[国轻]自称裸体艺术家的美少女上野川凛(转载)
1.
“诶,淳君,不觉得很奇怪吗?”川凛前辈突然这么问我。
“哎?!你指的是什么事情?我喝牛奶的样子让你感到不适了吗?真是抱歉,我下次不会在你面前喝了……”我自顾自解释起来。
“不是啦不是啦。”她赶忙把吸管塞回我的嘴里。“喝牛奶的话,每个人几乎都一样吧。”
“那倒也是……所以,你指的是什么呢?”
她皱起眉头,食指放在下嘴唇上抬头思考起来:“就是那个,居然会有人对女生的过膝袜感兴趣。啊,就是,看了看推特上一些男生对模特的评价。”
她接着说:“还有啊,看到女生的胖次就兴奋不已的家伙也是有的。你说,要是让他去内衣店,那他是不是要晕倒在那里?嘴里念叨着‘神明大人啊,这里是天堂吧。’”
我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喷到坐在我桌子上的川凛前辈的白皙大腿上,要是那样做的话恐怕会非常不妙,要是这时突然有人进来了,恐怕会被误解做了什么令人脸红的事情吧,“也是啊,毕竟川凛酱这么漂亮可爱,胸部发育的也很不错,性格温柔,后辈对着仰慕已久的前辈突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化身成饥渴的狼也不是说不通的。”会被像这样议论的。那样的话对我和前辈都会产生令人不安的结果……
我回头张望社团活动室的门——被前辈反锁了。也就是说,这间活动室只有我和前辈两人。
“喂喂前辈……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啊,我实在难以想象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难已启齿的话。”
“唔……毕竟淳君是可以信任的嘛。”她笑着说。
“唉……真是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些家伙挺正常的。”
“嗯嗯。”她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淳君和我是同一战线的,那些人果然有点奇怪…… 哎?正常?”
“啊。”我随便应和着,吃了一口肉松面包。
“我还是无法理解对着几块布就能产生性欲的家伙。”
“在这之前,前辈难道不应该像一般纯情少女那样扭扭捏捏、面色羞红地吐出‘性欲’ 二字吗?”我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的前辈问道。
“欸,那是为什么,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嘛。难道和淳君交往的那些学妹们都是像你这样说的纯情吗?”接着,她进行了毫无感情的捧读式发言:“年轻真好啊,也想被后辈紧紧围绕啊,淳君。”
“完全没看出来你有在羡慕啊!上野川凛!不过交往又是什么?那些三次元女孩我可看不上眼。” 她卷起旁边的书轻轻打了一下我的头:“不可以叫前辈的全名哦!”
“是!非常抱歉!”
“嗯嗯。”她有些满意地说:“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些可悲。恐怕在她看来,我并不是她的后辈,我只是她发泄她所产出的母性想法的载体。
“前辈只是不想让你被那些坏女孩给骗了。不过真是稀奇,淳君不喜欢三次元女孩。” 她用嘲弄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
“撒谎可不好,淳君。前辈我啊都知道的。”她突然像个抓孩子恋爱的老父亲一样胸有成竹。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还是回到我们原来的话题上吧。淳君,为什么是正常的呢?”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当然了,单纯对着几块布料兴奋的家伙还是有的,但那也是少数,你要是觉得他们不正常,那我也赞同。但绝大多数男生,都喜欢那遮掩的秘密,或者说是一种‘艰辛探索后有所成就的快感’。”
“嗯嗯。真了不起呢,淳君。回答的这么专业,平时肯定对着哪个没有防备的纯情学妹研究过吧。”她略带挖苦地评价道。
“哎哎,不要用无关紧要的话来打断我。”
“是是。全知全能的淳教授。”
我没有在意她的话,继续说道:“所以啊,有布料遮挡的生殖器是一种秘密一般的存在。它像伊甸园里的原罪之果一样诱人品尝。正是因为有遮掩才显得诱人,没有遮掩的话,就是司空见惯的繁衍器官、粗鄙的排泄器官罢了。而过膝袜形成了大腿和袜子间的反差对比,使人的注意力在袜子和大腿间飘忽不定,但大腿间的神秘禁地无疑是诱人探索的,比起直接裸露,这种需要人去探索的禁地更显得诱人。”
“唔……人类还真是奇怪的动物。”她笑着说:“明明想看的是 A,却偏偏要有 BCD 的
A。喜欢绕些弯子。”
“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但有了二十五个字母,A才有了它的意义。或许布料和禁地本身就是相辅相成的。不过毕竟人们通常喜欢听的是秘密,而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那这样说来,我就是一个裸体艺术家。” 嗯……川凛前辈的裸体啊……
“抱歉抱歉,前辈,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不回来了。”
“诶,今天这么早走吗?” 我指向窗外,外面傍晚的天空特别美丽,但我对于傍晚的理解总是惆怅。
“这样啊,已经傍晚了。那,明天再见咯?”她似乎有些不舍地说。
“啊,再见。”我拿起书包走出社团活动室,楼道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该不会是校门要关了?!
我赶紧跑了起来。
2.
到了第二天放学铃声响起。
我来到社团活动室门前,看着手里的塑料袋犹豫不决……前辈应该不会那么挑剔吧。
因为钱包的纸币尚且充足,于是就买了两人份的牛奶和小块肉松面包。但说到底,这东西还是我比较喜欢吃。
前辈喜欢吃什么呢?下次得问问。我敲了敲门。
“前辈在吗?我,淳。”
“进来吧。”她说。
正当我想开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松山前……辈?”
我转头望去——是朝奈学妹。
“哦,朝奈。”
“您来这里是……?”
“社团活动。你呢?”我问。
“我……我碰巧路过!不过说的也是呢,这里的话……”她抬头看看社团活动室的招牌
“文学与图像研究社”
“是个很冷门的社团呢……”她笑着说,然后仿佛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突然道起歉来:“对不起,松山前辈!我没有别的意思!”
“啊啊,没关系。的确很冷门呢,都没什么人。但这也比较符合我的风格,不是吗?哈哈。”我尴尬地笑了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 Style 到底是什么,但果然还是要在后辈面前保持住前辈的尊严啊。
“是这样的呢。”她笑着回答,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哈哈……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会和女生交流是我的一项天赋。至于川凛的话,她是一个异类。
我真想快点把这学妹打发走……然后和川凛前辈聊天。在这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度日如年同时还要保持风度的煎熬。
“那……那个……”她突然有些面色羞红,扭扭捏捏。
“怎么了?”
“前……前辈这个周末有空吗?”她低着头问。
“啊……这个……”
问题大了。当然没空啦,我还要研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呢……即使把计划中要读的书读完了,那我也想和川凛前辈聊天啊……这些三次元女生真难应付,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懂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感觉接下来会有非常不妙的展开啊!各种意义上来说。不过你到底懂了什么呢?仔细看看我的学妹,总体上来说也是很可爱的。胸部发育的和川凛前辈不相上下,一头编发下是她精致的五官。可为什么这样的美少女偏要找我呢?
“当然有空了!”我回应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把这次应付过去吧。要是让她哭泣了,让她的心情不好了,那么我的风评可就有点令人不安了。
她像看到希望似的,然后递给我一张电影票。
《Z先生的片段》
“这……这是电影票……希望前辈能和我一起……不过前辈不用担心……听说这是一部悬疑片……不会像那些爱情片一样无聊的!一定会符合前辈的口味!”她向我解释到。
“哦,可……为什么突然请我看电影呢?”
我知道提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我就是要让这位可爱的学妹难堪一下,让她看看我是一个多么不解风情,多么迟钝的人。
“没……没什么!前辈不要多想哦!”她的脸红到了极点,头也埋得更低了。
您倒不如直接把头埋在地板上算了。
我想,向学妹表白的男生大概很多吧,如果那些男生看到我们这一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反正我有些不安,那将对我不利。
“只是想感……感谢前辈以前对我的照顾!我很笨……总是处理不好学生会的工作…… 但那次图书馆……前辈一下子就解开了我的疑惑……真……真的很感谢!”
“哦。”
“那……那么我先走了!再见……前辈!请一定要来哦!电影票里我还夹了张纸条…… 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那么……再……再见!” 说罢,她提着包向楼梯口跑去。
咔哒—— 门开了。
川凛前辈扶着门探出头望向楼梯口:“心动了吗?”
“心动了。” 我随便折叠好电影票塞进了口袋里。
“我说的是,因为感到困扰,内心深受扰动,简称心动。”
“诶——这样啊”她为我让出了门。
前辈今天的装束和以往略有不同。
平常她都是穿着学校的制服,修长白皙的腿上套着黑色的长筒袜。短裙和长筒袜间拥有目测十厘米的留白。但今天……她穿着裤子。
她走上前来有些气恼地质问我:“喂!后辈,你的眼睛是不是想跟我调情啊?”
“啊!非常抱歉!川凛前辈!我只是很好奇你今天怎么这身打扮。”
“唔……猜到了你会这么问……我不是说了吗!我可是裸体艺术家哦,才不要被布料什么的决定我的价值。”
“哦……”挺莫名其妙的。
但……
“那个前辈……作为让你久等的赔礼……请……”我递给她牛奶和面包。
“噢……”她接了过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前辈喜欢什么……于是就有些自作主张……”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吃面包。”她笑着说。
之后,我们便无言的进食。
“诶,我说。”首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川崎前辈。
“怎么了?”
“看电影啊~真好呢。”
“一点也不。”
“别这么冷淡嘛,淳。话说有些热呢”她解开了白色纽扣短衬衫的前两颗纽扣。
“空调坏了?”
“嗯……我跟老师说了,但是我们社团没有什么成就,校方不想给我们派出经费。‘啊,文学与图像研究社啊,嗯,听上去很棒呢,不过这种研究应该不拘于泥于场地吧?学校最近也有点拮据啊,请互相理解一下吧。’像这样被拒绝了。”说罢,她用力吸着塑料盒牛奶,企图一口饮尽。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不想派出经费就直说嘛……”她突然有些气恼,用力挤压牛奶盒,牛奶从吸管中溅出,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不,准确地说是落在乳间夹沟和她的嘴唇上。
啊……有点不妙。
我回头看看门……锁上了。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嘴呢……按理说前辈不该随便抱怨……”她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唇和胸部。
“额……啊,没关系,我能理解。”
“不聊这个了,淳君很期待吧,周末的电影。”
“啊,都说了不感兴趣。” 她抬起柔软的臀部离开我的桌子,看向窗外。
“诶,我说。”
“怎么了?”我问。
“布料……遮掩……转弯子……”她吐出这些词语。
“真狡猾啊……大家。”她说。
那天下午临走时,我随便关上了门,也就是留了一条缝。走在楼道上耳边突然听到社团活动室传来敲桌子的巨响。
我透过门缝看见一个脆弱的少女,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拖的很长。
平时大方的前辈此时正跪倒在地趴在桌子上。
她在无声地哭着,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便是我最后一次在学校看见川凛前辈。
3.
啊,差点忘了,今天就是周末。
虽然添加了朝奈的LINE,但我几乎无视了她。点开她的聊天窗口:
“你好,松山前辈(可爱的图片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
“明天就是周末了呢……很期待。” 过了一段时间。
“前辈在忙吗?也是呢……”
啊啊,确实,当时我在睡觉。因为前天川凛前辈哭泣的脸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而我并没有去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我总胡思乱想,因此只好多睡觉多转移注意力。
说到底,如果我去强行干涉川凛前辈的事情的话,这将会使我们的关系置于尴尬的境地。在川凛前辈的眼中,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或者说,在我看来,我和川凛前辈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太过暧昧不清了。像便携式耳机的线。无意之中就混乱无序了。如果要问起缘由来,恐怕也是徒劳无功的。
不去想这些。
我给朝奈回复道:“嗯。很期待。” 已读。
她回复:“(可爱的图片表情)”
电影是晚上七点开始。现在是下午五点。我吃了简单的晚饭,挑选了一套体面的衣服。闻了闻腋下,结果还是洗了个澡,不知道是否有必要,但还是顺带换上了一条崭新的颇有男子气概的内裤。
曾经随便制作的歌曲播放列表突然引起了我的感触。那几首音乐有着如同烟花散尽、樱花终落的欢乐后留恋的惆怅。在那一刻我想少女,想夏日,想宁静的村镇。想蝉鸣,想欢笑,想傍晚微风吹起的裙摆。想丝袜,想短裙,想少女的乳房。于是我在空想中度过了半个小时。时间也随之来到六点。我乘车前往电影院,步行到达了指定地点。
我看见一个长相漂亮可爱的编发少女,她穿着白色衬衫,棕色网格裙,黑色丝袜,挎着小包。这便是朝奈。她头上戴着红色的画家小帽在年轻人间并不流行。她的大腿上放着一瓶纸盒咖啡,她还细心地手扶住。同时,她的身旁还放着一瓶咖啡,估计是来占座的。
她静谧地坐在花坛前的长椅上,低头的样子让人感觉她有些羞涩不安。
“朝奈。” 她突然颤抖了一下:“嗯……额?!前辈?”
“是我。”
“啊……这个……请用咖啡。”她递给我放在她大腿上的咖啡。
“额……哦,好。谢谢你”我接过了咖啡,同时问她:“抱歉,让你等很久了吗?”
“并……并没有,我也是刚刚到的。”
“啊,这句话一般都是由男生来说的。” 她笑着说:“真的没关系,我真的是刚刚才来的。”
“不过还是感到不好意思。电影是你请我看的,咖啡也是你请我喝的……”
“完全没关系,前辈。就像我前天所说的……我想感谢您。”
“额……我们先逛逛吧。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时间。”
“好……好的。”
她无言地跟在我的旁边,我觉得气氛中充满了尴尬。我要说些什么好呢?比如,你如何看待日本的独立性问题?啊,还是算了,这个问题无论对谁而言都有些微妙。你是裸体艺术家吗?不不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的。我绝对不能让这位高人气学妹难堪,否则我的风评就有些令人不安了。
不过,裸体艺术家啊。
我翻开手机,找到川凛前辈的LINE,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前辈最近很忙吗?稍微联系一下你的后辈吧。”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我昨天发的消息前辈至今都是未读。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很忙也会稍微看一下的吧。我们可是经常联系的。
我的心情突然开始不安。因为除了老师外,只有我知道,川凛前辈是近乎独居的状态。
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我愣在原地。
突然穿起了裤子……莫名其妙的解释……奇怪的感叹……一个人的哭泣……有关于她的种种因素在我的脑海内浮现,匪夷所思的联想也随之而来……
“怎么了?前辈?” 我转头看去,朝奈不安地看着我。
“是身体不舒服吗?前辈?”
“啊,不是。我没事。我们接着走吧。” 才怪,事情大了。
走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坦白了。
“那个,朝奈?”
“嗯?”
“我稍微有点事情,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可以噢。所以前辈刚才突然停下来的原因是这个吧。”她说。
“被你看出来了。”
“太明显啦,前辈以为能瞒得住朝奈,实际上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哦。”
“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稍微严肃一点吧。”
她听后笑了起来:“不用啦,前辈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先去打电话吧,应该不要紧吧?我可以看看旁边这家商店的花。” “不要紧,不要紧。我很快会回来的。抱歉了,朝奈。”
“没关系,前辈。” 我走到远处一棵人烟稀少的树下拨通了川凛前辈的电话。
无人接听。再打一遍。无人接听。再打一遍。无人接听。再打一遍。
接了!
“川凛前辈!”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这是什么声音?
“滋滋滋滋……咚——!!!” 电话里突然穿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嘟嘟嘟嘟嘟嘟…… 对方已挂断。
再打一遍!嘟嘟嘟嘟嘟嘟…… 对方不在服务区。
4.
“如果她幸福了,那么和不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虽然我被欺骗了,被算计了,但我想他一定充满悔意,他只是和我一样喜欢M小姐而已!”
嗯……电影应该是到达高潮了。悬念被解开了吧,大概。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其实我根本没在欣赏电影。
脑袋飞速运转,望着银幕出神的人,便是我。
我妈妈没死,就算她死了我也会记得那是哪天,玛丽也没和我做爱,我没有结识雷蒙,没有在中暑脑袋迷糊的情况下为了自保射杀阿拉伯人并再开出无意识的四枪。因此我无需坐牢,接受一种古旧的意识形态的审判,我无需希望法兰西人民对我发出复仇的呐喊。(阿尔贝·加缪《局外人》)
但我却依然端坐在电影院的一个角落位置上,一个后辈在屡次试探后幸福地握上了我的手。
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
然而情况比这复杂得多。
“噗哈哈哈哈……对……对不起。”
“啊,没关系。”
对于朝奈为什么突然要笑我一点也不清楚。因为我并没有观看全片。我不能妄自猜测,人们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总有夸张失真的想法。这是事实。如同我现在所烦恼的川凛前辈。
这时候应该冷静,去做自己能力所能及的事情。
没有人喜欢接受改变,我们喜欢自己改变。
但那突如其来的改变我们迟早会适应,就像我们年老时身体适应的那些老毛病一样。我望着天花板出了神,想象着川凛前辈的种种遭遇。
“前辈。”
“……”
“前~辈~”
“嗯?!”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好近好近好近。朝奈正依偎在我的身上对着我的耳朵说话。
她的脸红红的。
“电影已经结束了噢。”
“哦,这样啊,不错的电影。”我说。
“是吗?如果前辈这么认为的话……但那句台词还是很好笑啊。” 我们离开座位边走边聊。
“啊,那句啊……”
“是啊是啊……什么如果她幸福了和不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才不行呢。” 她把我的胳膊往她的胸上靠。
很柔软。
“就像某个人似的……”她笑着说。
“哦。”
“前辈不好奇是谁吗?”
“嗯。”
“……前辈!”她拉了拉我的胳膊。
“嗯啊?怎么了?啊啊啊,那个人是谁啊?我很好奇呢。” 她看上去有些失落。
“前辈……和我在一起相处很不开心吗?”
“嗯啊……没有啊!完全没有!我的荣幸,我的荣幸,朝奈这么可爱。”
“……”
“额……”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她松开了我的手。
“我知道今天前辈其实是有事情的吧……抱歉,前辈。朝奈说是要感激你,实际上只是想让你满足一下我小小的任性。对不起,前辈……我很麻烦吧……无论什么时候都令人讨厌……学生会也是……前辈也是……” 啊——原来你知道啊,太好了。
“没有。”我摸摸她的头“我也很抱歉啊,额……日程方面没有合理安排好……这次约……额……见面,对朝奈肯定很重要吧,但是我没有好好计划好……有点紧张,毕竟是和可爱的朝奈啊。”
“前辈……”她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原谅你哦。”她笑着说:“但是……条件是下次要前辈请我看电影,要安排好哦。” 什么?!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看来哪天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这女人摆清关系啊。
“当然没问题!”我说。
“就这样约定咯?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别耽误了前辈的事情。” 放眼四周,我们又回到花坛前。
“啊……果然还是非常抱歉啊,朝奈。约定我下次会实现的”
“没关系前辈。”
“那……再见了。”
“再见。”
花田朝奈回到了家。
“是……谢谢你!司机先生。”
“不用谢,小姐。” 啪,车门被关上了。
“哎呀……现在的女高中生真可爱啊,又有礼貌。”司机大叔透过侧镜发现花田朝奈面带笑意地目送他离开。
当汽车行驶的足够远时花田朝奈放下了笑脸,转而是一张充满恶意的脸。
她走进家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粉红色的装饰简直要把可爱溢满整间房间。
“什么啊……”她念叨着。
“什么啊!”
砰!她把包用力甩到了墙上。
“今天可是我和淳的第一次约会啊!那个女人!”
她疯狂地踢起了凳子,嘴里不停怒吼着:“给我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川凛前辈的住所……不过已经晚上九点了啊,真不妙,虽然说不是第一次躲避巡警了……朝奈那家伙大概也没问题。现充们可是自带这种技能的。不过也真是奇怪啊,那么有教养又天真的女孩,简直毫无遮掩纯洁无暇呢,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裸体艺术家吧,不知道她的父母会不会责怪她这么晚才回家。嘛,这都不是我思考的问题了。高中生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种道理应该懂吧……额,好像挺多高中生的确不懂这个道理。
在那之前,我还得回家一趟。川凛前辈把她家的钥匙给我了。为什么要给我呢?大概是自己独居,怕哪天忘带钥匙进不了家门吧。
“喂!你是高中生吧?这个时间怎么没在家?”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糟糕,是巡警!我全力奔跑起来。
“喂!你给我停下!”
“难道你不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很叛逆吗?”我边跑边说。“啊,抱歉,抱歉,抱歉。”同时为被我推开的行人道歉。
他也用劲追赶着我:“什么?”然后又用仿佛是无线电对讲机一样的东西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召集同伴。 “我是说啊,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让你往你东他偏往西的年纪啊!所以你应该说‘给我跑快点!’。”
“你啊……给我跑快点!” 这巡警很配合啊,懂得吸引注意力。
“抱歉啊,忘记说了,我是个乖孩子,很听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话。那么我就听你的吧,巡警先生。” 啪!
我跨过小巷的垃圾箱。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形,没有灯光照射,没有监控摄像头,毕竟贫民区是最为人所不耻的。但这有两条道路,之后是五条分叉道,通向不同的街区。
“道路设计师,我爱你。”我对着空气深情表白。为了避免街区的监控追踪,我脱下外套完成变装。
然后我消失在了夜空中。
砰!巡警先生踢了一脚垃圾箱。
“这里是中井,停止包围。那孩子跑了。”
千辛万苦总算回到了家。我拿到了川凛前辈的钥匙又出了门。
叮叮—— 手机来信息了。难道是川凛前辈?!我迫不及待地翻出手机。
“前辈睡了吗?” 有够无语的……关你什么事情。
“快睡着了,然后……你发信息来了。”我回复道。
“啊!对……对不起!前辈!朝奈也要睡觉觉了……那么晚安咯?” 睡觉觉……
“真希望能梦到你啊……前辈~”
唉……多好的孩子。有朝一日一定要说清楚。不能再浪费她的时间了。
6
她貌似是自己租房子住。她的父母在国外,具体是什么工作她也没告诉我。但川凛前辈会创立“文学与图像研究社”就足以看出她的家庭文化氛围的独特。她的父母大概是学者、艺术家或是商人一类的吧。至于她为什么要自己租房子,她始终没告诉我。我也不敢去多问。我总觉得前辈的家庭有着一层阴影。而那块伤疤仿佛一旦揭开也会伤害到我。
有时候沉默是一种可贵的同情。
我敲了敲门。
“川凛前辈!我,淳。” 没人回应。
“川凛前辈!” 没人回应。
再叫下去恐怕会影响到邻居。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啊……如果是什么正在换衣服的展开也请不要怪我啊,川凛前辈。
咔哒——门开了。
室内漆黑一片。
我反手关上了门。
嗒—— 我打开了灯。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我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在那儿我见到了一副令我震惊的壁画。
画是印象主义风格,画上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一个戴黑色眼镜的男性在她的后背拥抱住了她。女人的下体是一片颜料的混杂,仿佛是在和男性进行交媾,但作者似乎在模糊“性的界限”。是想给人一种爱欲的朦胧感受或者是另有所图也未可知。
画中的女人到底是谁呢?女人嘴里叼着一本书,纯色的封面仿佛是…… 我送给川凛前辈的研究文章集…… 等等……不不不!
还有一个确定性的线索。有一天傍晚窗外吹来了风,风吹拂起了川凛前辈的短裙。在短裙的遮掩下的大腿外侧,有一颗黑痣。
“黑……” 我注意到了…… 在那个裸体女人的大腿外侧……比例恰当……那是一颗有意为之的黑痣。
我推了推我的黑色眼镜以求视野清晰,确认清楚。
那确实是一颗黑痣。
5.
“淳……”川凛前辈咬着我的耳朵。
她的手从我的胸膛缓缓移步到我的下体,穿着黑色长筒袜的腿则紧紧勾住我的身体。
胸前的柔软从我的后背传来。
“最喜欢淳了……”她轻声说。
“前辈……”
“哈啊……来做爱吧……淳?想要感受……”
“前辈!”我大叫一声。
还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墙上贴满了动漫插画、左派政治宣传的海报,还有,昨天川凛前辈家里的那副壁画的相片——昨天一回家我便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印了出来。所以,这是我的房间。
我感到下体一阵潮湿,那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川凛前辈的家除了那张壁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被子叠得好好的,书也摆放得很整齐,我的研究文章集除了封面被写上“爱黏人的后辈淳,奉上!”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我可不黏人啊,前辈在乱写些什么。
结果到头来还是毫无进展。也曾想过告诉警察先生。
“啊?女高中生失踪吗?哦,才一天不到啊,哎呀,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叛逆啦,不过不要担心,不要小看日本巡警的力量啊,和平世代是不会有什么恶性事件的,等她闹完小脾气,或者离家出走最后走投无路自然会回来的。我们警察局也是有各种各样的急事要忙的,我们可以让巡警留意一下,请互相理解一下啦。”会被这样的“参考答案”回复的不过仔细想想,从川凛前辈家中平静的情况。我大概能得出一些合理的推断,也就是说川凛前辈并没有回家,或者说川凛前辈不是在家中“遇害”……
那这样的话,寻找川凛前辈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不过,今天是上学的日子。或许我能从前辈的同级生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收拾好背包和衣装来到了学校。
“啊!前辈!早上好!”朝奈在校门口向我打招呼。接着她幸福地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走。
胸部好柔软啊……
不过,我们的关系已经达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这种现充举动的地步了吗?!什么时候?!难道是我昨天走神的时候……
“前辈,请和我交往!”
“嗯。” 我像这样回复耳旁风的态度恰好答应她了?不不不,完全没那个印象,肯定不可能。
“啊……那个,朝奈啊。”
“嗯?前辈?怎么了?”
“我说……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嗯?”她好像很疑惑,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面色羞红地松开了我的手。
“对……对不起前辈!是……是朝奈太得寸进尺了!” 原来你这么有自知之明啊……我很欣慰。
“啊……没事……”我打着哈哈回复。
嗯?我突然感受到一种恶意的视线。
我站立在原地四处张望。
好像……是那个短发少女…… 因为当我看向她时,她立马低下了头。
这么心虚啊。
不过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就好像吃醋到极点的女人一样……难道我在什么时候又播下了滥情的恶果?不不不,仔细想来,和我熟悉的女人只有川凛前辈和朝奈而已…… 不过不管了,那个短发少女走进教学楼了。
“嗯?前辈怎么了?”朝奈疑惑地问。
“啊,没什么……就是在思考……额……煤气有没有关……啊!关了关了!不用担心!”
“噢……”
我和朝奈在教学楼分别了。
唉,真是不容易啊……有这么黏人的学妹。
啪!我感觉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扭头一看,是江原。一个擅自把我称之为朋友的男人。我对其视为累赘,但他貌似挺想攀附这份交情。
“哎呀呀呀呀,松山淳,放弃攻略你的前辈转而跑来攻略后辈了吗?”他一脸坏笑看着我。
“唉,走开走开,不想聊这个。喜欢我的后辈啊?你去攻略好了,需要的话给你打助攻?”
“真的假的!”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很痛啊,江原。”
“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这小子……
嗯?又是刚才那个短发少女……她看着栏杆外面的树。
当我经过她身旁时,她好像斜着眼睛来看我。
“松山淳吗……”她轻声说着。
我回头望去,她仍旧看着那颗树一动不动。
是我的幻听?
“关于织田信长的贡献……” 叮咚叮咚—— 下课铃响了。
“哦?下课了。那么我们下一节课再说吧。”
到了中午的闲暇时间。我拿出了背包里提前准备好的面包……不过里面放了一张字条。
嗯?字条?什么时候…… 我望着周围。今天基本没什么人接近我啊。 “喂,江原,你是不是对我恶作剧啊……”
“哈?”他显得很吃惊:“我怎么会对我的大恩人这么做。” 那可太奇怪了。
我翻开字条来看……
“请在进食之后来教学楼楼顶找我。
通口月一留。” 下面还有一行……
“有关上野同学的事情。”
上野同学?说的就是川凛前辈吧。用同学称呼她要么真是同学,要么就是不熟悉…… 不过她说“有关上野同学的事情”并且还留这张纸条给与川凛前辈最熟悉的我,那么这个名为通口月一的人大概和川凛前辈很熟悉了。
不过真是太奇怪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把纸条放进来的…… 更奇怪的是,还要我在进食之后找她。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吧。犹豫一阵后,我直接去了教学楼楼顶。得知这样的情报我怎么可能还能静下心来进食啊。不过进食这个词语也太粗鄙了,搞得我像动物一样。但是我好像也经常使用这个词语……唉,算了,以后要改掉。
咔哒——
我打开了楼顶的门。一股风迎面吹来。一个短发少女用双腿夹紧裙子,像死了一样躺在地面上。而她的旁边放着一个挎包,一双鞋,上面插着两支黑色短袜。
“通口月一同学?”
“嗯……?”她应了一声。
然后慢慢起身…… 这不就是早上那个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我的那个短发少女?!仔细看看,这也是一个美人啊……眼角旁还有一颗泪痣。
啪啪—— 她拍拍屁股上颤抖的肉以及身上的灰尘。
“哦……松山君……你来了。有好好吃你的饲料吗?啊,不,你的食物。”少女微声说着。
“你认识我?”
“当然咯,不过在那之前先回答我。你有好好进食吗?”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吧?我也不管其他的了,快点告诉我,川凛前辈的情况!”
“你有好好进食吗?”她提着挎包向我走来。
“……”
“你有好好进食吗?"
“没有……我没有遵守约定,非常抱歉,虽然我没有做到这点承诺,但是我真的很……”
“啊啦啊啦,真的没有好好吃呢。”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小块肉松面包和牛奶,然后递给我。
“先吃了再说吧,在那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她咪上一只眼睛,用一种高傲的姿态看着我。
这女人怎么搞的…… 我接过了面包开吃。
而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弯曲着她的腿……看不到胖次……
“你要吃吗?”我撕下一半面包递过去。
“才不要。”
我懂了,这女人大概就是那种高傲的大小姐一样的人物吧,我在她的眼中是狗是猪?那都无所谓了,要么是畜生,要么就是贫瘠的贱民
“不过你是怎么把纸条放进我背包的?”
“秘密。”她说。
“哦……”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你看上去很普通啊。”她说。
“不然你以为我有多特别。”我无奈地看着她。
“川凛那孩子……没什么,别看着我,赶快吃你的!” 太凶了…… 我赶紧吃了起来。 “像狗一样的吃法呢……啊,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部小说的内容。”她捂嘴笑了起来。
这女人…… 不过总算吃完了。 “所以现在……”
“擦擦嘴。”说罢,她用脚趾夹起一张纸巾递给我。
好白的腿……也没有异味……不过这……
“谢谢大小姐……”
“你叫我什么!”
“啊……没有!我说,月一同学。” 她用脚轻轻踹了一下我的胸膛:“叫通口前辈。”
“是!通口前辈!”
“哼,还算有礼貌。” 她端坐起来。
“川凛那孩子果然说中了,她就知道你一听到有关她的事情就会有点失控。所以才让我准备好面包,让你先好好吃饭,稳定一下情绪。”
“那……那!川凛前辈到底怎么了!电话打不通,去她家也找不到人。”
“什么!你已经去她家了!唉…………”她突然叹了口气:“真是头疼。”
“嗯……怎么了?” 通口前辈站起身两手搭在身前,背着我吹风。
而我也看到黑色短裙在风的起舞下显现的隐秘之地,那是白色蕾丝胖次。
“川凛的事情,你不要再去管了。”她说。
6.
我愈发感觉到通口前辈的出现将会带我重返我所逃避的问题。
初识川凛前辈和如同现在的情况一样混乱不堪,让人无法辨别哪里才是绳子的两端。
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图书馆看书,那时我看的是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谁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些浪漫主义情结。像某个轻小说作家说的“想做正义的伙伴”。那时我的情况与之类似但不相同。我只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有人拿着古代中国的一句诗“为赋新词强说愁”来形容我,甚至有人骂我无病呻吟。但谁都有伤感傍晚、郊区和不幸的时候。
我写了一句诗,诗句颇有反讽风格,仔细读来显得逻辑不通迂腐造作。
“我想随着风卷起大洋彼岸,无神论者的上帝出来阻拦。” 这句诗我当时抄写在一片纸上,夹在笔记本中。
川凛前辈当时就是这样擅自坐在我身旁,轻声念出从我笔记本里掉落出来的诗句。
我感到有些尴尬,也有些恼怒,因为我知道这句诗要是被同班同学听到了免不了一顿嘲讽。在他们眼中我是个不成熟的青春期少年。但如果成熟就是浸淫在消费主义文化和流行泡沫之中,就是想着如何把女人当作自慰工具,就是想着把爱情代换为企业招聘条件,
就是妄图避免一切不愉快,尽可能地享受肉体快感,那么我宁愿做一个特殊语境的巨婴。
川凛前辈当时出乎意料地对我的诗句进行了分析。
“唔……无神论者的上帝啊……是科学吗?”
“嗯。”我回答。
“噢噢噢,很棒啊,同学。从你看的这本《堂吉诃德》来看,你应该是在感叹浪漫主义在现在的社会中遭到的耻笑和拒绝……不知道我这样的解读你满意吗?” 当时我看着川凛前辈的眼睛,她也看着我。我们都知道在此之后我们或许是对方在某种意义上非常重要的存在
我是相信圣诞老人的,除了儿童,不,现在的儿童也不信了,各种意义上。基督徒还信,可我是一个无神论者。资本主义社会也信,即使神道教传统并没有圣诞老人这种东西,或者说,在一般的资本主义国家里,圣诞节大多被包装成消费主义文化。
川凛前辈也信圣诞老人。
“我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相信完美的圆也具有意义。我们一定要抓到圣诞老人,一定要证明圣诞老人存在,才能证明相信圣诞老人是有意义的吗?唔……我觉得不是的。圣诞老人像诗,像文学,像精灵,像能带给我们美好感受的种种虚构的精神产物。我没办法想象一个不存在虚构的世界,你能想象吗?”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当然不能想象。这或许是一种偏见,但在我看来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大多来自虚构的想象。祖国母亲、伊邪那岐、天照大神、幸福、精神虚构体……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它把我们联系到了一起,我们不再狂热的去相信它,我们只是选择去相信其中美好的部分,它让祛魅后的现代世界不至于那么冷冰冰。
川凛前辈喜欢《堂吉诃德》,我也喜欢堂吉诃德。即使我们像堂吉诃德那样,在他人看来是个小丑,我们也不在乎。我们也不会希望哪天梦会醒来。我们认识到整天疲于奔命自我讨伐的人们是活的这样辛苦。
不过,如同马克斯·韦伯所认为的那样,尼采宣布上帝已死后,现代世界是一个价值多元主义世界。
如果认为凡是都有两面性,那么我们永远都不能说我们是对的,我们也不能去指责他人是错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人也没有权利指责我们。
但,我们就只是宇宙中渺小的一份子,生活在宇宙角落的地球中。两个有浪漫主义情结的人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进行着微小航距的宇宙航行。而仅仅是这样就可以让川凛前辈的文学与图像研究社满足条件,得以保留;也可以使得我能在每天下午度过愉快美好的时光。
川凛前辈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川凛前辈本身有去想过吗?思考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徒劳无功的。我也曾进行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梦中施展平时压抑的抱负,在早上醒来时收获一条潮湿的内裤。
事到如今我还是想问问缘由,她逃避我的原因:“为什么?”我问通口前辈。
“川凛说,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比较合适。”她说。
“所以,她的手机……我听到……”
“她先是扔进水里,然后又砸到地上。”
绳子缠绕得更乱了,仿佛穿入了一根缝衣针。缝衣针从我的太阳穴插入,而缠绕起来的那团绳子企图从这微小的孔中钻入。
得来的结果不是头破血流就是于事无补。
7.
告别了通口前辈也拒绝了朝奈的咖啡馆邀请,我来到了川凛前辈的家中。
这里像昨天一样平静。
“嗯?是上野小姐吗?” 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转过头去,那是一个年轻的职场女性。
“额……不是……我是她的朋……在学校的后辈。”
“噢……这样啊……抱歉打扰了……我以为是上野小姐。” “请问你找前辈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啊……我是住在隔壁的加藤。没什么事情。只是上个星期看到她衣衫凌乱的回家,稍微有点担心。大家都知道上野小姐是一个人住,因此很关心她的动向。上野小姐没事吧?”
“额……这……没……没事。”我说。
“那请把这个带到家里去吧!上野小姐很爱吃柑橘呢……不过她就是有点儿奇怪,一点也吃不下面包什么的……”
“吃不下面包?”我接过装着柑橘的塑料袋。
“是啊,连你这个后辈都不知道吗?那就好好记下来吧。”她眯着眼,然后神秘地跟我说:“想讨好喜欢的前辈就要从小事做起哦,你能拿到上野小姐的钥匙说明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加油哦!”她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去开自己的门。
“那……那个。加藤小姐。”
“嗯?”她转头看向我。
“谢谢你对前辈的照顾。”
“学的很快嘛……小弟弟。”她笑嘻嘻的:“想讨好前辈的邻居然后让我帮你说几句好话吗?那就加油咯。”
“……”
“嘛,我这边才是多亏了上野小姐。她经常来帮我的忙呢。”
和加藤小姐道别后我锁上了门。
我把柑橘放在客厅的地板上,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一个自己吃然后开启了电视。
“额……针对美国最近的动向,我们不排除北朝鲜有加快研制洲际导弹的可能。”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所谓国际关系专家在电视台上进行发言。
主持人说道:“现在日本民众有两个问题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是为什么北朝鲜的科技研发能力突然提高了这么多?二是如果第二次朝鲜战争爆发,会不会引起世界范围的战争,会不会影响到日本?”
嗯……没有独立性的日本怎么想也会被甩出去当炮灰吧,而且就算日本方面不行动,冲绳岛上的美军也会有所行动。
“额……对于这两个问题……首先关于朝鲜的科技研发能力方面我们不得而知。第二个……战争的变化是难以预料的。白宫声称会对朝鲜最高领导人和劳动党中央委员会高官发起斩首行动,同时我们也担心可能会演变成核战争。为此政府方面已经开始组织民众进行突发核战争避难演习了……” 我关掉了电视。
核战争吗?我看着客厅的那副壁画。
果然还是不想死啊。
川凛前辈…… 加藤小姐说的衣衫凌乱又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对我还真包容。不动声色地吃下自己最讨厌的食物,还笑着说什么“我也很喜欢吃面包。” 她可真好。
朝奈也很好啊,明明我的态度这么差,换成别人早就不理我了吧…… 通口前辈也是……看到我那态度居然没有使劲踹我几脚。
大家都好温柔。
大家也好难搞懂。
川凛前辈你不是裸体艺术家吗?丢下这幅画,再留下一句“对大家都合适”这样含糊其辞的话就不见踪影,算什么啊?
朝奈你不是应该是那种纯真的女孩吗?为什么面对我你一点脾气也不敢发,那天见面我已经隐隐约约从你的嘴角感受到怒气了。
通口前辈不是看不起我吗?临走时还从我的后背拥抱我,说什么“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请你想想办法吧,关于川凛。”
你们看上去什么都告诉我了,然而我什么也不清楚。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现在只能在这里吃素不相识的人送的柑橘…… 叮叮——
手机响了。
朝奈发了条LINE。
“前辈!求求你……快来救救朝奈吧~” 下面是一张坏笑的表情。
然后…… 是朝奈身穿内衣嘴巴被塞上抹布的照片。
(地图坐标)
“只允许你一个人来哦。”
8.
我踩着单车来到了这个工业废地。
那些木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这里已经荒废了有些日子了。
“我到了。”我敲击着手机屏幕。
“到大厅的门后面来。” 附上了一张照片…… “混蛋!”我骂道。
照片里一只手正揉捏着朝奈的乳房。
“你这混蛋!”我捡起了地上的一条钢材,向大厅走去。
咔嗒—— 解锁了。
在确认四周没人后,我躲在门旁边的墙壁上,用钢材用力顶门…… 啪!门开了…… 里面没有人突然冲出来给我当头一棒。
我打开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并调成静音…… 环顾四周,身旁有一个小坑洞……我把手机反扣在上面…… 日本警察……别让我失望啊…… 我后退几部绕着门走……门里的就是朝奈。
“朝奈!”我冲上前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她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我,使劲的摇头。
“我……” 砰!在我踏入门的那一刹那,我的大脑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重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手动不了……脚也…… 我的全身都被绑在凳子上。
“啊啊啊,看着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被这样凌辱你是什么感受啊,婊子。”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
我寻声望去,那是…… 江原!
“喂!你这混蛋在干什么!江原!”我大声吼着,以求门外的报警电话能听清我们这里的对话……希望你们不要提前挂断……真的……
“哦哦哦,不愧是淳啊,这么快就醒了,我想想啊,我才扇了她八个巴掌,打了她十次屁股呢。当然了,中途我们还聊了一会儿天。”
这么说来我昏迷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左右……不过他还聊了一会儿天……还是有希望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脑子坏掉了!”我骂道。
“你吵什么吵!我可是在帮你!”他反驳道。
“你是不是不正常!你为什么对朝奈做这些事情!”
我看着朝奈,她满眼的泪水,嘴里的抹布也被摘了下来,脸被打的通红……白皙的皮肤沾染了一些红色的印迹……特别是她的胸部……内衣被拆了下来……留下了被用力揉过的痕迹。
看到这我的心都被堵了。我想起平常有着天真笑颜的朝奈……如今的她神色忧伤,头发凌乱。
“哎呀,看来你还不知道这婊子做了什么呀……如果你知道的话……你想和我一起打她,我也不会拦着你的。”他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
“唉……这样啊,果然还是要给你看一下。给你看看她的手机,她的相册,她的LINE,她的电子日记!哈哈哈!”他拿着手机向我走过来。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朝奈像疯了一样大吼着。
“你就是这样求人的吗?”江原一脸可悲的看着她。
“我……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给他看啊!”她流着泪说:“求求你…… 不要不要不要……”
然后她神经质般看向我:“前辈,不是这样的……前辈……不是……相信朝奈啊……听我的解释……我只是喜欢前辈……好喜欢……”
“是这样啊……”江原摆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相爱的人不是应该对对方知根知底吗?那就必须让淳看看,你的秘密了……”江原把手机屏幕放在我的眼前。
这!
“这是?!”我的大脑震荡了一下。以至于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完全不敢相信我看到的画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杀了你啊!杀了你啊!杀了你啊!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朝奈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被绑的柱子上挣脱,然而那无济于事。
照片上的川凛前辈处在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方,她被绑在柱子上,浑身被脱光,腿上、腹部充满鞭打的痕迹。
“好啦,你也看够了吧。或许淳你还一头雾水,这样一张照片怎么会让朝奈酱突然这么歇斯底里呢~朝奈酱可是不会生气又有礼貌乖巧懂事可爱的少女啊。嘛,也是。下面,就由
我江原,为大家深情朗诵一下花田朝奈小姐的电子日记吧!看看一切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
9.
“五月三日水曜日。哈哈哈哈哈哈。”江原读道。
“不是我在笑,这日记的确是这样写的。”
“今天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就要那个女人吃点苦头。前辈只能属于我!”
“不过还是废了一番功夫……首先是在体育器械仓库测试了一下隔音效果,居然出人意料的不错。那个臭女人一般很晚才走,为什么要这么晚呢?难道是怕淳发现自己在援○吗?咦~好恶心,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真相到底是怎样与我无关。从我以往的观察,负责巡视的那个猥琐大叔一般放学一段时间后就会离开学校。啊,想想就不愉快,整天盯着我的腿看……这种人渣死了算了!!!”
“从教学楼左侧绕过小路就可以比从教学楼右侧直接走到体育器械仓库快。这个路线是我今天才发现的。到时候只要说:‘前……前辈的前辈!体育老师让我来找你和其他人去体育器械室,抱……抱歉,最后才来找你……’她一定会说没关系之类的然后我就说‘请…… 请走右侧吧……还有老师想在左侧找我单独谈谈学生会的事情。’……这样,那个笨女人是反应不过来的吧。”
“然后就是‘刑具’了吧,比起木棍我更想用铁棒,但是打出血的话就很讨厌了……用木棍敲晕她,然后用麻绳把她绑住……再拿一根粗糙的鞭子……一定要在她身上留点痕迹才行呢。拍下她的裸照,威胁她不按我说的做,我就会发到网上。然后再告诉她我的心愿…… 这样她就没什么好反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哇”江原感叹道:“咦~好恶心,朝奈小姐。” 朝奈两眼无神完全愣在那里了。
“五月四日木曜日。”
“淳不在教室……好无聊……今天又拒绝了一个男生,叫什么江原,突然跑来跟我表白,真是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你好吗?别以为是前辈的朋友就可以得寸进尺,前辈也不需要你这个朋友,他只需要我就够了。还盯着我的胸看,啊啊啊啊啊,好恶心,不知道他有没有背地里想着我做些什么,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这种只想着泄欲的猪好恶心,为什么不去死?????”
“前辈一放学就去了社团活动室……”
“指桑骂愧说我是坏女孩???这个臭女人!!!!!”
“裸体艺术家……就会找些奇怪的话题诱惑前辈,等下让你吃点苦头。”
“啊……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发现了。为什么前辈后来突然就跑起来了……不过现在我可以重新回到楼上实行我的计划了。”
“成功了!那个女人!真蠢啊!一下子就信了。不过她怎么还没来,我在内侧大门蹲了好久……有脚步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软弱啊,只是鞭打了她的腿和腹部……再拍张裸照她就真的屈服了。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真是烦死了!为了前辈为了前辈为了前辈!!!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告诉她,就是她的出现破坏了我和前辈的关系!明明在她之前前辈只注视着我一个人!前辈也喜欢我,我知道的!而你这个女人,靠着孤单装可怜,博取前辈的同情心,每天前辈都不得不去你那破烂蠢社团。她居然还哭……哭着说不是的……说什么前辈和她很合得来……那是因为前辈就是这么好的人啊!不像那帮泄欲的蠢猪!正是因为你这个女人,才破坏了我和前辈的愉快生活!勾引别人诱惑别人的贱女人!整天穿着长筒袜露大腿!还坐在他的桌子上,你到底想干嘛!而她也就这点意志了,不愧是只会勾引别人的贱婊子,最后还自欺欺人的人说什么只要他能够开心,她可以答应我的心愿。说到底就是怕裸照吧?不就是一张裸照吗?为了前辈,我做什么都可以!果然前辈只能属于我。”
“五月五日,金曜日。”
“好像说错话了……前辈看起来有点生气……他一直都是这样隐藏自己的想法,但是我都知道哦。无论如何,电影票送到前辈的手中了。还添加了前辈的LINE,好开心。我想想…… 认识前辈快一年了吧……总是没有这个勇气……而那个女人……应该不敢再那么得寸进尺了吧。”
“五月五日,土曜日。”
“不开心不开心……今天前辈一天都没理我……明天要稍微惩罚他一下呢~”
“五月六日,日曜日。”
“今天就是约会的日子……”
“去商店买了两盒纸盒咖啡回家……想着前辈我的手不自觉的……”
“咖啡里滴入了我爱的产物哦♥前辈~”
“前辈怎么还没来……好无聊……把咖啡放在大腿上吧。让前辈感受我的温度……”
“去死去死去死啊,那个女人居然来打扰我和前辈的第一次约会!!!!居然让前辈心神不宁!!!!”
“就是这样咯,今天的日记朝奈还没有写,如果要写的话肯定会说江原去死,之类的吧?” 江原说道。
我完全愣住了,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后辈,那个朝奈,居然……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朝奈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前辈……前辈!这一切都是为了前辈!前辈能理解的吧?能理解朝奈的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朝奈,就算朝奈自己也讨厌自己,前辈也可以理解朝奈的吧?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她一直在叫我。
“闭嘴啊!”我大吼着。
“前……”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我理解不了啊!”我大吼道。
朝奈愣在那里。
10.
“哎呀,气氛变得有点沉重啊。但是别忘了,这可是我的主场啊。” 江原把朝奈用过的抹布塞到我的嘴里,把朝奈的内衣塞到她的嘴里。
“这个大厅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了,不用担心会粉尘爆炸。所以,我可以吸支烟吗?我很尊重你们的意见的,你们完全有表达自己的权利。来,不想让我吸就说句话。”他看着我们两人。
大厅里很安静,我们能听到远处草丛的蝉鸣。
“那就是没意见了。”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打开打火机对准烟头……
“呼……”他抽烟的动静很大。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冲出,在空气中四散逃逸。
“听你们唠叨这么多我觉得我还是得说说我的感受。” 他缓缓坐到地上,然后沉默不语,自顾自抽着烟。
“其实我知道我在朝奈那里的评价很差。但我没想到这么差。什么泄欲的蠢猪……”
“不过我还是想坦白一点,我真的不是。可我真的很生气,被自己最喜欢的人这样羞辱,而最喜欢的人喜欢的对象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有些困扰有些无力。”
“淳,你应该不知道,大概一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朝奈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她真的太温柔纯洁了。”
“可是我这人很胆小。你别看我大大咧咧的。现在哪还有人不会装模作样啊,小孩会装成熟,高中生就不能装疯卖傻了?”
“那天告白也是抱着很大的勇气,心里虽然知道绝对会失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失败的这么彻底。” 他抽了一口烟。
“当时我拿出了白色的蔷薇花。听说这象征着纯洁的初恋。我记得朝奈当时在装模作样的拒绝我后转头的那一瞬间,那个眼神就像是看待最最讨厌的虫子的眼神。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这么令人讨厌。”
“我曾经想写一部小说。主人公就是我和朝奈,情节是无关性与暴力的暧昧。我喜欢看着朝奈笑,喜欢看着她的编发,她经过我身旁留下的味道。我喜欢幻想某天仰望星空,朝奈在一旁拥抱住我,同时向流星请求有关我的最高祝福。”
“我在考虑,某一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然后就在今天。你告诉我。你可以把朝奈让给我。还可以帮我攻略她。”
“我太开心了。哈哈。”他笑了起来。
“淳,你别看我平时和这么多人打交道,但真算的上朋友的只有你一个。”
“是不是朋友我感觉的出来。不是朋友的人,你甚至不想和他说心里话。你知道那于事无补,你知道那可能还会被耻笑,被传播。只有那些内心脆弱或者临近崩溃的人,才会像泄欲的蠢猪一样不顾对象的发泄,以求获得射精般的快感。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这大概也是你和上野学姐走那么近的原因。”他说。
“所以,你说你可以帮我攻略朝奈,我真的很感动。这真的给了我勇气,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苦苦挣扎。”
“于是我开始了。在你拒绝朝奈后,朝奈一个人坐在学校的花坛上看花。我告诉她,淳的手机突然摔在地上坏掉了,刚才他使用公共电话告诉我,他想先请朝奈吃顿饭,然后再去想手机的事情,他不希望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同时为了安全,还拜托我开着摩托载着朝奈来汇合点。”
“朝奈信了。她还显得很开心。”
“所以我就把她载到这里来。用强硬的手段,拿着摩托车上工具箱里备用的麻绳,把她绑到这根柱子上。”
“可是,无论我问她什么她都不听。她只是自顾自在那里辱骂我。我忍无可忍,又不想白白浪费这次机会,于是夺过了她的手机,用力拽着她的手完成了指纹解锁。”
“而在那之后,我对朝奈的印象就崩塌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平时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其实是这样的人。我为此义愤填膺,其中或许也参杂着我对淳的嫉妒。朝奈丝毫不求饶,只是一遍又一遍骂我。即使我用力揉她的胸以至于她的眼睛泛出了眼泪……” 他抖了抖烟灰。 “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然而事实上谁也无法预测事情的走向。其实老实说,朝奈算不上我的初恋,但却是我最喜欢的,因此说是初恋也无妨。我曾经喜欢的一个女生,我在无意之中拿到了她的推特,那简直就是她的情绪垃圾场。她说,班里那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好恶心,整天用下流的眼神盯着她看。说下流绝对是没有的,我尽力想让我的眼神流露出爱意,就像那些文学作品一样。然而后来我才听到一句中国的俗语,或许可以用来解释这种行为的无用。
‘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是古代中国的一个漂亮的女生。这就是说,要是你喜欢对方,那么对方在你看来总是最美的。因此我也得知了那个女生的态度,同时,我也认清了那个平时对谁都很温柔的女生的真实面目。”
“我只想到自己在装疯卖傻,却没有料到别人也可以演戏作假。大家语言暧昧,态度暧昧,一切都像美丽少女的过膝袜,诱人探索那白皙大腿的深处究竟是怎样的美妙。然而究其结果而言却各有不同……” 他用力抽了一口烟。
“说了这么多,我觉得我也发泄完了。我知道淳你当时拨了报警电话,但是那段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他把烟扔到地上,左脚掌踩着烟头旋转摩擦。
接着,他靠在墙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警察吗?我想自首……” 在报告完具体地点和所犯罪行后,他用力把手机砸向地面。
而他也像被摔碎的手机一样瘫倒在地面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外面的天就要黑了,城市里年轻的妈妈在为孩子准备晚饭。
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没有眼泪的悲伤。
11.
警察在不久后到来了。我在医院接受了简单的护理,并无大碍。而朝奈……医生说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仍然需要住院观察。
我和朝奈接受了警方简单的笔录,但鉴于我们两人都没有上诉的打算,关于江原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朝奈为什么拒绝上诉?我不知道。
江原的父母因此向我们道歉并对我们表示感谢。
没看到朝奈的父母。
听警方说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一样都在国外。不过我的父母是去旅行了,而朝奈的父母在为一家国际风险投资机构效力,一年只回家几次。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我都不想关心。我感到心烦意乱。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朝奈,也不知道朝奈以后会怎样面对我。
我只知道在走出她病房的那一刹,原本不愿和我说一句话也不肯转过头来看我的她,突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该讨厌朝奈吗?如果要说讨厌,她的确很值得讨厌。正是她构成了我前段时间的匪夷所思和六神无主。也正是她构成了我如今的迷惑。
我说不清楚川凛前辈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非常清楚我自始至终没有喜欢过朝奈。她把我说的有多么好,但在我看来……不过的确要怪我。我没有把这段对她而言有些暧昧的关系澄清。我想着早晚有一天要说清楚,但早晚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我却不知道。
我和她,我和江原,我们所有人,都不够坦率。
但她现在和曾经的那个朝奈已经是两个人了。不,还是一个人,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像经过纯度为百分之一百的高斯模糊处理过后的色情图片。没人能发现它背后的真正的模样。
我只能等待时间流逝,以求到时候什么都能解释清楚。
我们会因为太过在意对方的感受而忘了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而等到自己终于遇到想要的东西时,身体却会因为被别人的垃圾占满而无法装下。
无差别的共情有些可悲。
我在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东西。售货员有些笨手笨脚。时间是晚上十点。
货架上摆着避孕套,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想到川凛前辈,想到她的乳房,想到裸体艺术家,想到理查德·布劳提根以及他的《避孕药和春山矿难》:
“你吞下避孕药时,就像发生了一场矿难。
我想象着所有,在你体内消失的人。”
我一如往常的去学校上学。
仔细思考后,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找再通口前辈谈谈。
不过,消息比我想象中传播的要快。
“听说他和那个江原一起绑架了朝奈……”
“什么?!”一个同班女学生惊呼着。
“别叫那么大声!别被他听到了……”
“哦哦哦……对不起……我……”
“听说啊,朝奈被警察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现在还留院观察……不愿和别人说话……”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呀!太可怕了……”
“肯定是很恶心的事情……太恐怖了,这个松山……利用朝奈酱的信任……朝奈酱真可怜……” 中午我趴在桌子上补觉,这类杂音传入了我的耳内。
砰!我的桌子突然被踢翻了,没有防备的我差点摔到地上。
“你居然还敢来学校!”一个大个子的同班同学骂道。他叫什么名来着……啊……实在想不起来……反正就是那种爱出风头展示给女生看的同学吧……这种无聊的人哪里都有。要么是靠正义感,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然而实际上这是出于展示的想法。要么是靠一张嘴,哗众取宠,想引起女孩们的欢笑。然而很抱歉,我并不认可这样的做法。就像很少人会对小丑抱有恋爱情感一样。
“你不解释一下吗?”他拽着我的衣领质问我。
我用力顶开他,然后整理我的衣领:“我觉得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我真的有错,警察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呵。”一个女生冷笑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江原商量好……你们可是好朋友呢,还有,朝奈那么单纯,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利用她对你的依赖,对你的信任,利用她的把柄……谁也不知道。” 她说。
无端怀疑是人类思想上的恶性病毒。当你想怀疑一个人时,你总能从稍微有关联的事物中浮想联翩。无端怀疑没有证据,阴谋论没有意义。
我放弃了和他们交流,自顾自往楼顶走去。
这个中午不知道通口前辈在不在。
咔哒—— 我打开了通往楼顶的门。
楼顶空旷,非常寂静。
没来吗…… 但我突然听到了风扇的呼呼风声。
楼顶怎么会有风扇?我走进楼顶,往旁边的望去。
在墙壁的遮阴处有一个少女。她像死了一样躺在地面上。两腿间夹紧裙子。身体左侧是一架插在移动电源上的便携式风扇。而在她的右侧脚底旁边是一双鞋,上面插着一双黑色短袜。
是通口前辈…… 我走近她的身旁,她的身体没有传来汗臭味,只有一阵淡淡的香味。
风怎么也吹不起她的裙摆,不过它轻轻吹拂着通口前辈白色制服上的打着蝴蝶结的黑色领巾。
她呼吸的起伏很小,观察她的胸部和腹部……上一秒和下一秒的位置没什么不同。不过相比于川凛前辈的胸部,通口前辈就稍微逊色了一点点。
我小心的把手指放在她鼻子的前端,尽量保持不碰到她。手指上能感觉到很明显的气息。
仔细看看她的脸……的的确确是一个美人。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打扰她了。
她睡的很熟,不然我刚才的动静肯定会吵醒她。
既然如此,不如等她睡醒了再问她吧。
我走到她鞋子的旁边,然后和她一起躺在地上。
比想象中的要凉快啊……
当我醒来时,通口前辈已经没有了踪影。
可那架风扇还留在那里。
特意留给我的吗?不愧是熟悉川凛前辈的人啊,像川凛前辈一样温柔。
同时这也就是说,下午或者明天,她还是会来的吧?因为这样我才能把风扇还给她。
“额……那么很明显,德川家康开创了……” 叮咚叮咚—— 下课铃响了。
“额……那么这节课就到这吧。” 我把风扇装进书包里前往楼顶。
不过…… 我绕道走向了“文学与图像研究社”。不管怎么说也想来这里一趟。
我打开了门…… 在我的桌子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着一位漂亮的少女。
仅仅是短短几天就让我对这个地方有些陌生了…… 我拉开窗帘看向窗外,足球场上的人正欢声笑语着。
只要把一切都问清楚……只要不再退缩了,即使有些朦胧,也没有关系吧。
有一点我很清楚。
我想回到维系半年美好回忆的下午,我想看到一位比我年长的少女正笑着坐在这里等我,我想被她摸头,被她责怪,被她拉着谈论不同的话题。我还想再看一次那时的傍晚,一阵风从窗口吹来掀起少女的裙摆…… 于是我退出了社团活动室,转身前往楼顶。
开了楼顶的门,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少女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她的腿间夹紧了裙子,身旁摆放着一个挎包,一双鞋,上面插着一双黑色短袜。
我走了过去,她没有理我。她两眼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于是我走到她的身旁,然后躺下。
我们沉默的看着天空,暮色渐渐降临。
“为什么楼顶总是只有前辈一个人?”我问。
她拿出了一块袖章——“风纪委员”。
“以前也有人上来的,比如说想亲亲抱抱的情侣,想来抽烟的学生……一般他们只要看见了我的眼神就会自己走掉。但偶尔也会有像松山君这样抱着想对漂亮前辈做一些小动作调情的人。这种时候袖章就有用了。”
“哎?中午……”
“前辈我还是很灵敏的,只是不想说你。”
“非……非常抱歉!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坐起身来向她道歉。
“算了算了,你不是也没做什么嘛,青春期的男生是什么情况,前辈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非常感谢!” 接着我又重新躺下。
她突然开口说道:“听说过福柯吗?”
“大概了解过。”我说。
我仔细在脑内回想有关福柯的事情:“后现代主义、规训社会、知识考古学、词与物。”
“嗯。不过现在有些学者说他的某些理论稍微有点过时了……有点儿严肃……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
“那?”
她伸直了她白皙修长的腿指向傍晚的天空。在我看来,通口前辈的腿不会过瘦也不会过于臃肿,形态优美,这在日本女性间非常难得。不过看她的皮肤……说不定有些混血。
“福柯有次遭遇了车祸。”她说。
“然后呢?”我问。
“他当时快要死了。但是,那时的他抬头看了看傍晚的天空。他觉得此刻的傍晚特别美丽。”
“噢……很独特的体验。” 她坐起身来看着我,而我则侧着头看着她。
“拿枪自杀时应该是这样的吧?”她把右手摆成手枪状,顶在下巴处。
“然后……砰!” 她模拟了一下枪声。
接着,她就像真的有颗子弹打进了她的脑袋里一样,极其自然的往后倒去。
就像死了一样。
“抱歉……让你听了一些奇怪的话。”她看着我说。
“没什么……尼采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些听不到音乐的人以为跳舞的人疯了。’” 她听后笑了起来。
“你还真像川凛说的那样,懂些奇怪的东西……那么,找我什么事情?” 我坐起身来从背包里拿出风扇递给她。
她接了过去。
“只是这样吗?”她问。
“当然不止了。”我说。
“不过前辈信任我吗?”
“怎么了?”
“没有听说吗?关于昨天的事情。”
“听说了,但是他们各有说法,我也不想去关心这种事情。你指望着整天课余时间跑来楼顶的人告诉你什么呢?”
“原来如此……如果前辈改变一下性格,说不定会非常受欢迎。” 她踢了一下我的脚。
“你也应该改变一下,这样就能更受那帮无聊的人欢迎了。”
“哈哈。”我笑了起来。
“笑起来可真像个见到钱就高兴的贱民啊。”
“不说这个了……”我打断了话题的发展。
“其实我想听听有关川凛前辈的事情。”
“搞清楚了吗?”她问我。
“没有。” 天上飞来一架客运飞机,轰隆隆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单调的天空增添了一条斜线。 “还是有点儿朦朦胧胧。但是我想,只要不再退缩了,这一切都是可能搞清楚的。” 她听后良久不语,然后说道:“是这样啊……可真有你的风格。”
“别说的好像很了解我。”
“川凛她信任你。因此我信不信任根本没有关系。你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吗?我也有以前的生活。我们都想回去。” 通口前辈以前的生活吗?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有关她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指什么。
“你想问什么,说吧。”
“我……”那一刻我想到了刚才的客运飞机,想到了柑橘,想到了那副壁画。
“我想知道,川凛前辈现在到底在哪里。” 通口前辈坐了起来,开始穿袜子。光滑的脚掌通畅无阻的进入黑色短袜中。
“她在东京。”
12.
对于通口前辈已经是二十岁的人…… 我还是很吃惊!!!!!
这个女人怎么搞的,完全不像啊?!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她无奈的说。
“还……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吧?前辈已经成年了……这个年龄该上大学了吧?!”
“嗯……”她喝了口啤酒。
“想知道为什么还在高中吗?”她把右脸的头发撩到耳根上转头问我。
“你也不会告诉我的吧。”
“聪明。奖励你一根骨头……啊,一片薯片。”她拿起一片薯片往我的嘴里塞。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吃了下去,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里是川凛前辈的家。
在通口前辈告诉我川凛前辈的所在位置后,她就建议我和她去川凛前辈的家里开“作战会议”。
现在年龄的问题解决了,这样就可以避免非常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巡警的盘问问题。 “现在你就是我的表弟了。懂了吗?以后要叫我姐姐大人。”她咪上一只眼睛和我说。
“姐姐可以,为什么要大人?”
“不行吗?松山君,你就这点觉悟吗?这就是你的全力以赴吗?”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人狠狠踹了一下我内侧的大腿。
太惊险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没问题,姐姐大人,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学的很快嘛,再奖励你一片薯片。”她拿起一块薯片塞到我嘴里。
我又愣了一下,然后吃了进去。 “你这个反应要改改。”她说。
“你是指什么?”
“把我当成陌生女性的处男姿态,关系相近的姐弟是不会这么害羞的。喂,松山,还是处男?”
“……你觉得呢?”
“说来也是。但是得改改,不然太容易被发现有问题了。”
“这个我也无能为力……”我无奈的说。
我实在没想到处男在日本社会除了被嘲笑外,还会在这种方面有影响。
突然,通口前辈把我抱进她的怀里。
好香……好软好软好软……通口前辈全身都好软……
“别多想,管好你的下半身。”她说。
“是……”
“巴甫洛夫的狗听过吗?”
“是想培养我的条件反射吗?”
“聪明。所以以后多接触接触我吧。”
“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啊……把心声念了出来。
“什么?”
“没……什么都没……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她松开了我。
“有点热……” 她解开了黑色领巾,打开了前三个扣子。我清楚的看到她的乳间,她的黑色蕾丝内衣的边缘……
“我……我去开空调……”说罢我站立起身,去川凛前辈的房间里找空调遥控器。
这通口前辈怎么突然这样……好歹我也是个男生……青春期的男生…… 我拿到了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通口前辈此时正侧躺在我的位置上看着电视。
“美韩今日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主持人念道。
“你也关注这些啊,前辈。”我吃了一片薯片。
“当故事。日本人没有主动权,知道了这些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
“从遣唐使、佩里的黑船到战后美国扶持的经济复兴,幕府将军一样的麦克阿瑟……我们依靠别人太多了。”
“说的也是……我家里还贴着左派的政治宣传海报……”
“你喜欢60年代的日本赤军啊。”她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我。
“没有。他们就是破坏一切,却不知道要建立什么。所以后来和国际上的那些运动一样轰轰烈烈的失败了。”
“嘛,我倒不关心这些……日本官员世袭制也好,财阀政治也好……” 她突然笑着说:“唯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井上馨。”
“鹿鸣馆吗?”
“跳舞外交,太有趣了。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来使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人能有西方人那样的开化。更有趣的是他失败了,而麦克阿瑟将军控制日本的时候,美国人又用这套方法联系起了两种文化的交流。”
“的确。”
“日本人是不是没有别人帮助就不行啊。”
“哈哈……某种意义上,毕竟是集体主义国……” 通口前辈此时……就像第一次遇见她时的那样,恶狠狠的盯着我…… 她仿佛是在质问着我什么。
“前……前辈?” 接着她又恢复平常那样高傲的姿态。
“呵……大家都一样吧” 她关掉了电视。
意识到她这句话的深意,就得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了。
13.
“怎么了,前辈?”我问。
“没什么。”她喝了一口啤酒。
“哦……” 我们沉默了。
“前辈知道川凛前辈在东京做些什么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想说……我怕你到时候就不去了。” 怎么有些令人不安啊,这个回答。
“我不会退缩的。”我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退缩不就好了嘛……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果然……她还没有完全信任我。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还是很想问的。
“前辈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啤酒的?”
“成年的时候。”她说。
“完全看不出来前辈喜欢喝啤酒啊……我无论怎么想也猜会是红茶之类的饮品……”
“就因为我看上去像个大小姐?”她问我。
“没……没有!完全没有!谁会说你是大小姐啊?简直笨到无可救药了。”
“是啊是啊,我很赞同。” 她伸出脚来抚摸我的头。为什么我有一点兴奋……
“太像个处男了。喂,和川凛待在一起这么久了,没做过吗?”她问我。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川凛前辈。”
“那为什么你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像快要把持不住的样子?”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要怪我吗?”我质问她。
“喂?真的没有?连梦里也没有?”她好像并不在意我的抗议。
“我……”我突然想起以前的日子。
“没话说了,那就是两者之间肯定有一个吧。”她喝了一口啤酒。
“不过呢……” 她舔了舔红唇上的啤酒残液。
“别把我看作是红灯区的女人。我啊……对你这种……”她用脚轻轻踢了踢我左胸膛心脏的部位。
“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们各自回家收拾东西,找学校请了假。
明天开始就要离开这个房间了。
以前我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漠不关心。川凛前辈对我而言,是一种特别的存在。但那到底是什么?是好奇?是爱?是欲望?我很害怕搞错。
选择无疑是一场豪赌,稍不留神我们就会成为昨日自己所深恶痛疾的人。
我曾经特意背过小林一茶的三句俳句,它们相联系构成的奇妙感受贯穿了那个下体瘙痒的夏季:
“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活着,别无其他,在樱花花荫之下,便是奇迹。”
“生命苦短,欲望无限之长,然而,然而。”
破裂的冰河上没有然而。
“其实我并不喜欢东京。”我说。
“怎么了?”她问我。
我和通口前辈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
“莎士比亚有一出戏剧,《麦克白》,你应该看过。里面有一句台词:‘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东京就给我这样的感觉。”
“这样啊,讨厌城市?”
“日本人基本上都讨厌吧。推特上也偶尔能看到这样的感慨……日本社会太压抑了。”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大家都穿着西装来来往往,见面交流都很虚假伪善。”
“外国人经常说这是日本人的本性,说什么大和民族的民族性。我想,像夏目漱石说的中国人遇到大山挡住去路会把它挖开,而日本人遇到挡住去路的大山会选择绕路走。我觉得
并不够准确。就算是中国人也会有选择绕路走的,就算是日本人也会有选择挖走大山的。”
“那么你今天去你讨厌的东京是绕过它还是挖开它?”她问我。
“挖开。”
我接着说:“今天已经是全球化的世界了,网络让我们的文化加速交流,所以西方人的文化里出现了东方元素,东方人的文化出现了西方元素。我们听摇滚、性解放、女权、不随便自杀,虽然还是有人犯了错感到自己或国家受了辱就自杀,但那已经是少数了。这在纯正的大和民族文化里都是不可思议的。所以与其说民族性,不如单单就人类本体去讨论。我们不是生活在以前那个互相隔绝的世界了。非洲野蛮部落的传统当然纯正,那是因为没人去干涉他们的食人文化。”
“想法不错。有什么人支持你吗?哪怕一点点。”她问我。
“马克思。”
“所以我想逃离城市。不单单是日本……是世界。”我说。
“看过福克纳吗?威廉·福克纳。”她一字一字念着。
“我没接触过多少现代主义的作品。”
“真有你的风格。”她说。
又是这句话。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风格到底是什么。
“所以呢?和我逃离城市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故乡,你的村庄。可能早就不是你所认识的样子了。那儿也有像你这样的灵魂。”
“好像也是这样。”我无奈道。
“不过你好像是无神论者吧?相信灵魂吗?”她问我。
“我相信其中美好的部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不相信人有灵魂,不相信灵魂不灭。但我相信有一种东西构成了一个人,最大程度上展示了一个人。这个东西在我看来就叫做灵魂。”
“噢……那和我的想法并没有差多少。” 我们恢复了沉默,无言的走着。
不过,今天通口前辈的穿着颇像职场女性……
“你今天为什么是这幅打扮……”我问。
“为了避免猜测,不必要的猜测。”她说。
“……”
她看我不说话于是向我解释:“就是让我看上去比我的实际年龄还大一些,更像一个成年人,形成一种刻板印象,这样就可以避免巡警不必要的怀疑。”
“姐姐大人想的真周全,弟弟好崇拜你。”
“下次如果能更加有感情的读出这句话,姐姐会更喜欢你的哦。” 说着,我们已经抵达了车站。
14.
经过两小时的车程,我们抵达了东京。
不太幸运的是,这座城市正在下雨。我望着阴云遮掩下的东京塔,它的顶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尽管如此,通口前辈早有准备。她从背包里拿出两把透明雨伞。于是我们打着伞步行,坐公交,再步行。来到了川凛前辈的家。
那是一栋设计精美的房子,虽然并不大,但瑕不掩瑜。
犹豫了一阵,我还是按响了门铃。
“请问是谁呢?” 这个声音…… 毫无疑问。
就是我的川凛前辈。
“是……是我。” 我用了极其暧昧的回答。门铃对面突然没了声音。
“难道……你……你是?!”
“我,淳。前辈,开门吧。”
“你怎么……不……不可以!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不是都让月一给你传话了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通口前辈确实给我传话了。但……我首先要说一句抱歉。我思考了很久,我在思考前辈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得出答案。不过正因如此,这才证明出我对于前辈的重视,不是吗?我不想搞错任何一步,你不知道你走后我有多苦恼,我整天想着你去了哪,当时打你电话的巨响是怎么一回事,嘛,后来通口前辈说你只是摔了手机,我才松下一口气……”
“别这样……淳……你太狡猾了……你们都太狡猾了……不用来可怜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朝奈对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诶?”
“明白了吗?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我也没有喜欢过朝奈。就像我那天在社团活动室时说的那样,我对朝奈非常困扰。我可能会欺骗别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你面前,我是几乎没有说过谎话的……我想做你的裸体艺术家,我想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你,我想搞清楚,你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或许已经猜到了答案……你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所以,开门,好吗……?” 门铃对面迟迟没有响应。可大门突然开了,别墅里的门也开了。
雨中冲出来一个我最熟悉的少女,她紧紧的把我抱住,以至于我的伞都掉到了地上。
“你真是太狡猾了……淳……”
雨打在我们的脸上,分不清是喜悦的泪水还是凄惨的雨滴。
15.
通口前辈站在阳台上看着傍晚。
我走到了她的身边陪她一起观看。
“老实说,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或许我今天还在烦恼着。”
“有什么好谢呢?我不是说了嘛,要你考虑川凛的事情也有我的意思。我倒是很高兴,川凛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
“是啊……不过通口前辈和川凛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青梅竹马的关系。”
“嗯?”我疑惑着。
“小时候和她一起长大。以前我家在这附近不远处。不过刚才经过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新的居民楼。”
“这就是你指的以前的生活吗?” 她笑道:“你还记得啊。某种意义上是。但并不全是。”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悄悄话?”川凛前辈走了过来。
“啊,川凛,松山他啊,想调戏我呢。就只是因为我太漂亮了吗?”通口前辈抱住了川凛前辈。
好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没有啊!川凛前辈!我们明明是在普通的聊天而已。”
“唔……那就信淳一次吧。”
“啊,太好了。听到了吗?”我看向通口前辈。
“听不见听不见。吃饭吧?川凛?今天做了什么呢?”
“因为你们来的太突然了,普普通通的准备了一下……吃蛋包饭可以吗?” 啊……川凛前辈亲手做的蛋包饭啊……
“可以可以。”我说。
通口前辈投来恶意的眼神:“不要像一条狗一样积极的应着你家主人的呼喊好吗?”
“喂……你这女人……”
“好好尊重我啊!我可是你的姐姐大人啊,没有我,就你一个未成年人,能这样乱跑吗?能来到东京吗?”
“是!非常抱歉!请多多辱骂我吧。”我向她鞠躬。
“好啦好啦,谢谢你们两个。现在先来吃饭吧。”川凛前辈说。
我们前往了餐桌。
餐桌上摆放着三份蛋包饭。
“我开动了。”我说道。
切开蛋包饭,香气迷人的棕褐色高汤流了出来。
“好香啊……”我不禁感叹。
“蛋里面的内容是前辈自己制作的吗?”我期待的问。
“这个嘛……”她看上去有些困扰。
“哼哼~这可是我和川凛爱的结晶哦!!!”通口前辈不无骄傲的说。
“月一……”川凛前辈更加困扰了。
“给你小子赚到了啊”她拍了一下桌子。
“正常来说,像你这样的贱民怎么能吃到两个美少女同时制作的料理呢?”通口前辈眯上眼睛看我。
“嘛……就是不知道某人明明已经成年了,却硬要把少女这个头衔放在自己身上是为了什么了。还有啊,这三份蛋包饭好像是川凛前辈的功劳吧。”
“好啦好啦……好好用餐吧。淳,这份料理的秘方是我和月一一起研究出来的。”川凛前辈向我解释。
“这样啊……”
“失败了很多次啊,得了到目前这个版本。所以你就心怀感激的吃下去吧。”通口前辈说。
“哦……” 我用勺子舀起了米饭塞进了嘴里。汤汁在舌尖上四溢……
“这……这也太好吃了……”我不禁感叹。
她们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啊,淳。”川凛前辈吃了一口蛋包饭。
“怎么了?”
“朝奈怎么样了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还是来问了吗。
“说来话长了,估计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我把过程给她们复述了一遍。
“可真有你的风格啊。”通口前辈评价道。
这女人到底知道我什么呢?每次都这样评价我。
“是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呢……”
“不过川凛前辈没事吧?”我问。
“啊……我,我吗?没,没事。”她回答。
吃完晚饭后我在客厅闲逛。
川凛前辈的家里摆放了许多的画。
“所以前辈,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川凛前辈在东京干什么呢?”
“只是一个激将法,没有别的意思。你平时在这里做些什么啊!川凛!”通口前辈呼喊川凛前辈。
“嗯?怎么了吗?”川凛前辈在厨房里。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啊?”
“普通的画画而已。”
“普通的画画而已。”通口前辈告诉我。
“那还真是谢谢你……”我无奈道。
这女人可真够恐怖的。能够悄无声息把纸条放进我的包里,能够自然而然的调戏我,能够面不改色的撒谎……还有那个恶狠狠的眼神…… 不过画画呀……
“请吃点水果吧。”川凛前辈从厨房端出来一盘切好的苹果。
“川凛前辈,我有件事情很好奇……”我拿起一块苹果吃了起来。
“嗯?”
“你在画些什么呢?”
“没……没画什么……”她拿起客厅里摆着的一副。
“这幅画,我画了好几天了。”
与之前川凛前辈的画作不同。这次绘画采用的风格极其写实,但细节方面仍需补充,估计是一部未完成之作。
画中的场景类似地窖,色调冷淡。它使人想起饥饿,想起老鼠,想起阴谋。画上共有三个人。我从左往右看去……最左边的一个女人衣衫半裸脸上是一副非常吃惊的表情,她在看着另外两人。中间的女性则几乎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脸……但她全身裸体。而在她的手上执着一柄剑,剑恰好插入最右边的人。那是一位年轻的男性。他衣冠整洁,但脸上也是一副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长袍……最令人觉得诡异的是,全画所使用的光线极其不自然,它似乎不是按照一般的技法分布的。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行刺的女人光线较少近乎没有,左边的女人光线较暗,而右边的男人则光线充足。
这就仿佛像是专门凸显出男性这一主体一样。
画在讲些什么?是关于捉奸的杀害?不对,画面中男性衣冠整洁,只有两个女性的衣服有问题……
“就是最近心里感觉有一些惆怅,凭着感觉画出了这幅画,看上去很奇怪吧?”
“确实呢。光线的使用上有些怪诞,究其故事性,这是两个衣衫不整的女性和一位衣冠整洁的男性……” 通口前辈突然不说话了。像愣在那里一样。
“怎么了?通口前辈?”我问。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奇怪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故事能够解释它。”
“果然还是我画的太差了……”川凛前辈说道。
不,画的绝对不差。全画给我一种阴谋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阴谋却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要杀男性呢?偏偏是两个女人……
今天就在川凛前辈家留宿了。我们商量好,后天就回学校。
我的心情非常愉悦。因为我又能回到曾经那个美好的下午了。同时,我们还能收获通口前辈这个新成员。通口前辈也不错啊,思想什么的一点也不输给川凛前辈。
不过客厅里的那副画还是太令人在意了。说到画……川凛前辈家的那一副壁画…… 果然还是很好奇啊……我突然想去问问川凛前辈。
看看手机……晚上十一点了……这个点不知道睡了没有。
还是去看看吧。
我披上白色的外套轻声走出房门,以防吵醒我隔壁房间的通口前辈。
不过,她的房门是半开着的……真是的……睡觉连门也不关……真是彻底忽略了我这个男性啊,这时候是不是也得吐槽她一句“真有你的风格”。
不管了,还是去川凛前辈的房间吧。
我轻声开了过道的灯……几乎没有声响。
“啊……不要……” 在快接近川凛前辈的房间时,我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幻听吗?
“不……不要再这样了……” 好像是川凛前辈的声音……怎么回事?我走到房门前……房门虚掩留了一条缝……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川凛?半年前你都可以接受我的……你的伤疤好美……无论怎样我都会接受你的……”
“不可以……月一……再也不行了……而且淳还在这里……”
“他的动静很大的……我知道的。没关系。”
“啊……哈……不要再继续了……真的不要……”
“川凛我喜欢你……喜欢……喜欢……非常喜欢……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哦……那时候你不是也非常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不肯接受我了……淳也没有那么好吧……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们可以……去结婚……只要你愿意……我不怕别人的眼光……” “住……住手……不行……” 我推开房门。
月光洒在川凛前辈的身上,通口前辈赤裸着身体背对着我,乳房压在川凛的腹部,手在摸索着什么。
川凛前辈吃惊的看着我,通口前辈则像往常一样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
16.
通口前辈站起身,手也不加遮掩。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处于裸体状态。
她的身体的确像少女一样稚嫩。几乎没有任何体毛。
因为我是未成年,除了平时靠非法手段获取的色情视频之外,几乎没有看过女人的身体。
但她实在是太美了。
没有任何色情意味,却散发着一种情欲。
我难以掩盖自己的吃惊,无论是她和川凛前辈的同性恋行为,还是她的身体。
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她随便披上了一件衬衫,带上手机,内裤也不穿,便从我的身旁经过。
“你给我过来。” 她淡淡的抛下这么一句。
我跟随着她走。
她先是到了厨房打开冰箱,然后叹了一口气。接着她拿出透明玻璃杯,接上了半杯水。
我猜她应该是在找啤酒吧。
她端着水杯走到阳台,然后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戳戳点点。
接着,她的手机放出了一段音乐。
“这个旋律……” 空灵的钢琴音,缭绕全身的孤寂感……
“是的,听川凛说过。你也很喜欢吧。坂本龙一先生。”
她的手机里播放的无疑是坂本龙一的《MerryChristmasMr.Lawrence》。
“这首曲子你也很喜欢吧。但你知道吗?它是一部同性恋电影的配乐——《战场上的快乐圣诞》”
“我知道。”
“同时我也知道,你对于音乐肯定也会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我比较赞同那位指挥家,伯恩斯坦的观点……”
“音乐本身是一种语言?”
“没错。一种独立于英语、日语、汉语等等语言之外的语言。所以,音乐不需要通过其它语言来阐释自己,来翻译自己。音乐是一种状态,一种细微的情感变化,一种反映。这就是音乐的意义。它多元,没有任何人能规定它应该是怎样的。贝多芬或许不应该命名《命运》,李斯特或许不该命名《巡年之礼》……舒伯特写的不一定的是《冬之旅》,莫扎特叙述的不一定是《唐璜》。如果硬要给音乐套上某个故事,或者认为听音乐一定要根据作者的经历去听……这些都是不靠谱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一首欢快的音乐不为任何指定的场景存在。
它既可以用来表达喜悦,也可以用它来表现破败的场景,给人们一种荒诞感……知道库布里克导演吗?”
“知道。我喜欢他的‘未来三部曲’——《发条橙》《2001太空漫游》《奇爱博士》。”
“那你肯定记得吧……《发条橙》里主人公接受思想改造时,银幕上放的是贝多芬的音乐……《2001 太空漫游》里表现宇宙浩瀚令人恐惧用的是《蓝色多瑙河》……而《奇爱博士》里苏联最终被美国触发的自卫大杀器……在全世界都被核弹轰炸时,电影的音乐非常热血激昂。
“我记得。”
“所以啊……千万不要因为同性恋,就去讨厌有关它的一切。不要因为我,就讨厌坂本
龙一的音乐。不要因为这首曲子被用来表现过男同性恋就去讨厌它。它们有自己的意义……”
“通口前辈……”
“你讨厌同性恋吗?”她问我。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没有任何抵触……如果是男生的话……我尊重他们……但是我的生理上仍然无法适应……”
“是吗……也是呢……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爱就是爱,不是吗?”
“是的。”
“不要因为我而去讨厌川凛。川凛就是川凛。没有人能够占有她,诠释她,甚至她自己也不能……我们被拘束在一种使我们存在的存在里。我们因为互相连接才知道发掘自己的意义。”
“我不会的……”
“是吗?这样就好……”她喝了一口水。
“我或许很狡猾呢……从小到现在都很狡猾。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利用你。”
“我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了。昨天晚上你说那句‘日本人是不是没有别人帮助就不行’的时候,你还说了一句‘大家都一样’。我一直怀着猜测,不知道你到底在利用我什么,但现在我清楚了。结果是我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也是呢……谁都不会想到吧……第一次遇到川凛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她当时在我家周围走动,仿佛在找人。当时我走了出来……她一见到我就哭了。父亲大人还因此很头疼,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然后等她哭完了,她才说她的爸爸妈妈不在,她很孤单,想找我玩…… 真的很可爱呢……对吧?” 不过通口前辈并不是在向我寻求回答。
她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很要好了。她还邀请我去她家玩,她让我看她的画,她真的很厉害……画的很好看……十岁就这么厉害了……晚上我会在她家搂着她睡觉……当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她小小的……软软的……每次抱着她我都会非常开心……”通口前辈笑着说。
“第一次和她做是在一个夏天……她当时把小风扇塞到自己的衣服里面吹着身体…… 她摆出惬意的表情,同时,小小的嘴一刻也不停歇的舔着冰棒,一段时间后,她来叫我:‘月一!我吃完了哦!你呢?’我当时慢慢悠悠的舔着,还剩不少。她突然把衣服底下的风扇拿了出来,然后把我扑倒在地上,舔我的冰棒……她真的好可爱啊……当时我忍不住了,把她反扑到地上,冰棒什么也不管了……我舔舔她的嘴唇……有些责备似的告诉她:‘不要吃的到处都是哦!’她的脸红红的,只知道向我道歉……”
“我真的忍不住了……我脱下她的衣服和她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了一起……我们都很开心……川凛也很开心……她会红着脸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最喜欢月一了。’我真的很开心。”她笑着说。
“我们保持这种关系很久了……为了和她读一个中学,我甚至让父亲大人帮我的忙…… 因为我几乎没有朋友,父亲大人就答应了我,他也很喜欢川凛……”
“我们几乎每个月都会做三次……然而这种情况直到半年前就结束了……我猜是因为遇到了你吧……我不知道你到底好在哪里……但川凛从那时开始就不让我碰她了……有时她甚至会非常困扰……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怕她讨厌我……很怕她觉得我很恶心……很怕她挑起小时候的事情……说我狡猾……说我诱导她……我真的很怕……非常害怕……”
“不过,直到今天……我才看出来……川凛并不讨厌我……只是……她已经有了非常重要的存在了……那就是你……”
“松山啊……”通口前辈念了念我的名字。
“嗯?” 她好像是在尽力微笑:“我真的很嫉妒你,很讨厌你。” 坂本龙一演奏完了,现在轮到舒伯特了。
那是《冬之旅》的第五首:《菩提树》。
第二天醒来,通口前辈向我们告别。
大家在心里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我们一句话都没说。
她让我和川凛前辈周末再回去。而她,突然有事。我们把她送到别墅外,可天突然慢慢落下起了雨。
“通口前辈!雨伞!”我喊道。
她只是沉默的抬着头看着天空,任凭脸上积着水滴。 我突然想起《百年孤独》里那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片段:
“奥雷里亚诺,”
他悲伤地敲下发报键。
“马孔多在下雨。”
番外01:花田朝奈所看的《Z先生的片段》电影——文字剧本的简叙化处理。
再次和Z先生相遇已不知是分别后的多少年月。
如今,我像过往的几个月一样在刀具店仔细观察着过往的行人以及来店的客人。
但我却从未想到过会在这里遇见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自顾自地感叹大家都分开太久,时间过的太快,很多东西他没有把握住。
他拉着我在店外的桌旁坐下,顺便买了两瓶冷饮。
我们简单寒暄了几句。
“你现在在干些什么工作?”他问我。
“在一家公司上班,今天来买几把刀,我有这个收集癖好。” 他笑道:“你还是一点没变。“ “那你呢?你又在干些什么?”
“我?我在一家公司做小职员。”
“倒也不错,生活挺安稳的。近几年来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个嘛……”他思考着。
“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奇特的事情……说来奇怪,但你也可以不相信,只当作怪谈。”他说。
“你说吧,我正好觉得生活无聊,偶尔来一点怪谈也不错。”
“我可以从梦境中预知未来,进而改变未来。”他说。
我并不感到惊奇。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非常认真,仿佛没有半点谎言。
“那你有运用这个能力购买彩票吗?”我问。
他摇摇头:“梦的内容不由我作主。我把这种现象称作‘梦境探知’。”
“那……‘梦境探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大概是几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房东家的猫从阳台上落下。它用它的爪子勾住了我的防盗栏,可最后还是掉了下去。然后我醒了过来。”
“某一天吗,挺像卡夫卡的《变形记》。”
“其实我一开始以为是巧合。当我站在阳台上时,猫居然突然掉落在我的阳台上。我把猫救上来后,还给了房东。她还为我做了一顿饭。”
“房东还真客气。”
“其实我推辞过,但你知道的,我不擅长拒绝,也不想让别人忧虑。” 我笑笑:“你接着说吧。”
“过了几天,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一个同事,被黑帮人员围殴,后来心脏病发作,狰狞着脸死了。”
“那可真是太惨了。你有想什么办法解救他吗?”
“有。当时我冒着风险,提前叫了警察。那个同事只是被踢到了墙角,受了点轻伤。”
“这可真不可思议。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你可要小心政府人员抓你去做实验。”
“目前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知道这件事情。”
“说的也是……” 我转移了话题。
“M小姐的近况如何?”我问道。
“问到这件事情了吗?也罢……偶尔也想找个人倾诉。她很好。与我的关系像以前一般不错。”
Z先生与M小姐的情感有些纠葛。我只知道,他们本是青梅竹马。Z先生非常喜爱M小姐,M小姐也对Z先生非常热情。可就在他们即将毕业的前几年,W先生冒了出来。他和Z 先生成为了好友,也和M小姐成为了好友,但M小姐却与W先生在一起了。
Z先生不想破坏这段情谊,于是就继续与他们保持这段朋友关系。但不用过问也能知道,
Z先生的心里想必非常难过。
但时隔多年,我依旧想问问他,他是否忘记了她呢?如果能把她忘记,这说不定也是一种解脱。
“她偶尔会独自一人到我家来,为我做饭。我想避嫌,可她却说W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翻看了W先生给我的短信,他的确没有任何意见。M小姐总是提醒我,不要因为W先生的缘故就疏远我与她多年的友谊。她说W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着桌前瓶壁上充满水滴的冷饮说:“W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啊。你想必会这么想吧。”
“有这么想,但也没有。”我回答道。
毕竟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只会让Z先生更痛苦吧。
“不管你的想法是否和我的一样,只是……” 他突然止住不说话,喝了口冷饮。
“我的公司和M小姐W先生的公司共同组织了野外生存活动。”他闭目开始思索:“那天来等车的M小姐很美。像她年少时一样美。在那长长的轨车里,拥挤的人群包围了我的周围。M小姐挣脱人群,走到我的怀底下。她让我用身体撑出一段空间。我照做了,可那姿势像极了壁咚。”
“这可真够巧的。”
“M小姐在我的面前调整着呼吸。我们俩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我只知道,她红着脸,找了个话题。”
“什么话题?”
“她说我像年少时那样,非常可靠。她还说……“ 他突然沉默了,手指在蓝色的桌布上比划着。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从年少时就开始喜欢我了……某天W先生对她说,Z先生已经有了想终身守护的人,但那个人不是她。W先生让M小姐千万不要去问Z先生,因为他们多年的情谊会使Z 先生困扰。M小姐说她当时就哭了出来。自那以后W先生也很照顾她……”
“所以你……“
“我没有!”他大声的反驳。
“我一直都是喜欢M小姐的!我当时想辩驳,可W先生出现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和我打招呼。M小姐也笑着向他打招呼,她笑得是那么幸福……”
“你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如果她幸福了,那和不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虽然我被欺骗了,被算计了,但我想他一定充满悔意,他只是和我一样,非常喜爱M小姐而已!” 我一时语塞。
“野营了。可意外也发生了。W先生单独行动时被狼咬死。这是主办方意料之外的事情。
M小姐很伤心,整整抑郁了半年。”
他接着说:“那期间,我每天都去看望她。看到她不幸福的样子,我也很难受。既然W 先生已经无法带给她幸福,不如就让我来。”
“你向她告白了?”
“是的,她答应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还想追问他,可他看看手表,对我说:“时间快到了,轨车快离开了。还有人等我。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
他把买到的刀具装进背包里,朝对面的马路走去。我看到远处的大型广告牌旁站立着一个漂亮的女子。我思索一番才猛然想起这是M小姐。
我不得不感叹Z先生的好运气。
我返回原座,看着蓝色的桌布回忆刚才的对话。
突然,我发现Z先生杯子旁写着一行字,那是由水渍构成的。
“Dream"
我站起身眺望,看到M小姐身旁站立着W先生。
他们的目光还没有投向Z先生。
我冲到Z先生身旁,拿出充满催眠剂的布覆盖在Z先生的鼻子上,他随即晕了过去。
我拿出联邦政府的专用手铐,打通了电话。
“喂,你们想要的人,能改变未来的人,我已经抓到了。” 挂断电话,我挂起联邦政府官员证,拖着Z先生的身体往前方走去。
几个月前,根据国家安全局的通知,C市出现了一位可以预知未来的人。
情报是如何获得的?我们无从而知,但毫无疑问,大家都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正当我以为这些伪装观察都只是徒劳无功的行为时,Z先生出现了。
我仔细看看周围,M小姐没有察觉,W先生没有察觉,四周的人群给我让开了道。
Z先生买刀估计是为了杀死那头狼吧。
我不能理解他。
但这世界上谁又能真正相互理解呢?我抓了他,他们野营的计划或许也不能顺利进行了。
我这么做和他的做法在结果上有没有区别?有没有打乱他的计划?我不知道。
17.
川凛前辈在厨房拿刀切着什么,我在客厅里看书。
想到这是久违的二人独处时光,我一刻也宁静不下去。即使书已经匆匆翻了几页,但书的内容是什么我一概不知。
我走进厨房,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切番茄。
“怎么了?”她回过头来问我。
“没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哦,我一个人可以的。”她说。
“果然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那……就帮我削土豆皮吧?”她递给我两个土豆,还给了我一个削皮器。
我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削了起来……
“今天是要做些什么料理?”我问。
“唔……想做点中华料理呢。”
“噢?前辈去过中国吗?”
“以前爸爸带我去过。不要害怕,前辈我活着回来了,现在不是幽灵哦。”
“这种笑话好像过时了……会被中国人杀掉什么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日本每年还是有很多中国游客的。”
“平成时期不是也还有这种说法嘛。”
“只有老婆婆才那样认为了。”我说。
“话说回来,中华料理真是不错呢。”川凛前辈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吃过,只是在网上看过相关视频。以前总想着早晚有一天要去一次中餐厅,然而总是忘记……我对吃这件事情不是很上心啊。”
“诶,太可惜了。不过刚好,今天你就能吃到人生中的第一份中华料理了。”
“太感谢前辈了。不过前辈去的是中国的哪一座城市呢?”
“杭州吧……好像是这个名字。”
“杭州啊……不错的城市……”
“不过好像和日本啊,其他国家没什么不同,许多现代化的建筑。高楼大厦、科技产品什么的,还有很多的摄像头,像伦敦一样……然后就像许多国家一样,保留着一些古老建筑用来参观。”
“这样啊……和推特上看到的介绍差不多呢。” “不过爸爸很开心,当时我还小,倒是没什么感受呢……”
“哦……那总有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吧。”
“就是中华料理啦,土豆和鸡肉,用‘焖’法来制作。当时爸爸学了很久,死缠着厨师教他呢……不过后来学会了,回国之后便教我怎么做。” 我的脑内浮现了川凛前辈的父亲摆出土下座的姿势请求厨师传授他技艺的滑稽模样。
“所以就请好好期待吧。”她对我说。
我帮她削好了土豆后,便站在一旁看着她做料理。川凛前辈把她及腰的长发扎了起来,身上穿上了围巾。
“川凛前辈,你好漂亮。”
“这样啊……”
“以前总是顾着和前辈聊天,还没好好看过前辈呢……”
“是吗……不……不过,你还是别看了……”
“嗯?怎么了?”
“你一直盯着我,我有点……”她的脸红了起来。
“啊啊……对不起,前辈……我稍微有些任性……”
“没……没关系。” 我们陷入了沉默。
不过,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那副壁画的事情。
“前辈啊……”
“嗯?”
“其实我去过你家了……不是东京的……”
“哦……诶?!” 她非常惊讶。
“啊……抱歉啊……有些自作主张的进去了……不过放心!内衣什么的完全没碰!床什么的也没睡在上面!也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这样啊……那就相信淳一次……毕竟也是没办法的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不过啊……前辈……那幅壁画……”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请你赶快忘掉!什么都不是!如果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前辈就不理你了!不要忘记前辈也是个女孩子。”
“是……”
“淳真是的!总是这样……把别人原本不在意的事情提出来……让别人困扰……”
“啊?!我……我没有啊……” 等等……好像真的有。
“前……前辈也不是什么都能自然回应的……”她低着头说。
“也是……” 怎么感觉有种焦焦的味道……
“啊!不好!”我冲到前辈身旁关掉了火……
“怎么了?”前辈看着我。
“感觉有点儿糊了……” 不过……好近啊……
“是……是吗……?” 我看着川凛前辈的眼睛,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把头缓缓地朝她的脸上靠近…… 我盯着她的红唇,它如同鲜艳的花蕾吸引工蜂采蜜。
我想象着自己吻了上去。伸出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和她的舌头搅在一起。接着不停地吮吸她甜美的唾液,感受她喘着的粗气和低吟……然后看着她红红的脸颊,接受她渴望的眼神,慢慢离开她的舌尖,留下恋恋不舍的唾液形成的拉丝……
“淳……学坏了呢。”川凛前辈轻轻推开了我。
“啊……抱歉……” 她一言不发地准备着餐具。
“前……前辈……是生我的气了吗?我真的不是……”
“是是……不用解释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淳总是喜欢把别人原本不在意的事情提出来让别人困扰……”
“那就是说……”
“又来了……淳。”她无奈道。
“啊……是……是!”
“好啦,来吃午餐吧。”
“好吃!!!”我赞叹道。
“是吧。虽然有几块糊了,但剩下的都还好哦。”
“抱歉!”
“嘛……只是几块而已。但我想要一点赔歉礼呢……嘻嘻。”她笑着对我说。
我突然有些不安。
“下次啊……就由淳做给我吃吧。”她说道。
“为什么是我?”
她呼了一口气:“因为淳做的东西对我而言很特别,就像我为淳做的东西在淳看来很特别一样,不是吗?”
“我懂了。” 这大概就相当于所谓的“妈妈的味道”
世界上不存在“妈妈”这种味道,但因为它是妈妈做的,所以有爱的含义,有其他珍贵的含义。料理在普通人的手上,谁做都差不多。所以,若是懂得理解妈妈心意的人的,会将妈妈每次做的料理视作至宝。正因如此,这其中包含的含义就显得很重要。
曾经看电视上的某个节目,失踪十五年的少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在他的记忆里,有关父母的记忆只有童年时喝过的普通的味增汤。多亏现代的DNA技术,他找回了父母。重逢现场一片感动。这时,主持人让他再喝一遍母亲的味增汤,看看是不是童年喝过的那种味道。少年留着泪说“是”。
主持人把味道与“妈妈的味道”混淆了,因此这显得非常可笑,完全是不必要之举。
若是在很久之前,这位少年能再次找到父母的概率或许比他出生的概率还要低。
且不提所谓DNA技术。
那时的日本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世。
古代日本离生命的边界很近,仿佛能隔着玻璃往对面看。近代日本同样离生命的边界很近,人们站在桥上会突然崩溃,然后跳下去。没人能接受突如其来的变化。私小说家们笑着笑着又纷纷离去了。
夏目漱石疯了,芥川龙之介也疯了。
冬日偶尔站在电车站等车时会往外看。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身体会产生一种宿命感。
那是川端康成在《雪国》的开篇写道的:
“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后来他含着煤气管自杀了。
我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柠檬茶,冰块在玻璃杯里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浮想起遥远的汽笛,炎热的夏季,神社旁的蝉鸣。海滩上的排球,男人女人们的欢笑,以及傍晚黄昏时的不舍。
我们想挽留的东西太多,如果我们能挽留的话。
晚上洗了澡便会想要站在阳台上。然而我发现早已有人比我先站在那里。
川凛前辈的吊带睡衣轻飘飘的穿在她的身上,仿佛下一秒肩带就会从她白皙的肩膀上滑落。
月光把一切都照的很美,远处城市依旧忙碌个不停,我们这里是寂静无莹的山岭。
“小时候爸爸和妈妈总是出差,在日本到处乱转。如果天上有飞机飞过的话,爸爸妈妈大概就在里面。”川凛前辈看着远方繁华的市区说道。
“他们早早的把我培养独立,让我有能力照顾自己。”
“可是啊……我还是非常孤单。多亏了有月一呢。她陪我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不然我会坚持不下来。”
“月一陪我读很多书,陪我听很多音乐,她告诉我,我的画里有许多精妙的故事,她告诉我,我的感官独一无二。她说我就应该永远保持这样,永远不遮遮掩掩,想哭时便哭,想笑时便笑。但是我啊,总是能看到月一寂寞的表情呢。”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好像在哭,可是她的眼睛和刚才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越长大我就越能感受到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莫名的抵触。抵触月一碰我的身体。她或许不知道吧,从三年前开始,我每一次都会被她弄的很疼。我想,我大概不是同性恋吧……可是我看到她这么开心的表情,我真的没有办法向她说出口。”
“这样的生活好累。我时常想,月一以前要是不可怜我就好了。我越来越理解不了她在想什么,可她却依然陪伴着我。直到半年前,我遇到了淳。我们能互相理解。淋雨时我们想办法取暖,梦醒时我时常怀抱希望。可朝奈那时和我说,淳也只是在可怜我而已……我真的很难过……大家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却总是不能回报大家……月一也好,淳也好……明明我都很在意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川凛前辈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她搞不清楚,我也搞不清楚。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圆,但没人能逃出循环的怪圈。
我们在奔跑中迷失,跌倒,在泥泞中挣扎,然而下一段路程同样如此。
我也时常在思考,川凛前辈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一个活体自慰工具,还是一个有思想的人?答案就像那幅模糊了“性的界限”的壁画一样朦胧。
我的梦中常常出现川凛前辈的身影。我会梦到她的大腿,她的娇声低吟,她颤抖的身体舞动的腰肢,她的种种事迹。如果川凛前辈是以这样的一种存在被我所重视,被我所喜爱。那么明天我也会以同样的理由去重视,去喜爱另一个人。在认识她前可能是朝奈,在没来这里前可能是通口前辈。
我曾经翻阅过戴维·巴斯的《进化心理学》。它直白的告诉我。如果这个社会没有一夫一妻制,那么每个男人几乎都会出轨。当一个男人遇上一个漂亮女人的“约会”邀请时,他们多半会选择同意,并且为此感到荣幸。
我曾质问过我自己,我是否会答应。然而不需要多久的时间,我就发现人根本经受不起拷问。
我之所以用“人”而不是“人性”,是因为在有思想的人中,这本来就不是人性。在一些灾难片中,或者是许久前中国获得“雨果奖”的长篇科幻小说中,都会有抛弃弱小,自我维利的情节。人们多半评价道:“这就是人性。”
初看之下,这句话显得高深莫测,然而实际上却说不通。只为自己生存繁衍不是人性,是兽性,是一种本能。所以,对这些情节的评价应该是“没有人性。”
在那个心理学不发达,欠缺科学引导的年代。毛姆对于人性的洞察或许为世人增添了些光明。这位二流作家说“人到了五十岁时便会发现爱情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在目前看来,我们似乎就是深陷进这样的困局之中。我们想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我们要愉快,不要经历一点伤痛,任何不合大都会导致结束,无论长短。我们开出一系列择偶标准,以使自己达到最大的舒适。
人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然而实际上这是一种幻觉。
你是自恋的个体,完全容不下他人。丢弃了改变的自由,丢弃了容忍的自由,丢弃了容纳他人的容器。
人们不会先让自己死亡,以形成新的自我。
人们浸淫在自由的幻想里无法自拔。
人们似乎无法认清,自己既是主人又是奴隶。像看着起雾的大海告诉船员,一切你都清楚。
我安慰好川凛前辈,送她进房间休息。
客厅里摆着一个唱片机,旁边放着一张无名的唱片。
我把唱片放了上去。
一段夏威夷吉他的声音响起。
“T代表德克萨斯,T代表田纳西”
“T代表西尔玛”
“那个让我心碎女孩”
然后是一段优得尔唱法的怪声。
这首曲子是美国乡村音乐之父吉米罗杰斯的《BuleYodel》(TforTexas)
“如果你不要我,就请你直说”
“如果你不要我,就请你直说”
“因为我可以找别的很多姑娘”
“多得可以装满一火车”
我透过门缝看着房间里的川凛前辈,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在想着些什么。
然而欢乐的歌声依然在唱:
“我要去买把大手枪”
“像人一样高”
“我要去杀了西尔玛”
“我要看着她跳起并倒下”
“o-de-lay-ee-a-lay-ee-o-ly-ee”
番外02:截止目前为止的时间表. 因为个人精力有限,无可避免疏漏和错误,因此在这里做一个简单的一览表。(才不是摘抄大纲呢)
五月三日星期三
(朝奈准备勒索计划)
五月四日星期四对应小说第一节川凛是“裸体艺术家”
(勒索计划实施)
五月五日星期五对应小说第二节朝奈邀请约会
川凛的异常
五月六日星期六风平浪静的一天
五月七日星期日对应小说第三、四节朝奈约会
《Z先生的片段》(番外01)上映躲避巡警中井川凛的失踪
发现川凛的第一幅画《模糊“性的界限”》
五月八日星期一对应小说第五、六、七、八、九、十、十一节我对川凛的定位迷失江原登场像死了一样的通口月一我与川凛的初次相遇和各种情结初遇加藤小姐美朝风波新闻播报江原的绑架被揭穿的朝奈江原的故事
对江原上诉的放弃
五月九日星期二对应小说第十一、十二、十三节通口月一模仿死亡计划寻找川凛通口月一的宏大叙事消解美韩军事演习新闻播报
通口月一的轻浮举止
五月十日星期三对应小说第十三、十四、十五、十六节我的当代社会观通口月一的当代社会观与川凛的重逢秘制蛋包饭发现第二幅画《地窖阴谋刺杀》撞破通口月一与川凛的秘密通口月一的音乐观
通口月一的拜托
五月十一日星期四对应小说第十六、十七节通口前辈的告别川凛的中国旅行与中华料理川凛的异常无可慰藉的感叹川凛的哭诉
我们所徘徊的迷宫
18.
后来我们回了家。加藤小姐见到川凛前辈时非常高兴。
“现在不能进我的屋子来!” 被川凛前辈这样警告了。
嘛,或许是因为那幅壁画吧,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川凛前辈显得很高兴,还和加藤小姐谈谈料理什么的。想起昨天消沉的她,如今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我也为此感到愉快。我想,只要我们就这样好好的面对现在和明天,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那些困扰我们的。
于是我回家睡觉去了。临睡前川凛前辈还在她的新手机上用LINE发送给我她和加藤小姐在家用餐的照片。
这两人感情真好啊……
“前辈,明天教我蛋包饭吧。”我这样说着。
“来我家吗?现在还不行哦。”她回复道。
“那来我家吧。”
“好啊,好久没去过淳的家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父亲母亲都出国旅游去了。还没有这么快回家。就算回家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大碍。”
“唔……好吧,就这样吧。明天十点见咯?晚安~”
“嗯。晚安。” 原本我以为我的明天会如同我所希望的那样到来,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我们从来喜欢自己改变,而不愿意接受改变。接受改变就好像接受着一种施压。无论是青春期的人还是爱思考的人,对于这种施压都会莫名的反感。
当我睡到八点钟起床时,阳光正好照进我的屋里。拿着刻度尺、笔和研究集对着陀氏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圈圈画画则是在九点钟。
正当我沉浸在佐西玛长老对费奥多尔·巴甫洛维奇的批判之词时,手机的铃声划破了屋里的寂静。
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但它再三响起实在令我好奇。
如果是普通的推销员也未免太有耐心,如果是学校的老师未免也太尽职尽责。
我接通了电话。
“呀……终于接了。” 电话里抢先传来一个颇为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嗯……请问你是?”
“你是淳对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也那怪……毕竟我们大概有……七年没有见过面了。按理说,根据我们身体的发育情况,我的声音是会有很大的变化,就像你的声音似的,和我小时候听的完全不一样了。”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额……抱歉……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所以说你到底是?”
“啊,我正要介绍。不过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人之常情。就像牛会被人拿来做生物研究一样自然。我是坂垣久枝。坂,垣,久,枝。”他一字一字念道。
坂垣久枝……我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
大脑给我的反馈是一个喜欢穿纯色衣服的男孩。那通常是纯灰色,再搭配一条黑裤子。他的纯灰色衣服偶尔会印上一些空间几何体相互组成的图案。既具有极简主义的美感,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不过这种衣服的原版没得买。
这个男孩家里可不一般。
父亲是一位将要顶替某个年老欠退的日本财阀的人。
他是名副其实的上层阶级的人。
说起我和他的相遇,倒是充满着莫名其妙。
某一天我在公园里读着夏目漱石,他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时我觉得这个比我稍微大一点的人有点儿奇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搞的我很郁闷。
最后我只好去公园里滑滑梯。
“喂,你,叫什么名字?” 当我从滑梯上滑下来时,他突然和我说话了。
我只觉得他有些傲慢,于是批评他。
“松山淳!记好了,下次口气可不要这么傲慢。”
“抱歉啊,松山君。不过你看看那只蝴蝶。它在飞。”他指着远处花丛里的那只蝴蝶。
我愣了一下。
脑海内突然想起许久以前我写出的让父亲赞不绝口的蝴蝶隐喻。
或许用这种古怪难懂的话就可以轻易打发他走了。
“它是在睡眠。像格林尼治,零度经线。一切以它为起点。”我缓缓念道。
他一下子不说话了。
正当我以为我的说辞奏效了时,他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有趣。”他这样说着。
然后他就缠着我,跟我一起玩。
每次我去公园都能看见他。
他出手阔绰。在那个盛夏,他花钱让我把公园附近的便利店里出售的不同口味冰淇淋吃了个遍。后来还因此闹肚子,母亲纳闷了好久。
但他最终还是来我家玩了。
父亲一见他吃惊的不得了,就算是给天皇祝寿也不见得他这么激动。
他说我交了一个好伙伴,教了一个极其有能力的伙伴。
我当时仍然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能请我吃一大堆冰淇淋就是有能力的话,我倒也承认。毕竟我还没那个能力呢……
直到后来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突然起死回生,父亲还向我解释了一番,我才知道这个男孩意味着什么。
但他后来就走了,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父亲说他去中东了。我只是吃惊了一下,然后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回到电话上,我不知道这个曾经突然消失的男孩……男人,现在又找我干什么。
“想起来了吗?”他问我。
“啊……想起来了。”我说。
“那就好……出来和我见个面吧,等会儿我会添加你的LINE。”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搞到我的电话的呢?” 我突然发觉到,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电话啊……随便问了一下父亲公司的网络工程师。” 我转移了话题。
“虽然很想和你见一面。”我客套道“但我昨天晚上已经定下了很重要的约定了。”
“这样啊……”他说道“很可惜呢……”
“是啊……非常可惜呢……”我尽量使自己听起来真的为此感到可惜。
“你父亲最近还好吗?”他问。
“非常好,和母亲在国外旅行呢。”
“这样啊……现在淳又如何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啃着书吧?”
“啊啊,是啊。”我摸着手边《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封面。
“真是太好了,”他突然感叹。“真的很感谢父亲能帮忙,现在淳的一家能这么欢乐的生活着,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感谢父亲,真的,非常感谢父亲,感谢。”
“……”
“真的不见面了吗?真是太可惜了……”他有些寂寞地说。
“我知道了。你约个地点吧。”
“好啊,现在去看看LINE吧。”他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他那句对自己父亲的感谢词听出了言外之意。
从他后来的回复来看,他对我突然答应邀请的表现丝毫不感到惊讶。
我觉得我的推断基本属实。
非常感谢吗?说的可真够隐晦啊。就差说出“要不是我们,你们家都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你居然连这样请求都拒绝!”这种话了。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好久都没有这样不安了。他这样把我叫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打开 LINE,有一个名为“深空奥德赛”,头像为阿波罗登月飞船的新用户添加我为好友。
我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去川凛前辈那里道歉。 “抱歉啊……川凛前辈……我临时有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已读。
“啊?我已经准备出门了……没事吧?淳?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可能帮你的……” 能帮我吗?无论任何事情…… 我的大脑突然闪过一连串画面。
那些是令我不想想起的,好不容易才遗忘掉的或者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再也不会想起的画面。
“没事,真的没事。太抱歉了,川凛前辈!我们下次再说吧。不过等我学会了你的蛋包饭,我要做两份给你!”
“哈哈,不用了。我可吃不下那么多。没关系的,如果真的是很着急的话,也是没办法的吧。那么你先去忙吧,不打扰你了哦。”
“谢谢前辈。” 叮叮—— 手机响起了铃声。
我点开坂垣久枝的聊天窗口。
他发来了一个地图坐标…… 这……不是我家嘛…… 叮咚!门铃响了。
我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穿着纯色衣服的男人。他穿着纯灰色的短袖,上面印着叠成重影的长方体,让人有些炫目。
“哟,淳。好久不见啊,你都戴上眼镜了。”
“啊……好久不见……你还是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皮肤晒黑了点。”
“嘛……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过你怎么来我家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家有没有什么变化。”
“那……请便。” 他径直朝我的房间走去。
在锁上门后,我也跟随了进去。
“哦……《卡拉马佐夫兄弟》啊,不错的书。不说别的东西,该说淳的书品一向不错吗?”
“主要是社团也有很厉害的前辈在啊。”
“嗯……变谦虚了不少。”他说道。
然后他看向我的墙壁。他望着穿着内衣的美少女动漫插画和左派政治宣传海报并没有说什么。
但墙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
“壁画。”我回答道。
“真是不错啊……模糊了‘性的界限’吗?”他评价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该说什么好?是时间让一个人发生变化了,还是时间让一个人学会了自欺……” 他盯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仿佛在审视着我。我突然感到有些焦灼不安。
“没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
“为了让你去一些场所,我得先带你来这里打个招呼。”他说。
他走出家门,开着车带我来到了警察局。
那些警员们显然都认识他。他一进门,死气沉沉的警局立马像春暖花开了一般。
“坂垣先生,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助您的吗?”
“嗯……我想找一位警官谈谈话。石原警官。可以吗?”
“没问题……请替我向您的父亲问好。” 然后这位不知姓名的警员把我们带到了那个叫石原的警官的办公室。
“石原叔叔。”久枝叫道。
“哦?这不是坂垣吗!有什么需要吗?”
“啊,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我想和我的老朋友去这些地方聚聚,但很显然,他还没有成年。”他递出一张纸条。
石原看了看纸条。
“啊……是这样啊……也是。和朋友重复但不能尽情的玩耍,不能靠此忘记过去的想念是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啊!没问题。你去吧。记得替我向你的父亲问好。”
我心里的不安逐渐加重。
19.
久枝带我来到一家餐厅用餐。餐厅的风格是常见的欧美风。
我们随便点了两份牛排。毕竟我和他在吃的问题上是没有任何争议的,我们都不太在意吃。
“那几年你在中东有经历什么吗?”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算是经历了很多吧。差点被炸弹炸的经历是有的,在迪拜享受奢华服务的经历也是有的。”
“我搞不懂你的父亲为什么会同意把你送到那里去。”
“我也搞不懂他。但我就是想去。父亲在幕后操纵习惯了。或许他偶尔也会想去经历一场面对面的纷争。但他已经没办法去经历了,因此他可能是把这个愿望给了我,让我不要留有遗憾。”
“那你为什么又想去?”
“因为觉得有趣。”
“就这么简单?”
“像画一道线一样简单。”
“不过,”他接着说道:“或许也有受到父亲这一点的影响吧。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可不是一件幸事。”
“是是。”我尽量表现地很理解他的处境。
“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是生活在上个世纪,还要担惊受怕好久。六十年代末的时候,激进的左派席卷全球。法国的学生拿着马尔库塞、马克思、毛的语录来进行他们活动。当时法国差点就完全失控。不过戴高乐出现了,勉强挽救了局面。”
“这个我了解过……” “不愧是淳。那就不用我多作介绍了。总而言之那时法国的有钱人几乎躲在被窝里怕被学生们工人们抢劫群殴,甚至被打死。当时小有成就且年轻的父亲也差不多同样害怕。但他想碰碰运气,于是加入了日本赤军,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当时所属的组织还接纳了他。也许是从毛那里学来的吧。”
他接着说道:“但很快那帮人就被日本政府控制下来了,父亲没有去跟着他们去制造破坏,自己渐渐和他们失去了联系。到了他能够在报纸上操作的时候,那时的组织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这段经历还真是有趣。”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说。
“不过直到今天我们还是不能太张扬。一旦张扬起来平民便会愤怒。什么原本物价就高了,怎么消费税又涨啦,什么是不是哪天还要来个空气税啊,没孩子的收个没孩子税,有孩子的收个有孩子税,什么安倍经济学破产啦,什么日本就是个观光旅游国啦,只能靠着寄生中国来存活了,还有什么交保护费啦,整天给美国交这么多钱,结果只是给别人当监控器,什么日本州啦,然后突然又骂到我们头上,说我们吃老本啦,无所作为啦,日本制造完蛋啦。” 他向我抱怨道。
“只能说日本荣光不再了……八十年代那会儿日本人基本上都出现了幻觉,感觉明天就能买下美国了。实际上美国也很为此头疼。麦克阿瑟将军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抚养的这个没用儿子居然成长的这么快。”我说道。
“当时日本国民和我们这些人可是好朋友一样的关系啊,他们可怜的民族自尊心被大大满足了……上一次被满足的时候还是和俄国宣战,媒体、不明真相的艺术家和左派知识分子们渲染的美丽满洲国。”
他喝了一口红酒:“可就像日俄决定停战后签订的《朴次茅斯条约》。日本政府和国民立马成为了敌人。当日本的经济泡沫破碎后,我们这些人又成了仇恨的对象。”
“但他们仇恨的也确实无可厚非,不是吗?”我不留情面的指责道。
“我没有说不该指责。压抑的日本社会是有我们的责任,社畜的出现也有我们的责任,你喜爱的动画被庵野秀明这个大师悲观预言要完蛋,造成这些东西的的的确确有我们这些人的责任。”
“那你……”
“中东的旅行让我有幸和死亡擦肩而过。那颗炸弹的尖利碎片落在我身旁大约二十厘米处。我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澄澈……”
“……”
“抱歉,开始自说自话了。有关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牛排端上来了。
他继续说道:
“父亲操纵报纸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顺利的。有时大众会影响,有时敌对财阀也会影响。”
“我只是觉得世界联系的构成没有你我想的那么简单,那里面肯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网。要扫去这些网并不容易。就像宗教会去影响封建君主,资本主义制度反而使我们这些人被异化,我们孤军奋战是不能操控它,停下它的。”
“关键是,现在许多人都已经认同这个神话了,日本没多少人像你一样接触过那些观念,大家要么觉得是自己的命不好,得不到神明大人的眷顾,要么就是向命运抗争,结果就是像西西弗斯一样推着一块推不上山顶的石头。”
“要是在以前,你这番话可是得被日本政府或者麦克阿瑟将军抓起来的。”
“那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知道吗?二战开始前我们这些人还是会搞聚会搞艺术赏的,但那也只是为了名利奔劳。二战之后不同。像英国、美国的那些和我同样位置的年轻人,他们开始听甲壳虫乐队,开始玩摇滚,聚会也不开了,古典音乐也不听了,他们高叫着文学已死,个人主义大行其道。”
“……”
“得来的结果却是女生们的梳妆台摆放了许多中不同颜色的口红,男生们的身上有各种不同的高档品牌。他们和普通人一样迷失在这个制度下了。决定他们意义的是那些高档用品,而不是那些可贵品质。”
“就像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社会吗?”
“差不多吧。我逐渐认识到在某种意义上,大家几乎都一样。就算某天我们庞大的人脉
里突然死去了几个人,我们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因为大家都一样,你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问。
“没什么,只是我看到那些性格温柔的中产阶级女孩开始听古典音乐,看文学,把名牌的装点变成了艺术,然后与不同的人搞交际,开始追求所谓高质量社交的时候,我觉得历史的车轮又转了一圈。”
他用嘲弄的口吻说道:”他们是一个处在悬崖边缘的阶层。然而他们却非常想接触‘不堪的事物’。他们以为上层就是比下层要好的地方,然而在美国或者日本,无论你是老板还是员工,你们基本上看的都是差不多的媒体、用的是差不多的化妆品、就算价格稍贵也可以攒钱买到,反正没什么大的不同了。”
“……”
“不要接触太多媒体。”他说道。
“嗯?”
“当1936年皇道派和统制派进行着决定日本今后命运的斗争时……” 我切割着牛排。
他微笑看着我:“日本民众最关心的还是一个叫阿部定的艺伎在情欲大发时勒死自己的情郎这件事。她被人发现在东京街头徘徊,包里装着情郎的阳具。”
我们通过在电影院看电影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
晚上吃完晚饭后,他说他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然后就送我回家。
开车时他突然问了一个令我胆寒的问题。
“淳,你还记不记得中井椎小姐?”
“……不……不记得。”
“是吗?”
“没……没什么印象。”
他看着汽车的后视镜:“那太可惜了。她说她认识你。她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如果她能够少点愁眉苦脸,多点微笑的话……那么她会更加漂亮……”
“不认识!”我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我对三次元的女人可不感兴趣。”我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这样啊……那你的那位川凛前辈又算什么?淳,你还是一直没变啊。”
“你怎么知道……”
“只是随便问了一下父亲公司的网络工程师你的近况如何而已。不过依我的分析你好像乐在其中。”
“……我说你啊……”
“别生气啊,我可没有跟踪你。要怪就去怪网络工程师吧。不过,你真的不认识中井椎吗?我觉得她的样貌可能不会输给你的川凛前辈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不认识。”我看着飞速消失的街景。
他呵呵笑了起来。 “有趣。”他说。
20.
老实说,我想离开这个男人。但无论我走到哪他都会找到我。
因为他有该死的网络工程师而我并没有。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躲过了过去所造成的种种一切。突然之间,这个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是拿了一把手术刀,把我埋进器官深处的垃圾全部扒出来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现在就像是在深海游泳一般感到呼吸困难、惶惑不安。
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来弥补,现在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即使我已经做了诸多努力,但从现在开始,这一切似乎又要没用了。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所希冀的明天,那个惬意的下午再也不会到来。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
我并不喜欢酒吧的氛围。
狂躁的音乐无礼地钻入我的耳内并且试图冲击我的耳膜。
“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了!”我大声喊着久枝。
“什么我喜欢?难道不是你喜欢吗!” 莫名其妙……
我穿过人群走到声音稍微小点的沙发区上,而久枝在和一个穿着热裤的年轻女人跳着舞……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的紧紧的,女人上下上下的扭动她的身体……不管怎么看都充满着性暗示。
“请问有冰水吗?”我向酒保问。
这请求也太奇怪了……
“有的,客人。” 居然真的有。或许是用来给神志不清的客人醒酒的吧。
我咕噜咕噜喝了口冰水,然后瘫在沙发上想着刚才的烦心事儿。
一个穿着开叉连衣红裙的女人向我走了过来。
“哦?未成年啊,真是少见……”她开口说着。
别说话,别说话,千万别说话,说了就容易被扯上关系。就这种地方,日本警察受贿保护……肯定受贿了,不然我也不可能进来……那么,这里就指不定有什么精神成瘾药品……
她见我不说话,自己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坐在我的身边,喝着她的……大概是威士忌吧。
“啊啦~难道还是童贞吗?真是可爱~放心吧,姐姐不会吃了你哦。”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没理她。
“这样啊……那么姐姐教你跳舞吧?” 我看都不看她,继续咕噜咕噜喝着水。
她又笑了起来。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男生了……真是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她看向我“难道你要拒绝姐姐吗?这里有许多人想邀请我,我都没有答应哦?” 我还是咕噜咕噜喝着水。
突然,她拉起我的手,走到舞池里。
“来……就像这样……”她跟着音乐跳起舞来。
太突然了,把我吓了一跳。
“我……我不会跳!”我说。
“没关系的,关键是要动起来,跟随着音乐!” 于是我学着旁人的样子乱动起来。
“学的不错嘛”她称赞道。
我倒是觉得滑稽可笑。
我们就这样扭了一会儿,中途我还不小心踩到旁人的脚。
“给我小心点儿!”他嘟囔道。
我向他道了歉,那个陌生女人看着我笑。
“真的是未成年吗?”她大声问我。
“还能有假!”我回应道。
“年轻的时候真好啊!在学校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犹豫了一下,结果说“有”。
她又笑了起来。
“男孩子这么犹豫可不行啊!要果断一点!”
“好……好的!” 我继续跟她扭着,我发现久枝在远处看着我笑。
这人…… 没过一会儿,我觉得有些头晕。
我实在习惯不来这种场面。
“我,我有点头晕!我不跳了!”我这样跟她说着。
“这样啊!那我们回沙发吧!” 我被她拉着手回到沙发上。
等等!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意的眼神。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 话说通口前辈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吧……
但是我错了,我又看了一遍……通口前辈拿着玻璃杯站在门口喝酒,恶狠狠地看着我。
麻烦了……
“那……那个,我现在有些事情想稍微离开一下……”我说道。
“哦?还是这么害羞吗?不行不行,这样以后怎么跟学校里喜欢的女孩告白啊,再跟姐姐待一会儿吧?姐姐可以训·练·你哦~”她笑着说。
这时候您就别跟我有说有笑了,算我求您了!!!当然我不能这样凶人家,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友善的陌生人。
“不是不是,如果可能,我等会儿还会回来,我朋友还在这呢,我还指望着他带我回家。”
“哦……这样啊,那别让姐姐等太久哦,姐姐会寂寞的……”她向我眯着眼睛。
完蛋啦!!!我感觉到身后的眼神越来越凶狠……这不就像是个搭讪高手在和新认识的女人打情骂俏吗?太现充了吧!我没理这个女人直接转身前往通口前辈那里。
通口前辈见我来了,用一种极其嫌弃的表情转身就走。
“喂!通口前辈!”我赶紧跑了上去,在这里要是解释不清楚的话,就完蛋了。
结果我还是追上去了——我拉住了她的手。
“松开。”她淡淡的说。
“好……好的。不过!你一定要听完我的解释才可以走!在此之前,前辈为什么会在这?”
“一个失去了八年爱情的女人在这里喝闷酒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还来酒吧找女人来了?我真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有这种本事,能来酒吧,以前也来过不少吧?我真的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别解释了!走开!” 她转身就要走。
“我没有啊!我说了我要解释,你为什么不听呢!”
“你解释什么?”她恶狠狠的看着我。
“是我朋友带我来这里的,我没办法拒绝。”
“朋友啊?朋友啊!你不是可怜兮兮的和川凛说你没有朋友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就算真是你朋友,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且不说你个人平时对事物的看法了,你的年龄都是不能进的!你能靠着你的朋友进来,你自己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我真是太傻了,亲手把川凛交给你,结果你呢!如果我告诉川凛她会有多伤心!”
“别别别别!通口前辈!这里面有误会!有误会!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这个人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曾经……”
“哟?淳,怎么了?给你钓到了?”
久枝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体旁边缠着刚才那个和她跳舞的女人,那个女人在他的耳边蹭来蹭去。
但先不管这些,你不是说查了我的近况吗?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你是在装傻吗?
“快啊!久枝!给她解释清楚!我不是自己要来这里的!明明是你带我来的!”
“啊啊,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之间有些误解啊。啊……原来如此,如果不解释清楚是有些麻烦呢。没错,是我带他来的。”
“听到没有!前辈!”我兴奋的转向她,可她还是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
“他带你来你不会拒绝吗!这里是你能来的吗!你来这里是要干嘛?难不成你还要喝酒?”
“没喝没喝!”我赶紧回应。
“那就是来钓鱼了。钓到啦?祝贺你啊,很性感的女人,床上的表现肯定很好,肯定能把你这个自称处男的弄的飘飘欲仙。” 她说着祝贺,脸上却丝毫没有那个意思。
“啊啊,我要澄清一下。”久枝说道。 “是啊是啊,澄清一下。”我应和着。
太好了,我现在根本就是理亏啊。
“小姐是这样的。他是我从小的玩伴,后来我去了国外,现在从国外刚回来的。于是就想和他聚聚。他也同意了。但我想到他没有成年,肯定会受到一些限制,于是靠着小小的人脉向警察局申请了一下场地。淳他也没拒绝,我就以为他没有意见了。喏,这是我请的场地。”他递过去一张纸条。
通口前辈看了后脸色更难看了。
她愤怒地看着我,把酒杯里的酒泼到我脸上。
一时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本看到你这位朋友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我就觉得古怪,看了这张纸条我才发现这实在是太自然了!去红灯区啊!你还没有拒绝啊!后面还写着大大的‘不要对以下我们要逛的店进行打扰’你们要干什么呢?不能让警察进去打扰?松山淳!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那猥琐下流的泄欲蠢猪的身影!你要是再敢去找川凛,我甚至可以把你杀了!”她举起我的衣领,那副表情已经无可描述了,我仿佛是她生平中最大的敌人。
她用力朝我到我腹部踢了一脚。
“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真恶心,一想到我还友好的对待过你,一想到川凛还对你那么好,一想到你满脑子恶心的想法,我现在就想杀了你!走开!” 她又重重踹了我一脚,把我踢倒在地面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久枝……你!”我忍着痛艰难地说话。
“我觉得我的描述没有任何问题啊!我只是还原了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这混蛋简直就像他父亲一样是个操纵家,能够自如的操纵别人,操纵局势的发展。
“其实我原本还想带你去红灯区的,绝对不是中途网络工程师打电话来告诉我,通口月一在这里的,来酒吧只是碰巧,碰巧。”他微笑看着我。
然后他蹲了下来。
“喂,淳,和川凛过的每一个下午都很幸福吧?和通口月一的相处也会愉快吧?不管你怎样自欺、美化、遗忘、修正、立志也好……可是呢?有些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我:
“你还记得,曾经那个被你强行侵犯的少女,中井椎吗?”
21.
“这样啊……在她的眼里……可是……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我愤怒地质问他。
“默认了吗?那就之后再说吧……你先送他回去吧。位置坐标已经发给你了。” 我抬头看看……他在和刚才那个陌生女人说话。
原来如此……
“那么你……就先跟我来吧。”他对穿着热裤的女人说道。
于是我被刚才的陌生女人扶了起来,而久枝和热裤女人开车离开了。
“抱歉啊,弟弟……”她道歉道。
“原来你也!”
“抱歉啊……” 我看着依旧欢腾酒吧,把情绪压了下来。
“呵……他有你的把柄?” 她扶着我上了她的车。
“差不多吧。” 她坐上了主驾驶,把手机调节成导航模式,目标是我家。
“不想问问是什么把柄吗?”她问。
“问题每天都有。” 她笑道:“李沧东导演的《燃烧》吗?”
“你比我想象的要充实。”
“可别把姐姐理解成那种放荡女人。”
“好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侵犯了一个少女吗?”
“在她看来的确如此。”
“在她看来吗?”
“嗯。”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冲动啊,容易犯错。”
“你几岁了?看起来很年轻。”
“问女孩子年龄吗?已经二十七岁了。”
“结婚了吗?”
“没有。”
“做过爱吗?” 她笑了起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做过爱吗?”
“……”
“做过爱吗?”
“做过。”
“这样啊……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
“两者都有。”
“是感到享受还是感到被侵犯?”
“你是想从我这明白点什么吗?”
“是感到享受还是感到被侵犯?”
“真是有点咄咄逼人呢……虽然我好像没理由指责你。两者都没有哦。”
“这不是什么都没回答嘛。”我笑道。
“喂,淳。”
“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么亲近了?”
“如果不去好好理清思路只是想着面对的话,什么也不会得到哦。”
“用不着你来教。”
“……”
我长呼一口气,汽车内充斥着陌生女人的香气。我打开了车门通通风……风从窗外涌进。
高楼大厦的灯还亮着,马路上的行人各走各的。如同夏季的雨,冬季的雪,不懂氛围的下着。
过了一会儿我到家了。
下车时陌生女人用一只手把我揽在她的怀里。
“抱歉啊。”
“……” 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感受一个近乎成熟的女人的种种韵味了。
想着通口前辈的话我便如梗在心。
想着久枝的所作所为我便怒火中烧。
想着这个陌生女人我便无可奈何。
腹部仍然隐隐作痛。
明天我想请假。
我一夜未眠。
越是思考便越是想不通。有关久枝的这种种一切。
他为什么要冲出来把我刚建立好的一切毁了,为什么要把我的美好希望给毁了。
如果是川凛前辈,她一定会信任我吧?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是久枝吗?这个混蛋。
昨天的一切还不够吗?我冲到门前。
“你这混蛋!你下次别来了!还不够吗!” 我朝门大吼,然后打开了门。川凛前辈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那是一张多么陌生的脸,仿佛我是她最生疏的人。
“不……不是,川凛前辈……我……”我想为刚才的话解释一番。
“我下次不会来了。”她说。
“不是的,川凛前辈,你听我解释!”我急了起来。
“请不要这样!请您安静一点!” 她甚至对我用起了敬语。
“川……川凛前辈……”我有些吃惊。
“淳,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怎么回事?通口前辈和你说了吗?她根本没有听我解释!川凛前辈!你要相信我啊!你不是一直都相信我的吗!”
“请您不要这么粗暴!”她朝我大吼。
我才意识到,因为过于着急,我的声音很大。
“让我不相信你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她拿出手机…… 那张照片…… 是昨天下车后,那个女人拥抱我的照片…… 我回想起她当时用一只手抱我,还跟我道歉…… 久枝你这个混蛋!
“不是啊!不是啊!听我解释啊!川凛前辈!” 我握住了她的肩膀。
“请您自重!”她挣脱我:“不要碰我!”
“川凛前辈……”
“我一直以为淳是很好的人呢……见识广……和我有共同话题……那天你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呢……”
“但是我没想到……原来事情是这么一回事……你果然还是在可怜我吧……说着什么我是你最重要的存在……我还当真了……我可真笨……”
“是真的!川凛前辈!”
“你闭嘴!”她吼道。
这到底……
“实际上你只是在可怜我吧……所以昨天才推掉和我的约定……因为这种可怜的女人的约定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吧……不管她担不担心,伤不伤心,对你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吧?所以才跑去酒吧,陪着你的好朋友,去那里找女人……抱歉啊……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我果然很令人烦,对吧?”
“不是啊!不是啊!”
“如果淳是这么想的……那我们以后就这样断绝关系吧……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朝奈那件事情也是,现在不要因为我,让你损失了刚刚约到的女人……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啊!不是啊!你听我说话!你干嘛总是自说自话!我做了这么多一直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什么不明白!我思考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对它非常慎重!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少煎熬!你为什么不懂!”
“你理解我吗!你理解我吗!你理解我吗!”我大吼。
“你们一个个就开始批评我!把我贬的一无是处!你知道我为了走到今天不跌入其他地方,为了不变成人渣做了多少努力吗!你知道我为了你有多克制自己吗!你一下就把我抛开,你怎么连一点感恩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什么都得不到!”
“原来是这样啊……是啊,我不理解你,我什么也不理解!我说我不要你可怜我!结果你一直都只是在可怜我而已!你说是为了我!可是你到底是为了谁呢?你想证明你的爱有多伟大!还是你有多虚伪?还是想证明你有多努力的挣脱你的所谓过去!”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你也不听我的解释!”
“是啊!我什么都不懂!可你也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淳了!他不会吼我,他不会满口自私,他不会胡乱责怪,他不会去红灯区,去欺骗我!我认识的那个淳,在昨天就已经死了!真的,我不想再麻烦你了,也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她拿出了那本我送给她的研究集,重重地扔在地上。
“喂……”我有些难以置信。
明明川凛前辈才应该是最信任我的人才对啊!在她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表情充满了厌恶。
“你真的……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我……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着。
“你说我很恶心!你居然说我很恶心?!”
“喂!”我拉住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
我把她拉了过来,用脚重重踹了一下门,把门给关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现在我就让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有多重要!” 我用力把她按倒在地上,撕扯着她的衣服。
“不要啊!!!不要!!住手啊!!” 我丝毫没有管她的喊叫。
她用力踹着我,想尽办法想从我的身下挣脱。
“别动!我会让你舒服的!我会让你感受到的!我要让你感受到我为你所受的所有煎熬,我要让你感受到我这些年所有的悔恨和改过的艰辛,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爱,我对你的爱!川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不要!快放开我!”
“别急!我现在就要让你感受到!现在就要让你感受到!” 我隔着衣服用力揉捏她的乳房。
“不要啊!不要!呜……不要……求求你……不要……” 她哭了。
“为……为什么……?” 我愣在了那里。
“不要啊……好疼……真的好疼……呜……” 我从她旁边站起身来。
她夹紧衣服就打开门往外跑去。
“你真的太差劲了!”
我捡起地上那本研究集。
首页“爱粘人的后辈松山淳奉上”被涂黑。
涂黑。涂黑。
涂得很黑。
厚厚的纸张不知被笔迹刺烂了多少回。
22.
“啊……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用手机循环播放起了德彪西的《月光》。
沉沉的音乐挽着的思绪随着午后的日光愈演愈烈了。
最终我还是失控了,彻彻底底…… 这下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一切都要怪久枝。
如果不是他,事情根本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我打开川凛前辈的LlNE…… 我被她删除了。
想打她电话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我还没找她要新的手机号码…… 我真是人渣啊!我居然对川凛前辈做那种事!川凛前辈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找通口前辈帮忙吧?不行啊……她一定会更加的愤怒,然后狠狠地打我一顿……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打开了那个名为“深空奥德赛”的用户。
“你这混蛋到底想怎么样!” 我骂道。
他很快就回了信息。
“啊,川凛已经去你家了吗?真好啊,她看起来很关心你。当她在学校收到那张照片后立马就请假去找你了。不过,你要是好好地回应她,说不定这一切都能挽救……”
“你这混蛋!”
“看你这反应估计是很不顺利啊,啊啊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一个没办法正视过去的人怎么能正视现在呢?”
“你和中井椎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她想让你怎么样,我估计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并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如果她知道了的话,会喜悦的哭还是高兴的笑,都未可知。”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因为有趣吗?你觉得折磨别人很高兴吗?就像你小时候一样,请我一堆冰淇淋然后看我拉肚子,你觉得很高兴吗!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切,你又要把它们全部毁掉,你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只是一部分原因。”
“你!”
“不过我看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啊,简直和你初中时一个样子。”
“你这家伙到底关注了我多少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只是因为救了老爹的公司你就可以这么做了吗?!你以为你是个后补财阀你就可以这么做了吗!”
“是啊,我就可以这么做。你能阻拦我吗?”他淡淡地说。
“你!”
砰!我用力把手机摔到地上。
“可恶!!你去死吧!” 我呼了口气,调控自己的情绪。
已经无路可走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久枝你这家伙还敢来!我迈开腿飞快冲到门前。
不给你两拳你都不知悔改!这是你这家伙应得的!我愤怒拉开门,举起门外人的衣领。
“你这混蛋!”我怒吼着,抬起拳头准备打到他脸上。
为什么这副身体这么轻……
“前……前辈……” 这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一看!居然是朝奈! “抱……抱歉……呜……朝……朝奈……只是担心前辈……如果前辈不愿意……看到我……呜……我马上就走……”她泪眼汪汪地说。
她这副样子立马引起了我的同情。
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内心对朝奈一点也恨不起来……
“朝……朝奈!对不起!” 我把她放了下来抱住了她。
“我……我不是想惹前辈讨厌的……我是个混蛋……对不起前辈……但是!我真的好担心前辈……”
“不是啊!朝奈!我说的不是你……怎么了吗?朝奈?”
“学校到处都在传前辈的流言……有说前辈违法去红灯区被警察打伤逃窜,有说前辈去酒吧找女人被风纪委员看到打伤了……就在我请假出来前……居然还有人说前辈因为想侵犯上野前辈被打伤了!他们的消息大部分都不相同,但都说前辈被打伤了!我看到前辈没来学校,因此非常担心!抱歉啊……前辈……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久枝你这混蛋……
“我没有怪你……我才该抱歉……让你担心了……”
“前辈……” 我松开了她……脖子上沾着她湿湿的眼泪。
我把门关上,请她到客厅沙发上坐着。
“前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说你……难……难道是因为朝奈吗……”她低下了头。
啊,我突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的戏剧化,充满着反讽。
我发现,这个曾经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打伤川凛前辈的女人,现在说不定是最信任我的人。
“朝奈,你相信我吗?”我背着身问她。
“我相信!前……前辈无论什么时候都值得朝奈相信!” 都值得吗?
“我去酒吧了。”我说道。
“诶……?”她有些难以置信。
“啊……我就知道……”
“前辈去酒吧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一时间我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什么?”
“朝奈想……前辈去酒吧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这孩子……
“听好了朝奈。”
“嗯?”
“我在酒吧啊,和一个成熟女人跳舞了。”
“诶……?跳……跳舞的话,在酒吧也很正常吧?”
“我被她扶着肩膀走。”
“什……”
“我和她拥抱了啊。”
“……”
“你还相信我吗?”
“我……我相信前辈!”她看着我说。
“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问道。
“因……因为前辈看上去并不开心!现在……在朝奈面前……前辈是不用撒谎的吧……”
“……”
“因此……如果前辈不能解释这一点!我什么都不会相信!我相信前辈!相信前辈的为人!就像我以前相信前辈一样!”
“唉……吵死了吵死了!”我骂道。
“诶……?” 我走到她的面前。
“我进的可是酒吧啊!一个未成年人进酒吧啊!警察都包庇的酒吧能是什么好地方吗!进酒吧除了喝酒和找女人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吗!不用说找女人,光是为了喝酒居然违法进酒吧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我这人有问题啊!你凭什么信任我啊!”
“我相信前辈!前辈的为人我最清楚!即使谁都不相信前辈,即使前辈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我也会相信前辈!”她坚定地看着我。
“我上午可是差点侵犯了川凛啊!!”
“这……前辈……前辈肯定是被上野前辈怀疑了,才情绪失控,毕竟上野前辈对前辈这么重要……她的态度肯定很受前辈的重视吧……我理解的我理解的!”
“你啊……别给我自说自话,擅自说理解我啊!”
“啊!!” 我用力把她推倒在沙发上。
“你不是相信我吗!我现在!现在就要让你知道!松山淳到底是怎样的人!别给我自作主张的判断啊!” 我扯着她的衣服。
“前辈……不要……”
“你不是相信我吗!你不是相信我吗!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你就这点决心吗!连你的身体都不肯给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自私的爱吗!你知道些什么啊!你就会虚伪的展示自己!现在让你献给我你又后悔了吗!已经晚了!晚了!” 我隔着衣服用力揉着她的乳房,最后直接把她的内衣扔掉揉捏。
她的乳房上遗留着江原殴打的痕迹,在我的施暴下又重新显现出不堪。
“不……不要前辈……”
“晚了!已经晚了!你不是想感受我的爱吗!我现在就让你感受!” 我趴在她的身上,用舌头使劲舔着她的耳朵。
“不……不要前辈……我是说……前辈不要哭了……” 我停下了动作。
朝奈用手抚摸着我的脸。
“前辈一点也不愉快吧?” 她也开始哭了。
“如果前辈真的要和我做爱,我是不会拦着前辈的……只要前辈喜欢……朝奈可以只属于前辈一个人……朝奈可以再也不离开前辈……”
“但是啊……”她强颜欢笑起来。
“前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呢……” “前辈喜欢的是上野前辈吧……前辈做到了哦……因此我也更加相信前辈了……前辈你真的做到了……你不会为了肉体快感去出卖你的灵魂了……你想欺骗你自己……但你骗不了朝奈哦?” 我埋在她的胸间自顾自哭了起来。
“朝奈啊……你的前辈过去是个人渣啊……是个混蛋啊……是个伪君子啊!今天的这一切……不管是好是坏……都是由我造成的……”
“但是前辈努力去改变了……不是吗?”
“诶……?”
“我所认识的前辈啊……值得被人信任……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对待感情非常慎重……眼睛里只有上野前辈啊……所以……不管前辈过去如何……朝奈都相信前辈……毕竟……过去的前辈和现在的前辈已经是两个人了啊……现在的这个前辈……才是真正的松山淳……才是朝奈喜欢的前辈……这样的前辈……去酒吧,去红灯区,肯定都有各种各样迫不得已的理由的吧……朝奈知道哦,就像朝奈曾经犯的错一样……”
“朝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最相信我……可我一直对你……你知道的吧……”
她摇摇头:“就算前辈不喜欢朝奈……也没关系的……只要……前辈在我的心里就好了……只要天天能见到前辈就好了……只要能当前辈的朋友,能看着前辈笑……朝奈就满足了……这样的朝奈,前辈喜欢吗?能原谅我吗?前辈?就算我们两个是不同轨道的卫星……但只要某一天能和前辈相遇……能见到前辈……” 她笑着说:“朝奈……也心满意足了……”
“对不起……朝奈……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
“没关系的前辈……振作起来吧前辈……”她摸着我的头。
“说清楚一切的原因……跟上野前辈道歉……然后和她和好吧……”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是谁……?咚咚咚!朝奈扶起了我,顺便把衣服的纽扣扣上,把内衣藏好,然后叫我去开门。
咚咚咚!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整理了一下着装。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激烈。 “前辈……这……” 是的……我和朝奈同样感到不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强,就像是要强行闯入我的命运之门一般。
“来了。”我说道。
咔嗒—— 门开了。
砰!门被用力的踹开,我险些被撞倒。
门外的人是…… 通口前辈!
“通口前……”
她戴着帽子,低着头冲上来抱住了我。
呲——
“啊!”我大叫一声。
呲呲呲呲——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我感觉到我的腹部痛感剧烈,仿佛有血液流出。
我低头一看…… 通口前辈右手拿刀捅进我的腹部……
“为什……” 她松开了我,我受力不稳倒在地上。
她拿出手机展示给我看“深空奥德赛”和她的聊天记录。
那里有许多照片。
内容是和陌生女人的拥抱,侵犯川凛的未遂,衣衫不整边跑边哭的川凛,以及我对朝奈的施暴。
“前辈!!!!!!!!!!不要!!!!!!!不要!!!!!!不要!!!!!!”朝奈不顾一切地呐喊。
她跑到我的身边拿内衣使劲按着我的伤口。
通口前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死亡倾泻满地。
这变化来的太突然了……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身为无神论者的我开始祈求上帝、佛祖、穆罕默德,即使我对他们的教义并无所知。
但我还有许多事情没说……许多事情没做。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然而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展现。
德彪西的《月光》快要结束了,就像淡淡的月光平静离去。就像渐渐模糊的意识,如梦一场的生活,朦胧的记忆……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再看川凛前辈笑一次……
请你别再哭着面对我。
23.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我正身处医院的病房中。
一切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太阳照常升起。
没死掉实在是太好了…… 眼眶中充满着泪水…… 川凛前辈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我想象着她听到我被刺的消息后,像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来到医院,等我脱离危险后又悉心地照顾我,夜晚时自己暗自流泪……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 原来……我没有被彻底讨厌……到时候一定要好好道个歉…… “嗯……”她从椅子上正起身子来,缓缓睁开双眼。
“川凛前辈……”
她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些什么……然后又沉着脸低着头收回了手,从椅子上站起,准备转身离开病房。
“川凛前辈!”我叫道。她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真的非常抱歉!真的!原谅我吧!”我向她请求道。
然而她听完后只是愣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走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不,现在还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我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只是,不知道通口前辈,不知道朝奈后来怎么样了…… 以及濒死前我所听到的救护车,又是谁叫来的。
“哎呀!你醒啦!” 啪啪—— 久枝拍着手走近病房来。
我一见这男人便怒火中烧。
“久枝你这……!” 可恶…… 腹部好痛!
“你可别乱动啊!”他提醒道。
“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救回来的。”
“是你……?!”
“啊啊当然了。淳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当然要好好珍惜了。” 朋友,好好珍惜。
听起来可真是挺可笑。
“不过你不要担心,通口月一和花田朝奈都没事。前者我给她找了心理医生,后者把她送回家了。还是说,你希望前者坐牢,后者死掉?”
“请你千万别……”
“啊啊,这是当然的。”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也就三天吧。”他思索道。
“三天……”
“不过抱歉啊,淳。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这样一来就太过无趣了。于是我结束了这局游戏……” “结束了游戏?”
到底是怎样结束的?从川凛前辈刚才的表现来看,一切都没有改变。难道只是像这样救我吗?
“是的,结束游戏。因此,作为游戏主人公的你,有必要向大家解释一下,铺垫这场游戏的背景故事……”
“那不是你主导的吗?”
“不不不……我可没有与之相关的背景故事。我想听你讲讲,你和中井椎的故事……”
“为什么?”
“因为有趣。”
“我要是不呢?”
“哦,对了,我好像忘记通知淳和各位的父母了。要是告诉他们的话,他们会有多伤心呢?要是让淳的父母知道了,通口月一会有怎样的下场呢?他们会像淳一样不追究吗?淳想要这样的结果吗?不过不管怎么说,淳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不然在这里和我谈话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了……”他微笑地说。
这混蛋……
“我……我知道了……”
“来吧,淳。就从你初中的大事讲起,一步一步联系到中井椎。” 他拿出了录音笔,开始了录制。
24.
“那么现在大家就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个自称藤野爱子的女人就是我们的老师。现在她正依照惯例让我们这帮臭乳未干的初一新生来自我介绍。
“那么……就先让那位撑着手思考的男生先来自我介绍吧?” 吼,还撑着手思考啊,挺厉害的,第一天就这么装?是想表现给谁看呢?真是可笑。
突然,我发现老师在看着我,大家也在看着我。
我斜视了一下手臂……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
“是!” 我站起身朝讲台走去。
正当我以为一切顺利时,脚却踩滑了一下,险些滑倒,但踉跄了一下还是稳住了。
大家见此都有些忍俊不禁。
嗯,没事没事,这点小笑话。
我可是有更远大的目标的!
“大家好!!我叫松山淳!平时的爱好是阅读!目前为止已经读过很多作家了!比如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渡边淳一……”
“哦~很厉害嘛。”老师赞叹道。
“当然了,西方的也有读哦,比如莎士比亚、茨威格、托尔斯泰、海明威、理查德·耶茨、塞万提斯……”
“我们知道了哟~松山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爱好吗?”老师亲切地问我。
“啊,除此之外的话,还写了一些短句诗,不是俳句哦!”
“这样啊……能不能给同学们念几句呢?”
“那我就念一句吧。‘半色调灰影建筑的红点,东京对岸反向遥望的东京湾。’”
“嘁……写的什么鬼东西”有人在下面嘀咕道。
果然像这样不加分析就胡乱批评,以自己的感受来判断事物价值的人哪里都有啊。
“啊,我知道各位可能听不懂。”
“是的呢……松山君可真厉害。能为我们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没有特定的意思。”我推了推眼镜。
“这是一首自成语言的隐喻诗对吧?”一个少女说道。
“嗯?” 我寻声望去,发现是个坐在我旁边的女生。
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披着一头黑色长发,皮肤也白皙,长相也不赖。 “这位同学说的对。也就是说,大家对此可以给出自己的解读。就像听一首音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一样。”
“那!松山君!”一位看起来很傻的同学半站着举手。
“怎么了?”我问。
“那你写这种诗有什么意义吗?” 果然这种问题无论哪里都有人问。
“不知道是否有可靠的依据来源,但我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他援引了博尔赫斯的回答‘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
“那么……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谢谢大家。”我向他们鞠躬。
说到我的远大目标啊,是昨天晚上母亲强行委派给我的。
“淳酱~”
“所以说别这么叫我啊……”
“怎么了?青春期了讨厌妈妈了吗?诶~过分诶,淳酱。”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事情?”
“明天去学校要多交朋友啊,你这个年纪还是有个朋友会比较好哦。”
“啊?为什么一个自己都没有朋友的人要叫我去找朋友?”
“所以说啊,有个朋友什么的,可以吐露一下心事啊,交换一些想法啊。”
“你觉得从小受你们精英主义文化熏陶的孩子和那些能快乐生活一天就是一天、整天想着快点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好交换?”
“诶……不行啊,淳酱。一定要找朋友,哪怕是一个。你要是不找,妈妈就一直缠着你。” 说罢她用力把我揽在她的怀里
“啊啊啊,好好好。我快无法呼吸了……” 她笑了起来:“可真是个好孩子呢~” 所以,在这里交朋友就是我的远大目标了。
不过仔细想想,刚刚坐在我身边的少女不错啊,说不定可以交流一下。
“喂,你叫什么名字?” 课间的时候我问她。
“你刚才没有好好听大家的自我介绍吗?松山君?”她有些困扰地看着我。
“啊……这个……”
“这么傲慢可不行哦……”她笑着说“下次可别把自己读过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了哦,很招人讨厌的,即使你真的读过。我叫中井椎。” 吼,中井椎啊,椎这个汉字好呢。
“你好啊,想让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啊?” 她呵呵笑了起来:“好好听人家说话啊……松山君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那就叫椎吧?嗯?可以吗?”
“诶……这个……我们明明才刚认识……”她的脸有些红。
“有什么关系嘛,椎?一个名字而已啦。”
“是哦是哦,一个名字而已,你为什么不叫我中井同学呢?”
“这个啊,我比较喜欢椎这个叫法,汉字取的很好哦,很可爱。”
“那……那随便你吧……”她转过头去。
“不过,椎啊,平常喜欢读书吗?”
“放假时会读一点啦,不过没有松山君这么厉害哦。”
“其实我也不厉害啦……”
“怎么突然就这么谦虚了呢?”她坏笑道。
“没有,没有。只是陈述事实而已。那些书本还是有很多东西理解不了的。父亲说是生理发展限制住了我。母亲说是阅历不够多,体验不够多,吸收的可以拿来建立思考模型的东西不够多。”
“诶——要在意这么多东西啊……抱歉哦,松山君,我没有这么认真读过哦。”
“没关系,没关系。”我说道“我觉得我只有和椎才有话聊了。”
“哦……”
午餐时间到了。
我冲到学校的售贩点。
但那也无济于事的。
那里排满了人。
我站在一旁用脚踢着石头。
啊,第一天就这么不顺利吗?早知道昨晚准备好便当了。
不过,你们这些学生都和我一样懒吗?连便当也懒得准备?我走到一旁树下等待人流散去。
学校的这颗树不错啊。
在这秋天,叶子居然全部都掉光了。还是说,是为了美观而人为清除的?我试图想象此刻是傍晚。
这枯干的树枝倒也显得孤单寂寞。
我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低着头闭目沉思着。
“松山君吗?”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
而在我的身前,漂浮着由微风吹起的白色裙摆。
我抬头,午后的日光正好洒在她漂亮的脸上,她朝我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
是中井椎。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她问我。
“嘛……这个……售贩点人太多了。”
“哦……”她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售贩点。
“饿吗?”
“诶?”
“肚子饿吗?松山君?”她问我。
“有点……”
“那……”她走到我身旁坐下,拿出了她的塑料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享用这块肉松面包吧……?”
“诶……?这……这怎么可以……我不能要女孩子的东西……这样太差劲了……”
“为什么?”她有些困扰。
“啊,大概就是父母教的一些原则上的问题了。”
“唔……这样啊!那你就把我当男孩子吧?”
“啊,这未免也太形而上学了点。”
“嗯?什么是形而上学?”
“没什么……总而言之……我不能要女孩子的东西。”
“麻烦了……”她有些苦恼“我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请你慢慢享用吧,不用在意我。” 她用手指戳着下巴,朝天上看着什么,然后侧着脸笑着对我说。
“那……下次松山君也和我一起享用肉松面包不就好了吗?”
“啊……”
“这样就不是要我的东西了吧?我们是在交易,在立下有回报的约定!”说罢,她撕下半块面包。
“张嘴。”
“诶……我……呜……” 转眼见,面包就塞进我嘴里了。
她嘻嘻笑着。
“快吃吧。等会人散了再去买多一块吃饱吧?”她躺在椅背上一脸满足地吃起了面包。
不远处的售贩点还是极其吵闹,可我们这里却像时间暂停了一般。除了风声就听不到其他声响。
我看着那颗枯干的树,它在祈求着黄昏降临。
就像我在这个长椅上的祈求一样。
我吃了一口面包。
“喂,椎?”
“嗯?怎么了?”
“这面包可真好吃啊。”
“是吗?我也很喜欢吃哦。这种小块的肉松面包。”
“小块的肉松面包啊……”
我又吃了一口。
“那么各位,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体育老师说道。
啊,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了。
虽然父亲母亲都说,越是喜欢阅读的人爱好越广泛,越会喜欢运动。
但我就是个另类。
什么篮球棒球一概不懂。
站在球场上傻乎乎的。
再说了,体力也经不起全场来回跑来跑去。
唯一喜欢玩的是台球。
父亲总会带我一起研究一些精妙的新式角度打法。
不过严格来说,这应该不算运动。
我看着远处的中井椎…… 她在打棒球。当扔球的。脚抬起一个角度……扔!啊,果然这种三角短裤运动服最棒了。
她的大腿可真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像这样的美少女被我先搭话,在男生眼里,我会不会有些危险啊。
“喂!文学家!” 我继续看着中井椎。
“文学家!”
她的胸也晃得也厉害诶……明明是初一,就已经有超越同龄人的份量了吗?上午看她穿连衣裙可没感受出来……
“松山淳!”
“嗯?” 我四处张望。
“在这里啦。”他拍了拍我的左肩膀。
什么呀,原来是……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你刚刚怎么不应我?”他说道。
“你叫了我很多遍?”
“对啊。”
“抱歉,我走神了,我只听到了一遍。” 接着我给他让了个位,他像等待已久般坐了上去。
“为什么不去玩?”他问我。
“太热了。”我说。
他突然笑了起来:“喂,看她不是会更热?”
“某种意义上也是……哎?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哈哈,我说你很厉害嘛,开学第一天就被这样的女生关注了。”
“哦。但如果她不是跟我说了那句话,我估计我也不会理她。”
“话可别这么说嘛。”他笑道“她长得还是很漂亮的,不是吗?”
“这倒是事实。”
“除此之外我们班还有几个可爱的。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没有,不感兴趣。” 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喂,我说你,该不会喜欢上中井椎了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其他女生没有她有趣罢了。”
“嘿嘿……那可最好不要。” 这家伙可真令人无语。
和谁都这么自来熟吗?问这种问题。
“那个啊……”
“竹下千雄。”
“哦,竹下君,你刚刚为什么说不要?”
“你还没有听说吗?”
“嗯?”我有些疑惑。
“听说中井椎在搞援○。”
他淡淡的说。
24.
“喂,椎,一起回家吧?” 放学时我这样说着。
“诶……?为……为什么?”
“啊……就是想和椎一起回去啊,椎的家离这里很远吗?”
“倒是不远啦……松山君的家在哪里呢?”
“在郊区那儿。”
“诶?那我们不顺路哦。”
“那椎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她突然坏笑起来。
“这可不行啊,松山君,对刚认识的女孩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诶?这样吗?其实不只有紧张才算是撒谎的迹象哦,突然过于专注和刻意表现也是撒谎的迹象哦?”她盯着我的眼睛说着。
“所以说没有啦……”
“诶?真的?”她的脸靠了过来。
好近…… 我慌张地闪开了。
“差劲诶,松山君。这么着急可不行哦。”她嘻嘻笑着。
“啊啊,我知道了。”我无奈地说。
她默默笑着,然后拿起背包。
“再见啦,松山君。”
“哦。再见。” 我看着椎的身影飘出课室。
所以说……竹下在体育课的那番话还是很令人在意啊。
“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问竹下。
“啊,这种事情其实是住在这一带的人说的。我们班挺多人住在这的,所以多多少少都听说过。”
“证据呢?”
“没有证据。”
“嘁,那有什么用。这种情报或许是以前哪个嫉妒她的女生杜撰的也说不定啊。”我继续看着椎投球。
“但是有些事迹还是很可疑的嘛。”他说。
“哦?”
“毕竟这种年纪去做这种事情,按理说会藏得非常深,不是吗?要是被发现的话,社会肯定会轰动的,那些报纸什么都敢讲。”
“说的也是……”对此我也无法反驳。
“因此,大家都是暗地里知道这种事情。毕竟没有证据而胡乱去指责的话,对谁都不好。如果中井真的做了这件事,等她长大说不定就会改过,她还年轻,她应该有个光明未来。”
“谁都知道但谁也不揭穿吗?还真够日本人的。”我无奈道。
“所以呢?”我问他“那些可疑的事迹?”
“她每天放学都会被不同的中年男人接走。”
“哦?确实啊,这的确很可疑。”
“有些妇女调查过了啊,那些家庭主妇平时很闲,所以对这种事情特别热衷。”
“于是她们怎么说?”
“有说是她的亲戚,有说是他父亲的同事,有说是和她办事的对象,有说是一家子人联合起来办这件事情,他们联合起来放出烟幕弹迷惑大家。”
“这倒是有可能……”
“毕竟她的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怎么了?”
“父亲是个巡警。然而某天街上发生抢劫的时候,劫匪拿着刀划伤了被抢的女人,而中井的父亲见此居然害怕的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劫匪跑了。”
“……”
“在此之后就被停职调查了,什么时候能复出就不知道了。这之后家里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所以……”
“所以就放自己的女儿出去干这种事情?!那也太荒谬了。”
竹下笑道:“现实不就是这么荒谬嘛。看看报纸上的社会新闻吧,一个个仿佛只会在小说上出现的情节,居然真实发生了。”
“……”
“所以啊,松山君!”他拍拍我的肩膀。
“给你一句劝告。不要过多的接触中井。”他对我说。
但今天放学后我还是尾随了椎。
确实,如竹下所说。
她和一个中年男人上了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那个方向…… 我思索着这附近的重要地点。
有大型购物商场,有电影院,有餐厅,有酒店,有宾馆,有风俗店,以及山的那头有个神社…… 喂……好像嫌疑是挺大的…… 我看着远去的车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好像都轮不到我来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即使有些生存方式不对,但谁又能完美地去改善它呢?
25.
于是第二天,日常清扫的清洁工大叔在后墙发现了这幅杰作。
田村同学理所应当的被视作这幅画的作者。
“这绝对不是我画的!”他这样辩解着。
虽然没有证据,但因为他总是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大家心底基本都认同。
这种傻傻的感觉体现在他平时总是痴呆的样子。
因此没人愿意接近他。
“来交换一下LINE吧?” 这种话他只有旁听的份。
藤野爱子看上去很苦恼,但也毫无办法。 “这是谁的恶作剧呢?有办法查到吗?” 她这样问道。
“啊,很头疼啊,后墙没有监控器,通往这个方向的人也很多,但不一定是后墙。后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
“那……就从出后墙的人来看呢?”
“这个也没办法啊……”
“说的也是……” 她无奈地笑着。
“不过啊!老师!为什么上面要写上田村的名字呢?而且,这个名字无论怎么看都是田村写的吧?字迹很像。”斋藤说道。
“诶?”她疑惑了一下。
等等……怎么感觉不太妙……事情好像和昨天预想的发展不一样…… 后来校方请来类似笔迹专家一样的人物。
“嗯……果然和田村君的笔迹基本吻合啊……”
“什么!不是啊不是啊!斋藤你!”他愤怒地看着斋藤。
又看向竹下。然后看向我。 “什么啊!田村就是这样的人吗?真是恶心啊……被识破了又四处张望想找个人顶罪吗?差劲啊……”一个女生嫌弃道。
“诶……?” 他迷惑了。
“画虽然不是你画的,但你居然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脑子不正常也得有个限度吧……难道说……”女生捂住了嘴。
“你喜欢老师?!”
后来学校就给予了田村停课处分,并禁止学生们讨论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还是上了推特并被人讨论着。
“这是他所应有的惩罚不是吗?”竹下这么对我说。
“应有的吗?”
“人应该有秘密,也该保留点作为动物的本性。你说对吧?松山君?”斋藤对我说道。
“的确如此……”
“但是……这种秘密是有限度的,这种本性也应该是有限度的……不管是贪婪、色欲、傲慢、懒惰等等罪状,超过了一定限度就得惩罚一下。”竹下对我说。
“的确如此。但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完全可以交给老师……”
“喂,松山君。这种事情告诉老师,对老师,对学校真的有好处吗?”
“诶?”
斋藤说道:“现在还没人知道他做过那种事情。现在这种结果对校方的信誉和教师的信誉都有好处。藤野爱子老师也只会是一个受害者。但如果把他做的龌龊事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人们的想象力总是飞进的,有时你只需要给点暗示……”
“暗示?”
竹下向我解释:“早上的时候,斋藤只是说了一句笔迹很像,那个女生就能按着她对田村的刻板印象去想象,最后陷入一种奇怪的逻辑里。大家对这种事情都充分同情受害者,所以只会去考虑施害人的事情……但如果把田村所干的事情说出来,那么许多人就会认为这所学校的校风非常差劲,更会有人指责是不是老师在诱惑学生。我们已经把损失降到最小了。”
“还真复杂啊……”我说道。
“没关系……你迟早会懂的。”他缓缓地说。
不过此后几个星期我都没怎么和竹下、斋藤谈过话。
那时大家快把田村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而我则每天中午和中井椎一起坐在长椅上用餐。
我开心,她也开心。
班上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了。
最近偶尔趴在桌子上看书时听见了这样的话题。
“诶?优酱,这件内衣好贵哦,要三万日元……”
“唔哇哇哇,别说那么大声啊……明里……”
“有什么关系嘛,不觉得很可爱吗?”
“这倒是诶……”
“要是能买一件就好了……我做什么也愿意。” 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椎。
不过椎倒是没有在意她们的话题,只是一脸开心地自顾自制作着蔷薇花书签……
“啊,做好了!好看吗?松山君。” 我随便看了看。
“哦,非常不错哦。” 她听后非常开心。
我逐渐感受到那种令人恶心的氛围。
形成一种小圈子,然后互相仇视。
椎貌似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圈子。
她没有朋友,她只有我。
虽然听上去很暧昧,但事实的确如此。
有时也会听到“明知对方是个援○女,却还要跟她来往的人真差劲啊。”这种对我的私语讨论。
这时我总会意识到。
就连男生都会私底下议论哪个女生的胸部比较大,哪个女生的身材用来泄欲会比较舒服,谁更适合抓着头发以骑马的方式进行交媾等等这些不切实际、却又莫名其妙地让青春期男生感兴趣的话题。
更不要说女生们了。
我想她们大概就像那些妇女一样,已经形成了一种情报网。
每天私底下分享哪个君比较帅、哪个君比较恶心、哪个君比较配的上在男生看来非常丑陋而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她或者是如果哪个君喜欢上在男生看来非常差劲却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她就好了。
她们还会议论哪个女生又跟她们抢男人了。明明前一秒还和自己开心交谈的某某酱,
下一秒就成为自己和别的女生谈论的“对男生进行性暗示诱惑的婊子”这种话题的主角。
不过算了,虚伪自恋的人哪里都存在。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区分男女。
但有一天放学,竹下和斋藤还是把我约了出来,说是很担心我。
“喂,我说。松山君。”
“怎么了?”
“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中井椎了吧?”
“诶……我……” 我迟疑了。
他和斋藤对望一下,对我这种表现感到吃惊。
“啊……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明明对她有好感,但是因为她是干那种事情的……又有点抵触。”
“那应该就是喜欢肉体吧?毕竟是搞这种事情的女生。”斋藤说道。
“肉体倒没有什么……”竹下也应和着。
“我觉得也应该是肉体吧?反正听说她在干那样的事情,我心里挺难受。如果说情感上面的想法,倒是因为在乎这一点而没有去思考过。”
“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女生那边对你评头论足很厉害啊,你平时都没和别人谈过话吗?”竹下问我。
“那倒没有……” 我想到母亲叫我找朋友的目标。
但她说哪怕一个也好。
不过现在已经有椎了……够了吧?
“中井那种人你还是少接触吧……你的父母肯定也不希望你经常和那样的人来往。”
“说的也是……”
“如果有钱的话,不妨早点了事吧?”他说。
“诶?”我一下子没听明白。
他靠近我的耳朵:“拿钱去向她买春。体验完了你就不会有过多的妄想了。喜欢这种事情啊,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到时候就可以彻底摆脱她的影响了。”
“我……我再想想……” 他无奈地看着我。
“不过啊……”斋藤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其实我们今天还有件事要请求你。”
“请求?什么事情?”
“松山君平时零花钱多吗?”他问我
“不是很多……但……也存了有三十万日元了……作为平时买书用的书费。”
“这样啊……”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松山君。”竹下看向我。
“怎么了?”
他突然显得很专注,很认真,仿佛对这件事情很上心“请先借我们两个五万日元吧……我们两个有个特别想买的东西……但也不好意思想父母要……毕竟是这个年纪了……我们两个的存款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啊。”
“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看向斋藤。
斋藤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看着地板:“啊……就是……想买一部电子游戏……”
“原来是这样啊,我了解了。话说你们关系真好啊。”
“毕竟从小学就是同学了。”竹下解释道。
我从背包里拿出五万日元给他们。
“啊!真是帮大忙了!”斋藤有些奇怪地大叫着。
“你别这么兴奋啊!”竹下笑着拍打斋藤的背部。
“不管怎么样。先谢谢你,松山君。这五万日元你急着用吗?”他问我。
“不急。”
“那,我们慢慢还你可以吗?”
“这倒没什么关系。”
金曜日的中午,我一如往常和椎用餐。
“松山君,明天有空吗?”椎问我。
“明天啊……有啊。有什么事情吗?”
“一起去神社吧?”她说。
“神社?”
“嗯。去神社吧。我想为松山君许个愿。”
“许个愿啊……这种事情椎自己去也是可以的吧?”
“唔……”她想了想“松山君难道不愿意为我也许个愿吗?”
“这倒没有。”
“那就这样约定了!”她开心的说。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吃好早餐准备出发。
“和朋友去神社啊。太好了。是男生女生呢?”母亲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
“秘密。”我说。
“诶~秘密呢。听到了吗?爸爸?”
“这个年纪的确该有秘密了。是可爱的女生吧?”他一眼就看穿了我。
“啊啊啊,你们好好享用你们的早餐吧。”我边说边走出门。
“下次要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哦!”母亲喊道。
我推了着自行车,整理了一下背包。
怎么可能介绍给你们啊。
我想象着躺在别人床上的椎。
想象她与平时的反差表现。
内心真是既难受又渴望的不得了。
我想爱怜她。
到了神社,发现椎已经在鸟居等我了。
今天她穿着她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啊,让你久等了。”我说。
“没有没有。”她帮我一起推自行车“停在那里吧?”她给我指了一块位置。
今天来神社的人还是挺多的。其中也有一些外国人。
外国人还来我们这种地方旅游……
我们向鸟居鞠了一躬,以示神明我们将进入神域了。然后沿着左侧的道路走上那高高的阶梯。
所幸现在是秋季,天气没有那么炎热。
当我们走上去之后,椎拉着我走向洗手池。她先用右手执着勺柄清洗左手,然后左右手互换进行这个动作。紧接着她用右手执勺柄舀了水倒一小部分至左手手心处。
她微微弯腰,闭上双眼,用左手手心处的水漱口。她的头发从肩膀滑向身体前方。我从她的身旁看着她的侧颜,这种静态美无疑增加了我对她的渴望。
接着她把勺竖起,使勺内剩余的水冲刷勺柄……
“到你了哦。”她看着我。
我们各自给钱箱投了五日元。
“松山君。愿望想好了吗?”她问我。
“嗯。想好了。” 我的话,那就希望椎能一直这样快乐生活下去吧。
“椎的愿望是什么呢?”我问。
“不告诉你。” 我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愿,参拜了神灵。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
在后来的求签中,我们两个都拿到了凶签。
“不过……没关系……”椎把签绑在神社内。“这样就可化凶为吉了。希望神明大人保佑。” 我把凶签绑在她的旁边。 “希望神明大人保佑。”
最后就是买御守了。
样式太多让我们有些挑不过来。
那个粉红色的“恋爱御守”很吸引我的注意力。
不过我还是买了普通的学业御守。
椎的话…… 买了恋爱御守。
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为什么要买恋爱御守?虽然心中或许有了答案,但果然对于这样的女孩稍微有点抵触。
“松山君。” 回去的路上她向我谈起了话。
“怎么了?”
“人生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吧?”
“或许有。”
“并非羽毛一般,就必须像鸟一样轻。” 她嘿嘿笑着。
“有时候很羡慕梅勒斯去拯救的那个人呢。他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是嘛……”
“可我不想去想这些,朋友也好,神明也好,到头来接受这一切的都是我。”
“……”
“松山君。我想叫你淳,可以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
“淳……淳……嗯……是个好名字呢……我真的很喜欢。”她抛着她的恋爱御守。
接住了。
“是嘛……”
“我最近又读了太宰治的小说哦。”
“哪一篇?”
“雪夜的故事。”
“哦,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不悲伤的故事。”
“我不喜欢看他写的悲伤的故事。”她说“喝酒、沉迷精神成瘾药品、一直抱怨什么的,我不喜欢。”
“哦……”
“主角的眼睛里有东京美丽的雪景。而他哥哥的眼睛里既有比东京雪景更美的雪景,也有更加肮脏的东西。”
“所以呢?”我问。
“所以啊……”她抛着她的恋爱御守看向我“淳在我的眼睛里看到美景了吗?” 她的眼睛里反射着我的倒影。
我什么也没看见。
恋爱御守掉在了地上。 “早上好,松山君?”
“哦……早上好……”我看着书回复道。
“嗯?在看什么书呢?” 她走了过来,嘴里念着标题。 “维庸之妻……” 这就是美少女的体香吗?应该是用了什么东西吧……也太令人沉迷了。
我注视着椎,今天她换上了学校的制服。棕色的长袖与短裙,穿着白色的长筒袜……
“怎么了吗?松山君……?”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还是说有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味道?
即使我还是初中生……但也从网上看过一些我这个年纪不该看的东西……而且奇怪的味道……我也是男生啊,知道那种味道应该是什么东西产生的……怎么越说越暧昧……
“啊……没有没有……椎太可爱了,于是看入迷了。”我慌忙解释道。
“诶……那……请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哦。”她看起来有些气恼。
“是……是!非常抱歉!”
“嘛……不过太宰治的书我只看过那个啊……稍微比较美好一点的。”
“奔跑吧,梅勒斯?”
“是哦……”
“的确是个不错的故事。”
“那这篇……维庸之妻是在讲什么呢?”
“大概是在讲男女平等,女性的独立吧,主人公大谷是个挺自以为是的人。抱歉啊,果然这些故事有些难……有兴趣也去看看吧?”
“那就请松山君看完之后借给我吧?”她回到了座位上。
“好。”
“嗨!松山君!早上好啊!” 我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 “哦,竹下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松山君!” 一个看起来非常阳光的男孩向我打招呼。
这不是……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斋藤北。”
“哦,斋藤君,早上好。”
“一大早就在看书吗?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竹下说道。
然后他和斋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聊起了天。
原来斋藤坐在他旁边啊,那也难怪。
“新认识的朋友吗?”椎问我。
“朋友?不是简单的同学吗?”
“松山君这么认为啊……”
“感觉他们实际上是挺空虚的人呢。当然了,刚才那个斋藤我不知道,我才认识他。
而竹下就给我这样的感觉。他好像想从这种生活找出点什么乐趣一样。”
“诶……?那我呢?”
“椎啊,椎当然不会啊。”
“为什么?”
“感觉椎的内心很善良啊,很丰富,不管好坏都有。但依然能一直微笑着。”
“松山君……”她看着我。
“怎么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
“喂,松山君,一起用餐吧?”竹下走到我跟前。
“啊……抱歉啊,竹下。已经有约了。”
“和谁?和中井吗?”他问道。
“嗯……”
他悄悄凑了过来:“老实说,我真诚的给你劝告啊,不要离中井太近了。觉得中井很好吗?那是当然的,如果不好,她还能去干那种事情吗?”
“……啊,这种事情……”
“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不会希望你和这种人有过多的接触吧?”
“……” 我犹豫了一下。
“就这次。我答应过她了。”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下次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和斋藤都很欢迎你啊。” 我向斋藤看去,他正看着我笑。
“好……好吧……”
我离开了座位,前往了售贩点。
不过今天的人还是很多啊。
我看着被挤满的店门,快忙不过来的店长。
我看向昨天的那张长椅上,椎在那里向我挥手。
我跑了过去。
“松山君,你终于来啦!”她笑着跟我打招呼。
“哦……久等了……刚才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
“这样啊……”她笑着说。
“不过啊……”我摸摸后脑勺“今天还是没买到肉松面包啊。抱歉。” 她嘿嘿笑着。
“没关系。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她从一旁拿出一盒便当。
“我知道今天可能会买不到,于是就多做了点便当哦?” 我看着里面各式各样的菜品。
“啊!神明大人!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椎?”
“是哦。”
“太棒了!我能尝尝吗!”我向她祈求道。
“当然可以!”她拿出一双筷子给我。
“我开动了!” 我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去……
“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她有些担忧。
嗯…… 这个味道…… 她看我不说话,慌张了起来“不好吃吗?对……对不起!” 看着她的样子,我笑出了声。
“非常好吃啊!我只是想看看椎的反应而已。” 她听后气恼起来:“松山君怎么这样!以后不理你了!” “啊啊啊,我错了,原谅我吧,椎小姐!椎姐姐!椎大人!”
她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笑出了声:“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呢?松山君安心吃吧。”
“哦哦哦,这样就好。” 于是我又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块肉…… 啊,真的很好吃……
“也请尝尝这个吧?”她夹起一块寿司在我的嘴前。
我吃了下去。
但……我突然意识到我被喂食了。
我盯着椎的手,椎的脸,椎的眼睛。
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开始红了起来,慌张地把筷子从我的嘴里拿出。
我们都没说话。
椎低着头看着便当盒一动不动。
“啊,很好吃啊,椎。”
“这……这样啊……”
我看她仿佛在犹豫着什么,但最后还是拿着筷子夹起了一块寿司,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我想到上面沾着我的唾液。
“确实很好吃呢,松山君。” 她笑着对我说。
父亲告诉我讲故事的人会撒谎。他会把故事的许多或许重要的部分避而不谈,转而去专注于自己想要表达或者想要他人看见的那一部分。在这一过程中,就会出现印证结果正确的前因的丢失。谎言也就形成了。
我承认,这种观点我还理解不了。
放学后我还是尾随着椎。
今天她坐了另一个男人的车。
我也隐约注意到班里那种微妙的氛围。
当我想回家时,我发现我的耳机没带,于是我回到教室去拿我落下的耳机。
但临走时学校后墙挂着的书包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走了过去。
貌似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难道是高年级的人在做什么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吗?那这样的话……我最好还是…… 去看看吧。
我走进后墙…… 我终于看清了书包的样子。
那好像是竹下的书包。
“来!你看看!画的多漂亮啊!” 我听到了竹下的声音。
走到了墙的背后…… 竹下正拿颜料笔在墙上画着什么。而那个斋藤,则紧紧抱着那个…… 那个我们班看起来傻傻的同学。
“喂,竹下!”
他转头看向我。
“哦,是松山君啊。你先等等啊。我正在搞艺术创作。” 艺术创作?我走上前去。
我发现他在拿颜料笔随便勾勒一个女人……的裸体。
我看了看女人的脸…… 这不是藤野爱子老师吗?
画中藤野爱子老师正摆着一个极具性暗示的姿势。她把大腿大大张开,而竹下正在描画其中的关键部分。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问道。
“艺术创作,或者说,一种刑罚。” 我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继续画了五分钟。
“好,搞定了。来,斋藤君,来,松山君,你也来帮忙。”
“干什么?”
“来就对了!” 我走了过去。
“你帮我端着颜料。”他把颜料盘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
“来吧,田村同学。满足你的心愿。把你的名字写上去。让大家明白你的爱意。”
“不……不要!快让我走!”他挣扎起来。
“这可不行。怎么到这里就退缩了?”
“你们到底在干嘛?把名字写上去也没人相信会是他画的吧?”我问道。
“是啊,田村同学,听到松山君说的了吗?就算你把名字写上去也没关系。没人相信是你画的。你到底愿意接受哪一个呢?” 他把手机在天空甩了甩。
田村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了。” 最后他接过了画笔。
他走到那副画前,缓缓写下了他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说。
“可以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松山君。”
“我怎么了?” 竹下没有理我。
“到了明天,事情就会有趣起来了。就像松山君所说的,没人相信是你画的。但是,因为你的名字在上面,总是会引起别人的无端猜测……比如,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喜欢老师啊,比如田村最喜欢的老师会对这副画连同画上的名字一起讨厌。因为画本身使她产生了负面印象……”
“什么!你!”田村愤怒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质问竹下。我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被卷入了一件令人极其不安的事情……
“田村同学……”竹下打开了手机,播放起了手机里的一个视频。
“我希望你权衡好利弊。是让全社会的人都知道这所中学有个叫田村正二的学生偷拍老师的胖次,然后放学时独自一人对着手机在后墙自慰以寻求刺激感这件事所引发的下场比较惨烈……”
“还是说……”斋藤笑着。
“被一个学校的学生猜疑,被自己喜欢的老师讨厌所引发的下场惨烈。”
“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田村同学。”竹下说。
26.
“好了!诸君!今天我们班的打扫任务是清扫泳池!”体育老师庄严地向我们宣告。
啊,好无聊的任务,一点也不想打扫啊…… 都已经秋天了,还打扫什么泳池呢?
“嗯,肯定会有同学困惑,为什么秋天还要打扫泳池……其实这是一种磨练意志的教育啊!男生女生们,换上你们的衣服,来干吧!”
“噢!!!!”同学们大声呼应着。
“啊……真无聊啊……”我抱怨道。
“觉得无聊啊,松山君?”斋藤问道。
“是啊。”
“回教室拿几本小说看啊。”
“嗯,有道理。”
我换上衣服,又偷偷跑回教室,拿了背包。正当我准备再次回到更衣室放书包时,体育老师叫住了我。
“松山君!请你过来一下!” 有点不妙啊……
“来……背包给我吧。”斋藤走到旁边对我说“我帮你放在更衣室里锁着吧。” 我把背包和钥匙给了他:“麻烦你了……”
“没事,小事一桩。”他笑道。
我来到体育老师跟前:“来,松山君,你和中井椎去负责放水。水管在水龙头那边,接稳后配合中井椎调节放水量。”
“是……” 紧接着他又开始分组。 “负责扫把的有……” 我小跑到中井椎那边。
“喂,椎,体育老师让我们两个放水哦。”
“噢,没问题。” 她穿着死库水好可爱啊。各种方面都很不妙啊。
我压抑住丰富的想象力,跑到水龙头那边接上水管,然后传给站在跳板站台上的中井椎。
“各位!要放水了哦!!”她在上面大喊。
“噢噢噢!!!”男生们呼应着她。
哎呀,受欢迎真是不妙啊…… 女生一副厌恶她的模样。
哗啦啦—— 水从水管上喷了出来。
“淳!!!请调小一些!!”
“收到!!!” 我旋转着水龙头,把水调小了。
大家都在努力干活啊!体育课后,我从斋藤那拿到钥匙,到保险柜中取出了背包,换上了学校的制服。
回到教室后,一个女生的尖叫注定了接下来可能会产生令人不安的局面。
“怎么了?明里?”男班长问她。
“呜呜呜……”她突然哭了起来,像父母去世了一样。
“到底怎么了明里?”几个关系和她不错的女生凑上前问。
她趴在她们身上,小声嘀咕着什么,然后继续哭着。
那几个女生听完后脸色都变了。
其中那个性格颇为火辣的女生更是直接用力拍桌,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回到座位上准备旁观这一场“好事”。
“发生什么了?”我问椎。
“啊,不知道哦,我也是才回到这里。” 那个女生还在哭着。
我又走到竹下和斋藤那里。
“发生了什么啊?”
“不知道啊。”他们两个也迷茫地看着我。
但是我可以感觉出他们两个的笑意。
是在和我一样期待“好事”的发生吗?哎呀,真是恶趣味呢。
我回到座位上,那个性格火辣的女生开口说话了。
“现在开始!检查全体男生的背包!”
“到底怎么了!”有个男生不耐烦地说:“一会儿哭的要命,一会儿又要检查背包!”
“一会儿就先检查你的!”她骂道。
所以说永远不要和女生拌嘴啊,真麻烦呢。
“你凭什么!”那个男生也不示弱。
“明里为今天体育课而准备的新内衣不见了!” 大家被镇住了,但那个男生没有。
“你脑子有问题?!”那个男生骂道“放在更衣间里我们班还有人能去偷?”
“你小子给我闭嘴!”她回应道“明里忘在教室里被人偷了!!!” 教室里一片哗然。
那个男生显然也说不出话了。
“现在就先检查你的!”她说。 “为什么!凭什么!”他吼道。
反应也太激烈了……
“喂喂,该不会是你偷的吧?”她走了过去。
“诶……怎……怎么可能!你们不能随便侵犯别人的隐私!”
“你不给我检查你就是心虚了。懂吗?想证明你的清白就给我们检查吧。”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检查!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就去侵犯他人的隐私,那这个社会就乱套了!” 说得有道理啊,值得敬佩,他是在维护法律。
“你没偷你慌什么!你的包里装着什么东西吗!你就是心虚!你偷了!你在虚张声势!”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
“你赶紧给她呀,不就检查一下嘛。”
“肯定有鬼,这么遮遮掩掩,真恶心。”
“快点给我!”脾气火辣的女生命令他。
“你!”他气愤地把背包扔了出去。
那个女生开始检查起来。
她检查出两本小黄书。
厉害厉害。
大家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竹下看了我一眼。
啊,还真是恶趣味。
虽然的确很好笑就是了。我收回我前面的发言。
“拿走你的这些破东西!”她把小黄书和背包扔给了他。
“现在开始,一个一个搜!”
那几个女生开始行动起来。
“不过话说……明里,你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那个叫明里的女生低声啜泣想着。
“如……如果要偷的话……也就只有体育课大家都不在课室的时候有时间了吧……只要知道那途中有谁回过教室就知道了……” 斋藤听后不安地看了看我。
啊啊,这也很正常吧。
的确,我回来了。
但是我对她这种女生可不感兴趣啊。
我给了斋藤一个自信的眼神(或许),他看到后像舒了一口气。然后微微笑着。
我怎么可能偷这种东西嘛。
干脆我就把我的背包打开好啦,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行走的图书馆。
我拉开拉链…… 嗯?这蕾丝的是什么…… 我轻轻捏了一下…… 然后又提出来了一点……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啊!!!!!!!!女人的内衣!!!!!我看向旁边。
椎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斋藤看到我慌张的神色也开始不安起来。
也是啊,可能会连累到他。
到底是谁放进来的!!!!!!!!我和那女生有仇吗!!!!明明我拿书的时候还没有……到底是谁!!!!!
“那个……我记得……好像松山君回过一次教室。”一个男生说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家都看向我,而我装的很镇静。椎和斋藤不安地看着我,只有竹下在那里笑。
好像这是一个什么笑话,把他给逗乐了。
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我现在真的很危险啊。
竹下站了起来。
他摆出一副极其了解我的样子:“我向大家保证!谁都可能偷,但松山君是绝对不可能偷的!大家也看到了吧,他可是天天和中井同学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想必一目了然了吧。所以有些不必要的隐私就无需去侵犯,不然就会酿成刚才那副尴尬的局面。” 大家都纷纷看向我。
我装的很镇静。
“才不对!”明里叫道“正是因为他和中井那种女人在一起,因此他的行为才更加可疑!如果有冒犯我万分抱歉!但是!大家对于中井的事情可能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吧!我不信松山君一概不知!他自己明知道中井可能是什么样的人,却偏偏要和她待在一起。以这样的关系看来,松山的人品,我也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她对竹下说道。
椎听后低下了头。
竹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查!你查!那你就去查!没人拦着你!现在查!我只能说,多冤枉一个好人,就使同学关系多紧张一次!”
大家显然被竹下这慷慨激昂的演讲打动了,纷纷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甚至是刚才那个脾气火辣的女性也有些动摇。
“我现在就来查!”明里站了起来,向我走了过来。
对不起啊,辜负了你们的信任,但我确实是被冤枉的。
趁现在澄清或许还有机会。
“不用劳烦了!”我站了起来。椎和斋藤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拿出了背包里的内衣。
全班都轰动了。
“变……变态啊!!!!”随着一个女生打头,全班的女生都喊了起来。
竹下也是非常震惊地看着我。
“先听我解释!!”我拍了一下桌子。
“你还解释什么!你个变态!不如去死吧!”女生们讨伐着我。
我用力拍了两下桌子。
“变态变态变态变态变态变态变态!!!!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砰!我把桌子用力摔了一下。
大家才被我的愤怒给镇住了。
“先听我解释!”我吼道。
大家都不说话了。
“我先来简单介绍一下过程。体育课的时候我嫌无聊便到教室来拿背包。当时背包里装了几本小说。然后我便匆匆赶下了楼。刚到楼下,体育老师便叫住了我,然后斋藤走了过来,他说要帮我把包放进保险柜里,于是我就把包和钥匙给了他。就是这样。” 大家纷纷看向斋藤。 “我……我也只是把他的背包放到保险柜锁起来了。如果我没记错,我的确是锁起来了。之后钥匙我就自己放身上,因为当时要干活,没有时间去找松山君。等到下课时才还给了松山君。”他说道。
“我替斋藤作证!”
“我也……”
“我也是!斋藤当时在和我们聊天,他看到松山来了之后,便去和他打招呼,然后拿着他的包走近更衣室,一会儿就出来了,之后全程和我们在一起。因此这期间不存在跑去教室这种事情。” 大家又看向了我。
“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说。
“倒不如说你的话充满了漏洞。”一个女生说道:“我们无法得知你是否拿的只是小说。”
“这种事情不是查查监控器就知道了。”
“你还装傻!”明里骂道“平常这天监控器是要关闭维护的。” 还有这回事?
“抱歉……这个我并不知道。”
“就算你不知道,你刚才的发言就很有问题。故意引导大家去关注斋藤,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我真为刚才的竹下君感到不值,居然为了你辩驳,而你令他大失所望!这样就算了,你还去伤害你的另外一个朋友——斋藤!试图把中心转移道他身上!你真是太差劲了!”明里骂道。
“是啊是啊,差劲啊,只是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敢偷你不敢认吗?还想拉个替死鬼,你还是人吗?松山淳!” 教室里又叽里呱啦喧哗起来。
砰!我踢了一下桌子。
“我没有!”我喊道。
明里丝毫没有示弱:“本来就不应该让你这种人解释太多,浪费大家的时间。像你这种人,整天和中井腻在一起。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用多说。龌龊下流,光凭这一点你就值得我们全班人的怀疑。” 椎听后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要指责就指责我,干嘛去指责她?”
“你承认了吗?”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别把无关人士牵扯进来!”
“中井怎么就是无关的了?正是她这种女人,才让我们对你的怀疑提升了一个等级!”
我正想说话,她又接着说道。
“雅各宾派时期,法国社会还很混乱。但他们当时想出了一个治安办法,迅速使自己所不熟悉的社会稳定下来。现在我们对松山你也不熟悉。但从你跟中井腻在一起,我们也
大致能猜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如果你能证明你是无罪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追究!” 大家纷纷看向了我。
“你证明啊!你头死猪!拖朋友下水的不义者!变态!”
“说啊你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平时不是很狂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读了那么多作家!让他们出来帮帮你啊!”
“干脆长大去做牛郎吧!这么喜欢女人啊,去拍色情片也不错啊!”
“恶心恶心恶心,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死猪怎么还好意思站着!”
“你怎么还好意思让你朋友继续失望!”
“你还不快离开这个班!”
“离开!离开!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
“离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满脑子色情的猪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快去死啊!”
…… 证明无罪吗?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之间我的背包里就出现了内衣。
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是谁,是谁!我完全愣在原地。
因为我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证明。
我已经没救了。
明明就不是我干的…… 我应该找几个人证才行…… 我看向竹下和斋藤。
我以为他们能带给我希望。然而他们两个看着我在笑。
“处罚……”
我从竹下的嘴唇中读出这么两个字。
我想到了他们的处罚对象包括傲慢。我想到了他们的处罚对象包括色欲。
我想到了竹下第一天叫我文学家。
我想到了他们叫我离椎远点。我想到了田村是如何上勾的。
我想到了为了买三万日元的内衣什么都肯做的明里。
我想到了他们借我的五万日元。
27.
“我说了我没有!你们还要我怎么解释!”
“我真是想不到!你现在连骗人都能够面不改色了!你简直让我们家给别人笑话!”父亲骂道。
“你知道我们家会因此在邻居间有多丢脸吗?!我估计也会被人笑话!一个看起来氛围这么好的家庭,居然教出了这样的孩子!想必那家的女主人也是个放荡的人吧。会被这样评论的!”母亲骂道。
“我说了不是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向他们吼道。
“还陷害!”
啪!他用力打了我一巴掌。
“还陷害!你背叛朋友,你还说陷害!”
“他们不是我朋友!”
“你还说!我一个公司社长,被人知道教出来的儿子背叛朋友,我的客户会有什么想法啊!”
“你怎么这么自私!”母亲骂道。
“完全没有在意我们的脸面!”他们一起向我讨伐。
“你还和那种女人做朋友!你简直疯了你!青春期叛逆也要有个限度吧!”
“关你们什么事!”我向他们吼道。
“你这浪荡公子!我们家不需要你这种人!” 烦死了!我冲回房间,用力把门关上。
砰!砰!砰!父亲用力敲门。
“你给我出来!我有教过你不服管教吗?你读的那么多书都读进哪里去了!你简直连一点是非观都没有!” 外面还在吵着。
我用力把枕头罩住头。
左脸疼的厉害。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
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委屈的泪水。
我越来越恨竹下和斋藤这两个人了。
我都想把你们给杀了!还有装无辜实则咄咄逼人的明里。
简直就是婊子!抓到你就把你凌辱到哭!同学不信我,父母不信我,连椎都不信我!婊子,真是婊子!
全都有病!!!
明明是个妓女一样的人物,居然还表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病,真是有病!!!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学校停课我一个月,就算不停,我也回不去了。
同学一见我就骂,拳打脚踢,你们有什么权利!!!明明一个个内心肮脏的不忍直视。下流的笑话和话语可以毫不脸红地说出来。
随意评判女生。
整天妄想和谁进行性交。
这种人也配来骂我!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放在古代,我要是武士,立刻就把你劈成两半!道貌岸然的家伙,急于和我划清界限。
和女生一起讨伐我。
显得自己有多么正经,多么同情女生,多么爱护女生。
实际上在大脑里已经把自己喜欢的女生侵犯了不止一遍。
真是无耻!真是无耻!
那帮女生,一个个装的有多纯真,实际上背地里还不是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还互建圈子,互相攻击!虚伪的关系数都数不清。还装的真诚的不得了。
你们甚至都不如你们所讨厌的那个叫椎的婊子!恶心,实在恶心。
这些人居然还骂我恶心。
真是有够可笑,有够无耻!我用力摔了一下枕头。
这帮人,不报复一下,可能真的就不知道悔改!不知悔改就算了,还活在自以为所是的真相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骂的有理!真是恶心,太恶心了!一定要报复一下!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叫明里的婊子!谁都没她这么无耻!为了件蕾丝内衣不惜去污蔑他人。
真是脑子坏掉了!
第二天下午。
我背好背包,偷偷溜出门,走到学校附近去等待。
十分钟过后,明里出现在了校门口。
“可恶……居然还和同伴有说有笑……” 她正悠闲地喝着饮料和同伴交谈。
“啊……那件内衣已经扔掉了……多亏了大家,我现在又有钱可以去买一件新的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啦,明里酱。”一个女生说道“你能够这么快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
“嘛,这种事情,大家以后或多或少也会经历的吧,比如职场骚扰什么的。要早点适应,不然以后遇到了只会害怕……”
“诶~明里酱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是我的话,真的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女生用手指缠了缠头发,一脸忧伤。
“啊,没关系啦,没关系啦!到时候我会帮你的哦。”明里笑着说,然后把手伸进那个女生的裙子里,揉了揉那个女生的屁股。
“啊啊!……明里酱……不要碰……这里人很多的啦!!!”那个女生叫道。
“哎呀,不错的叫声呢。感觉也不错哦。”她一脸坏笑,然后拍了拍了那个女生的屁股
“请人帮忙是要点报酬的嘛~” “真是的!!!不要拿我开玩笑啦!!明里酱!!!”那个女生害羞地挣脱她。
“是是是!”她答应道。
真是够无耻的!干了那种事情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和同伴玩耍!我尾随着她们,很快那个女生等到了公共汽车,而明里则自己一个人继续走着。
这家伙还要去哪呢…… 她先是去了趟便利店。
五分钟后出来了。
提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份泡面。
一个人吃三份!胖死你!到时候变成个肥猪看谁还理你!臭婊子!我怕继续尾随着她。
她边走边看手机,然后关闭了屏幕,长呼了一口气。
“真是不幸……”她这么感叹道。
是啊!是啊!不幸极了!我不幸极了!你今天也不幸极了!她走进了一条四周无人的暗巷…… 好机会!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绳子,然后拿出胶带,扯开!接着立马冲了过去!她貌似是因为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愣了一下,然后探出头看向巷外。
她看到我在跑向她,她的脸变得扭曲。
“不!……” 她还没说完,就被我用力把胶带缠在她的嘴上。
我使劲全力抱着她的身体,以防她胡乱挣扎逃脱。然后顶着她推向墙壁。
咚!她的脑袋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墙壁。 “呜呜呜呜……”她在说着什么。
我才不管呢。
我拿绳子试图绑着她的手。
她挣扎的很厉害。
但说到底也是个女生。
无法和我这种对她恨之入骨的男生相比。
她用脚使劲踹我。
我把她摁到地上,用身体压着她的脚,然后试图给套在她手上的绳子打死结。
“呜呜呜呜……”
她挣扎地越来越厉害了。
啪!我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她愣了一下。
趁着机会我顺利绑住了她的手。
至于脚就比较容易了。
用身体使劲压着她的大腿,她几乎不能动。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把她控制在地上。
我站了起来,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开过刃的小刀。
“你最好别乱动!”我警告道“我这把刀是父亲玩狩猎,割野兽专用的。要是轻轻往你脸上抹一下……” 我把刀凑到她的面前。
“呜呜呜呜……!!!”她使劲摇着头。
“你知道就好!”我踢了她一脚。
我跑出暗巷去观察四周。
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家伙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管了。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什么事情吧?” 我左手准备撕她嘴上的胶布,右手把刀贴在她的脖子上,脖子渗出些许血迹。
她完全被吓傻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等等……怎么鞋子上有一种湿热的感觉…… 我站起身。
她的裙子下积了一滩水渍。
“你可真够恶心啊!!居然小便失禁了!”我骂道,然后用力往她的胸上踹了两脚。
我继续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现在我撕开你的胶布,如果你敢乱动乱喊,我不会杀了你,我会在你的脸上留下很多精美的花纹。这样会让你这种虚荣的女人生不如死!你懂了吗!”
“呜呜呜呜!!!”她使劲点头。
我撕开了她的胶布。
“呼呼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向我喊道。
“我让你小声点!” 啪!我扇了她一巴掌。
“呜……对……对不起……”她流出了眼泪。
“你这无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对不起?!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什么资格跟我说对不起?!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我踹了她一脚。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我还想好好生活……呜呜……” 啪!我又扇了她一巴掌。
她的脸被我打得通红。
“哭什么哭!你还想要好好生活?!你是有多自私啊!我的生活都被你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愿意的……”
“你还不愿意!”我越听越生气,用力踹了她两脚。
“啊!好疼……呜呜……不要再打我了……”
“给你买内衣你就要啊!踹你两脚你怎么就不要了!”
“我不知道内衣……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我用脚掌用力踩着她的腹部。
“我真的不知道……!放过我吧……我也很不愿意啊!斋藤和竹下有我的把柄……我真的很害怕啊!”
“把柄?”我疑惑了起来。
“什么把柄?”我问。
“他们两个当时在学校后墙玩移动电子游戏……撞见了在体育器材室的我和优酱…… 那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然后呢?”
“他们拍照了……” 我一下子怒了“拍照你怕什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不就是擅闯体育器材室!”
“我是同性恋啊!”她向我吼道。
“诶……?”
“他们拍了我和优酱脱衣服抱在一起接吻的照片!他们还说要发到他们常逛的同性恋网站上去!”
“什么……”
“他们在要挟我啊!我也不愿意啊!他们要我为他办事,他们才会删除照片!”
“……”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我又扇了她一巴掌。
“那你就可以污蔑我了吗!”我骂道。
“我的未来真的很重要啊!我家里很穷……基本上在靠我和妈妈支撑啊!我也很累啊!家里还有个弟弟,他以后也要靠我啊!松山君人又傲慢,家里又有钱,还整天缠着中井这样的女人,他们说要处罚你,难道有错吗?凭什么要用我的未来去维护你的未来!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人渣!”
“你!”我用力踹她。
“是啊,我就是人渣!你又能怎样!即使是这样你就可以凭空污蔑我了吗!你就是自私!你不是说我是人渣吗!那我就踹死你!踹死你!”
“啊啊!别踢了,别踢了!要去报复就去找他们两个吧,他们才是你真正的敌人啊!” 明里哭的越来越厉害。
我停下了动作。
“喂,今天的事情你不会说出去吧?”我问道。
“不会不会!”她赶忙回应我“绝对不会的!松山君是正义的主张,我完全没有什么好说出去的!” 多么无耻的人啊。
“那我可要留下点合约才行……”
“合约……?”
我用力扒开她的衣服和内衣。
“不要啊!!!!” 我使劲揉捏她的乳房。这就是女人的触感吗?我看着她那张被打的通红的脸。
还真是恶心…… 我用手机拍下了她的样子。
然后给她松绑。
给自己换上黑色的外套。
之后便像个老鼠一样逃窜到暮色中,不见踪影
28.
(本节内容将引起严重不适)
(本节内容将引起严重不适)
(本节内容将引起严重不适)
(不含五位数要素)
今天要去报复竹下!到了放学时间,我在学校附近等待竹下出现。
但我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他。
不过,他和斋藤在一起走着。
看来得等他和斋藤各自回家才有可能抓到落单的他。
我从后面跟着他们。
他们有说有笑,在谈着电子游戏。
真是太可恶了!好像我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接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
是注意到自己说话很大声了吗?真是失礼迟钝啊。
这时,斋藤停了下来,走向了便利店,而竹下也没有继续等他。
应该是各自回家了…… 今天要找好时机…… 如果他的家住在人多的地方……那么就再另想办法。
我继续跟着他。
他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人也越来越少。
他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应该是在发送信息。
他家也很穷?往这种地方走?应该也有可能,毕竟买个游戏还要凑钱……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起了手机。
“你好,你好,这里是竹下,有什么事情吗?”
“……”
“哦哦,好的,关于这件事情请等会儿再谈。”他加快了脚步,往一个巷子走去。“我现在去个没人的地方。” 这家伙谈什么事情……居然这么鬼鬼祟祟…… 不行得跟上去!我轻声小跑起来。他走进了巷子里。
“啊,是的是的,是这样。” 我探出头,发现他正背对着我打电话。
好机会!我拿出胶带和棍棒,冲了上去!我制服不了你!我敲晕你!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笑,然后向我展示没有任何通话界面的手机桌面……
“什……!” 我深感不妙。
这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转过头……斋藤带着扭曲的笑脸向我袭来。
砰!他把我用力的摁在地上。
“啊啊啊啊!!!给我走开!!!!”我用力挣扎着,不停的挥舞棍棒去敲他的背。胶带滚落在地上,而我空出来的左手则用力抓着他的脸。
竹下走了过来用力把我的棍棒夺走。
“绳子呢!斋藤!”竹下问道。
“买到了!在我身后!有点细……” 竹下走了过去拿起了绳子,然后和斋藤一起摁着我,绑起了我的手和脚。
“捆他够用了。”
“你们放开我!!!!!”我用力朝他们呐喊,使劲的挣扎,然而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说到底我的力气不比常人高出多少,而且我没有锻炼过肌肉。面对这两个人我显得非常无力。
“你们想怎么样!”我吼道。
“我们想怎么样?”竹下听后笑了起来“应该是我们问你,你想怎么样……”
“大概是来向我们复仇的吧?”斋藤说道。
“应该也是。看他手拿胶带和棍棒……真是太蠢了……真以为他那点潜伏技巧能够骗过我们……”竹下笑道。
“我们可是参加过童子军的。”斋藤说。
完了……
“话说,松山君明明是有钱人,却连童子军都不肯参加。真是懒惰啊。”竹下嘲讽道。
“关……关你们什么事!”
“算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先来和你谈谈昨天发生的事情吧……你凌辱了明里对吧?”
“你们怎么知道?” 他们两个对视一笑。
“我们不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嘁。”
“别把你的脸摆的那么难看啊。”斋藤抓着我的脸使劲揉。
“不过,明里那件事我们也没做错啊。我们在处罚明里泛滥的色欲啊,居然去学校的体育器材室和自己的女伴干那种事情,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满脑子都被性欲、肉欲快感占据了。这种家伙我们难道不应该处罚一下吗?”竹下说道。
“……”
“松山君也是。多么傲慢啊。对谁都爱理不理。只去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对别人的关心
视若无睹。对朋友的建议置若罔闻。你觉得你这种失礼且自大的行为不应该被处罚一下吗?”
“我可没让你们关心!”
“别说的那么难听啊。我们是在帮你,在教育你。你看看田村君。他可是我们最成功的案例啊!他都以死谢罪了!”
“什么!”我顿时愣住了。
那个田村君……居然……死了?!我还是……帮凶……
“喂喂……你们可别开玩笑啊……”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我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我一直都和你说真话。我骗过你吗?”竹下说道。
“喂喂……不是吧,不是吧……”我还是难以置信。他叹了口气,然后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戳点着…… “那你就看看这个吧。”他把手机拿给我看。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拿开拿开快拿开!!!!!”我赶紧闭上眼睛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他给我看了田村君坠楼摔死的照片。
“快来欣赏一下啊。”他嘿嘿笑着“他是在光荣的接受处罚啊!他在为他的行为负责!斋藤,帮帮松山君吧。”
“没问题。” 他用双手扶着我的脑袋,而我则紧闭着眼睛。
“来看吧!”他叫道。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用力扯着我的眼皮让我睁开双眼……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来看啊!看啊!”
照片里的田村君用他破碎的眼球盯着我。那双眼球充满着怨恨,仿佛要冲出手机把我掐死在这里。
“快关了!!!快关了!!!”我向他们祈求。
“你快看啊,快看啊!” 他放大!放大!放大!那双眼睛!!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发狂似的笑了起来“多可悲的松山啊!你以前那种傲慢去了哪里?不是什么都不关心吗?你不是很厉害吗!原来是个没用的东西!是个没用的东西!!!”
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啊,对了对了!!!我再给你看一个东西,再给你看一个东西!!!!你知道我们拿你的五万日元去干什么了吗!你猜,你猜啊!” 啪!他用力打了我一巴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
“不行,不行,不行!!!一定要让你看!!一定要让你看!!!!哈哈哈哈哈哈!!!!”他向左滑动了照片…… 这!喂喂喂……
“喂喂喂!你们去死啊!给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照片里的中井椎一脸痛苦的被这两个人蹂躏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和斋藤疯狂地笑着。
“你想不到吧,你想不到吧!!!”竹下笑着说“我们拿你的钱去向她买春了哦!买春了啊!喂,松山,你喜欢她的吧!你想独占她的吧!你看看她的身体是谁在享有啊!是谁啊!只要有五万日元,谁都可以!谁都可以!!!!而且,这五万日元,是你给我们的,是你给我们的!!!!”
“闭嘴啊!闭嘴啊!你去死啊!你个混蛋!去死啊!!!” 为什么这个绳子挣不开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她当时在说些什么吗?她在说啊!淳不会原谅你们的,不会原谅你们的!是的,我们强迫她了强迫她了,这是她的处罚!她的处罚!”
“你去死啊啊!!!!”我向他怒吼。
“哈哈哈哈哈!!!反应真不错啊!!不过你还没有忏悔啊哈哈哈!!!反应真不错啊!!不过你还没有忏悔啊!!!” 他示意斋藤把我扶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你们就不怕警察吗!!!”
“警察?!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可未满十六周岁,日本法律不能让我们怎么样的!!!这是日本法律给我的权利,给我对你们这些拥有缺陷的人予以惩罚的权利!!” 他碰了碰我的裤子。
“喂……你要干什么……”
“松山君是异性恋吧?大部分人都是异性恋吧?但是啊,我和斋藤……都是双性恋啊!!!”
“诶……?”我愣住了。
斋藤的手在我的胸间摸索。
“喂喂喂……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恐惧起来。
“我们不会干什么的,我们要均摊你的色欲,让你的色欲男女平等,懂了吗!” 他用力脱下我的裤子。
“喂喂喂!!!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别碰我!!!别碰我!!!!”
“嘿嘿嘿,松山君发育的意外的很好啊!” 他也脱下了他的裤子。
“别碰我,别碰我!!!!!”我用力蹬着腿,挣开绳索啊!挣开啊!!!
“别怕别怕,我和斋藤是有经验的。但是啊……” 他伸出来他的手放在我的下体上,然后…… 用力一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这点疼痛就受不了了吗?一会儿还怎么和我进行更高级的活动?”
“别碰我啊!!!”我用力挣扎着,好像手都被绳子勒出了血。
斋藤脱下他的裤子在我的屁股上蹭了蹭。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啊啊!!!我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哈!!!!那你原谅我们了吗?中井椎可是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的。”
“我原谅你们!!!原谅你们!!!!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背叛了最喜欢你的人啊。你是有多自私啊!松山君!!!一定要给你处罚,给你处罚!!!!”
“不要啊啊啊啊”我用力挣着绳索“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啪!绳索突然被我给挣开了!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我疯狂地跑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我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离开这里!连裤子都没有穿,我像条狼狈的土狗不要命地跑着。
29.
我在神社边走着。
这里人多,不用担心被人拖进暗巷。
我害怕,但又毫无办法。
什么也不能说出去。
有关田村,有关明里,最终总是会牵扯到我的身上。
我只能强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明里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们两个还会去处罚她吗?她也会死吗?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敢去想,越想就越可怕。
面对父母逼问为什么没穿裤子回家,我也是只能装傻打着哈哈。
好累,好累。
我到底在干什么?神明大人有答案吗?请你告诉我吧?告诉我一个,即使不告诉大家真相,也能过上美好生活的办法吧?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我看着红色的鸟居,突然就感觉失去了力气,只能蹲坐在旁边。 “你……你没事吧?”被一个年轻女人这样问候着。
“啊,没事……多谢您的关心……我想休息一下然后走上去……太远了……” 她呵呵笑着“是跑过来的吗?想想也是。这里的楼梯还是很难爬的。那我就先上去了。”
“好……”我回答她。
等她上去后,我就离开了那里。
我走到人多的大街上。
口袋里装着零钱,背包里装着我剩下的二十五万日元。
我想花光它。
我想起他们对我的嘲讽。
“你读那么多作家有用吗?他们能来救你吗?” 不能,不能。
芥川龙之介,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我可以把二十五万日元都给你。
不过啊,我连你都读不懂。我还能向你寻求什么呢?我就是一个小鬼,自大的小鬼。
谁都没说错,因此谁都可以指责我。
所以现在才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什么办法都没有。
如果要解决办法,就要撕开伤疤。
“看啊,这就是我的伤疤!不只是他人的伤害,还有我的功劳。是我,让它再也不能愈合了!” 远处的孩童在嘻嘻奔跑着。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期盼着快点长大。
可现在我多么想回到什么也不懂的童年。
我们总是憎恨当下而又期盼未来。走到自己渴求的未来又妄图回到过去所憎恶的当下。如果一个人尝试去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就会可悲的发现自己无法逃离循环的怪圈。
有一点可以确定,现在的当下绝对是我所想逃离的,无论是过去的当下还是未来的当下,能让我避开这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痴人呓语,什么都改变不了,像蒸腾的水飘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我走到一家面包店。
哦,那里也有卖小块的肉松面包。
小块的肉松面包…… 小块的肉松面包啊!突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向店长买了一个,中途她还关心我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真相的人永远最无知。
我吃了一口面包,它就像那天中午一样美味。
面对无能为力的我,她向我伸出了手。
你还能再次向我伸出手吗?我已经没办法再要求什么了。毕竟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渣啊。
已经没有办法了。
“淳……?是淳吧?”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蹲在店铺旁的我抬头一看。
是椎。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像第一次和我见面那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微微对着我笑,向我伸出了手。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本来只是想来买面包……是神明大人在保佑吧?” 多么无耻的我。
又一次被她伸出了手。
我来到了她的家。
很普通的房屋。甚至有点儿小。
但房子里乱糟糟的。
“抱歉,抱歉。先来我房间里吧。可以吗?”她这样问我。
“可以……”我跟着她去她的房间。
“那个……椎的父母呢?”
“他们都出门了,今天是不会回来的。”
“哦……” 说着我就来到了她的房间。
房间很整洁。弥漫着一股香气…… 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在房间的地板上坐下。
我看到书架上摆放着许多太宰治的书,还有一本圣经,不过很新,应该没有翻过。
“椎是基督徒吗?”我问她。她准备走出房间为我准备水。
“不是哦,只是偶尔翻翻,当故事看。”
“这样啊……” 我继续看着书架。
除了几本诗集就没有其他的了。
还有一张画!贴在她的墙上。
应该是打印出来的。
这幅画我在家里的美术鉴赏书里见过。
是保罗·高更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椎端着茶盘进到房间里来。
“抱歉……家里只剩下了一点红茶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 她静谧地为我倒茶。哗啦啦的水声从壶口传来。
然后像飘离的思绪戛然而止。
“请用。”她端给我。
“谢谢……” 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我一直觉得椎的品味很不错。”
“是……是吗……也没什么吧……”
“那个……椎?”
“嗯?怎么了?”
“椎一直以来都在背负着什么吧?”我向她问。
“嗯……这个问题……不是很想回答呢……我们聊聊别的吧?比如这个诗集……”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诗集,然后坐在我旁边。
“我说……为什么椎的脸上总是能保持着笑容呢?”
“诶?因……因为没有什么好伤心的。来看看吧……淳?这本诗集……”她翻了一页摆在我面前。
“你的心在哭吧?我听到了。”
“诶?那……是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自说自话了!!!”我把她扑倒在地上。
“为什么你能一点忧伤也没有啊!!!”我朝她吼道。
“你经历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吧!!你是真的像个荡妇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吗!!绝对不是吧!!既然如此就哭出来啊!!你在强装什么!!”
“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苦笑着和我说。
“可恶!!我只是个自私的小鬼啊!!!你为什么偏要来找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自己也哭了出来。
“我不想去相信……淳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我背负着什么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淳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发狂似的撕开她的衣服,和她进行了一场无言的交媾。
看着满地狼藉,以及掩藏在那副白色连衣裙下饱受摧残的躯体……那就像娇艳的花,无力地迎着狂风。
我站起身来,跑出了她的家。
留下躺在地上一语不发的她、背包里的二十五万日元、以及我的懦弱,我们之间的误解。
说到这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向久枝说道:“我就是个人渣……我曾经也问过自己,如果中井椎长得没有这么漂亮的话,我会不会喜欢她。然而结果每次都是不会……”
“明明是这样一个坚强的少女!纯真的少女!我想到她第一次被逼出去卖春的绝望!持续被侵犯时的痛苦!之后还要摆出笑脸时的样子!我就心疼的厉害……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女,居然把她身上的所有都寄托给了我!我是她活着的意义啊!然而我没办法接受啊!我是个人渣啊!她能看到美景,然而我从她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就算我可以忘记其他事情!我也不能忘记这件事啊……于是我和她一样……背负着自己的过去,又要坦然面对着未来……与她不同,那是她不应该承受的,而我是罪有应得!”
“在一个盛夏。那时的我已经转学到寄宿制学校的,准备应对高中升学考试。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忘记了曾经的种种,开始更改自己……我忘掉竹下和斋藤带给我的阴影,我更正我的观念,我尝试忘掉田村的那双眼睛,然而偶尔梦醒时还是会冒出一身冷汗……我想到明里,我甚至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我只能一遍一遍劝勉自己,告诫自己,别再做人渣了……我自我欺骗,尝试美化,我想到中井椎对我说的,太宰治《雪夜的故事》,我和她都想做弟弟,然而我们都是哥哥,看见过最美的,也看见过最丑陋的……然而我们依然要肩扛着什么……最终,这一切随着时间……变淡了……时间不会治愈伤痛,时间只会让我们适应伤痛……当你做出了那番事情后,川凛前辈对我的怀疑让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曾经……我这才发现……我和以前一样无能……一样懦弱……” “我再也没有见过中井椎。在那个盛夏我突然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有我曾经的背包和一封信。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但,你和他们好像没什么不同。’我打开背包来看,里面是我的二十五万日元……一分不少。”
“我发狂似的踩着单车前往那年秋天我们去的神社……但……我并没有找到我和她的凶签。神社管理员说,因为之前的工作人员管理不善,遗失了一些签,但因为没人来寻求,于是他们也没有特意去找……”
“我看着那些新签,耳边响着阵阵蝉鸣……”
“这就是我和椎的故事了。”
保罗·高更《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
第十七节:
我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柠檬茶,冰块在玻璃杯里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浮想起遥远的汽笛,炎热的夏季,神社旁的蝉鸣。海滩上的排球,男人女人们的欢笑,以及傍晚黄昏时的不舍。
我们想挽留的东西太多,如果我们能挽留的话。
30.
久枝听完只是默默地关闭了录音笔。
川凛前辈突然冲了进来紧紧抱住了我。我对这突然其来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
“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她们了。”久枝这样说着,然后走出了病房。
原来是这样啊…… 撕开伤口也不一定会收到伤害。
“对不起,川凛前辈。”
“我也是……非常对不起淳……就让我们以后一起面对好吗?面对你的过去。面对我们的过去……”
“好……” 我摩挲着她的背。
和她相遇实在是太幸运了。
中午,川凛前辈带着她制作的中华料理来看望我。
“是什么呢?”我问她。
“普通的鸡汤。”她打开了盖子。
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她从保温盒里装了一碗出来,然后从碗中舀满了一勺,将勺子凑到她的红唇前,轻轻吹着气。
水雾四散开来。
她把勺子凑到我的嘴唇前。
“啊——”她这样说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自己也可以……我还没到全身都不能动的程度……”我解释着。
“不行不行。淳是病人。快喝了吧?” 我喝了下去。
可真美味。
“好喝吗?”她问我。
“好喝。” 她微微笑着。
“那就再来一口吧?”她又舀满一勺。
的确很好喝。
我看着汤里的枸杞发着呆,川凛前辈则继续吹着汤的热气。
“川凛前辈真的不恨我吗?我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也是呢……” 她听后放下了碗。
“那……淳真的不恨我吗?”她看着我。
“诶……?”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恨川凛前辈?”
“月一可是因为我,差点就把淳杀了……” 我顿时有些失语。
“淳恨我吗?”她微微笑着。
“一点也不。”
“那不就可以了吗?”她重新拿起碗,喂我喝鸡汤。
“我也不恨淳。” 这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吧。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川凛前辈。”
“我也是……” 咔嗒—— 门被打开了。
“啊啊啊啊,很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的美好日常。”久枝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鸡汤。
“哦?看起来很不错啊。我能喝一口吗?”他向我问道。
“没问题……但……”川凛前辈看着我。
“我也没意见。” 川凛前辈拿了个新碗,从保温盒中装了一小碗给久枝。
久枝慢慢地喝完了。
“手艺真的很不错啊。”久枝赞叹着。
“所以呢?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喝碗鸡汤吗?” 他把碗放下。
“多谢款待。”然后接着说道“有人找你。在天台上等着。”
“是谁?”我问。
“先跟我来吧。”
“那……那个……?”川凛前辈拉着我的手。
“还是让他一个人去比较好。”久枝说道。
“这样啊……”川凛前辈松开了我的手。
久枝按了顶楼的电梯。
“你现在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现在这种局面不是很好吗?你和上野川凛重新和好了。而且你把你的过去全都让她知道了,今后或许能少很多麻烦。”
“或许如此。”
“或许。”
“但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我问。
“原因我早就说清楚了。一部分是因为有趣……”
“另一部分?”
“……” 他沉默不语。
“你和中井椎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主导这些事情?”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电梯门开了。
他转身对我说道:“去吧。她已经在等你了。” 我有些茫然。
看着那扇半掩的门,身体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羁绊。
那扇门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其实脑中已经闪过些许答案。
我走上前去,缓缓推开了门…… 站在天台中央背对着我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筒袜和学校制服的长发及腰少女。
我已经知道那是谁了,而她也转过身来看着我。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向我微笑着。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
“久违了呢。淳?还记得我吗?”
椎向我伸出了手。
不知道怎么了,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
有一种想竭力呐喊的冲动,也有一种想拼命逃避的冲动。内心惶惑不安,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我向前。大概是不想再逃避的过去和终究来临的未来。
“当然了……椎……你还好吗?” 她微笑着不说话。
我感觉到她身上的最后一缕忧愁也烟消雾散了。沉重的包袱现如今也不在她的身上了。
“看来是过的很好……”
“淳呢?淳过的也不错吧?” 我过的很不错吗?确实,我过的真的很不错。
但一想到我这种人过的很不错。
我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能过来一下吗?” 我向她走了过去。她轻轻拥抱着我。
她身上的味道一如往常,不曾变过。只是较之初中的她,现在的她已经更为成熟了……
“以前经常想着能像这样抱一抱淳……现在实现了呢……但是……好像没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这种感觉……”
“该说是遗憾吗?”我说道。
“应该是这样吧……”她松开了我,然后走到了栏杆那里,望着城市里林立的高楼。
“我已经搬去京都和姐姐住了。现在在一所高中平静的生活。几乎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
“倒是淳,还住在那里,没有变过呢。曾经为了找到你家的地址,我费了好大的功夫。
直到一天从办公室里偷看到了要丢的学生资料,我才把你的背包还给了你。”
“为什么……”
“老实说,淳转学走后我去过你家附近。偶尔也能看到你。但也不敢和你打招呼。那时的我很想你……虽然你很让我失望……”
“……”
“不过现在大家都很好,不是吗?我跟别人交往了。是一个和你一样爱看书的男孩子。也是我的同桌。不过他很谦虚,也不在乎我的过去如何。这样很好,不是吗?虽然淳现在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你好像已经有了在你眼中最重要的存在了。她可以和你一起面对过去。” 我想起了帕斯卡在《思想录》里的那段话:
“时间治愈忧伤和不和,因为我们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侵犯者和被侵犯者都不再是同一个人。就像我们这个民族,我们曾经分裂,但隔两代后又合一了。他们还是法国人,但已不是以前的法国人了。过十年,人就很难再爱同一个人了。我确信。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他也一样。他当时年少,她也是。现在她完全不同了。假如她没变,也许他还会爱她。”
“上野小姐有些地方也和我很像……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们都忘不了对方吧?但是我们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转过身来:“一定要幸福。就算是看到冬季的雪,想到夏季的风也不要忧伤。”
“你也是。”
“我读了太宰治的《斜阳》。我已经不是那个只喜欢他写的美好故事的人了。罗莎卢森堡、爱情、革命、浪漫主义,这些都很好,不是吗?我一直是一个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淳有变成无趣的大人吗?应该没有吧?” 我噙着泪水说不出一句话。
她缓缓走向我的身边。
“《维庸之妻》我也读了。我是阿早。中井椎已经重生了。” 然后她走向天台的门准备离开。
她轻声说道:“只是,淳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我独自站在天台,久久地凝视着天空。
31.
当我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
川凛前辈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书。
“你醒啦?”她问我。
“嗯……睡了一个小时……不过,川凛前辈不去学校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坂垣君帮我争取到了很长的一段假期。”
“不是说这个,是学习上的事情。川凛前辈是要去大学的吧?还是出来就业呢?”
“想去大学……”她说道。
“这样的话……就不耽误你学习了。我自己也可以照顾我自己。” “不行。”她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其实我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淳不需要担心。”
“不需要担心?是能考上早稻田了吗?”
“不能。但是也不想去。前辈有自己想去的大学。”
“也是,毕竟不是一流大学就一定是好学校。那我以后要和川凛前辈考同一个大学。” 她听后噗哧笑了起来:“淳可不能说大话。我知道淳的成绩不是很好吧?”
“不是很好这个形容听起来就好像是很差劲。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我的成绩可是中等水平。”
“你为什么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解释呢?不过好好加油吧。前辈的学校虽然不是非常厉害,但是想入学的话,还是有难度的哦。”
“啊啊,这种事情。只要把平时拿来看书的时间抽出来一点用来学习就可以了。” 咔嗒一声。
门开了。
久枝走了进来。
“你就不能敲敲门吗?”我抱怨道。
“啊啊啊,抱歉,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不过淳看起来很精神,那我就放心了。”
“……” 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川凛前辈一旁。
“在读什么书呢?上野小姐?”他注意到了川凛前辈手里的书。
“问别人读什么书不觉得很像窃取隐私吗?”
“只是普通地问问。啊啊啊,淳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争夺交配权的。”
“唉……”我叹气道。
川凛前辈一脸困扰。
“嘛……”她把封面给久枝看“是茨威格的中短篇小说集。在看《月色朦胧》这一篇。”
“茨威格啊……感觉很不错。这篇应该是爱情故事吧?”
“是的。”
“我只读过他的那本非常有份量的长篇《心灵的焦灼》还有短篇《无形的压力》。不得不说他的心理描写很不错。”
“的确是这样呢。板垣先生可以去读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也是非常不错的。”
“茨威格的作品我差不多都读过。”我说道“《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在女权主义者那里还是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我和川凛前辈都很喜欢这篇。以前我们也有研究过。”
“嗯……我一定会去看的。不过,别人都评价他只是一个二流作家。”
川凛前辈听后笑了起来“毕竟没写出过多少有深度主题的作品。坂垣先生很喜欢读这一类吧?《无形的压力》就是属于茨威格少有的名篇。”
“差不多是这样吧。”
“好了好了。聊完了吗?没有事情就出去吧。”我向久枝说道。
“真的要我出去吗?”久枝笑着问我。
他摆弄着他的白手套:“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想问问我?”
“这么说来的话……倒是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
“你和中井椎是怎么认识的?”
他戴上了白手套。
“那就要从五月七日说起了。”
32.
五月七日,平静的夜。
“已经准备就绪了。”祈夏向我报告。
这片贫民区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也许还有人居住,但预计人数不多。
要找到这样的地形在日本颇为困难,可以说仅此一家。进入其中有两条道路,之后是五条分叉道,通向不同的街区。没有监控器。令人惊奇的是,这里居然鲜有发生恶性案件。或许是因为在这以外便是商业繁荣区,巡警在四处巡逻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已经请当地警局和美军方面对于这次事件不要横加干涉。
那个垃·圾箱里,装着父亲操纵媒体的关键性证据。那几个老派敌对财阀肯定无论如何也想拿到吧。
选在这样的位置能够充分显示我的决心。
在这样的位置,无论是爆发枪战、刺杀、骚动都会对任何一方不利。去中东旅行的时候曾遇上了一个中国雇佣兵。她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益网的头部节点只要遭到触动,就极易引发其他节点的动荡。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了。光靠一个人掌握局势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抱歉啊,忘记说了,我是个乖孩子,很听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话。那么我就听你的吧,巡警先生!” 巷子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看不清他的脸。
啪!那个垃·圾箱的盖子被拍了一下。
然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祈夏有些吃惊。
毫无疑问。我们的计划被扰乱了。
一位巡警跑了过来,然后停了下来。
砰!他用力踢了一下垃圾箱。垃·圾从箱内倒了出来。
“这里是中井,停止包围。那孩子跑了。”他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道。
“收到。”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回事!不是让警局不要来干涉这次事件了吗!”祈夏对着电话怒吼。
电话那传来电子假音:“的确已经通知过了。”
“看来是意外。”我说。
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的范围内。意外肯定是会出现的。像这样平静地、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办成一件事情总比大张旗鼓搞警戒而办成的事情所产生的波动小。但它的难度也是无法估量的。
从那位巡警说停止包围来看,他已经尽力了。
借着月光,我看到他无力地蹲在地上。
“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啊……”他脱下帽子这样感叹着。
祈夏想要出去,我阻拦了她。
电话响了。 “我们对你的决心表示怀疑。坂垣家的四少爷,浪荡公子。”电子假声从电话里传来。
“这是一个预料中的意外。”我说道。
“如果你像你父亲那样会操纵媒体,那么你应该会操纵意外才对。想要顶替你家的一公子和二公子?想要逼你的父亲下位?浪荡公子,不如多去找几个女人来的实际。” 嘟嘟嘟—— 祈夏瘫倒在地上。
“失败了。”她说。
“失败了。或许。”我喝了一口冷咖啡。
窗外那个巡警像一条老狗一般佝偻着他的身体。他往垃·圾箱看去,那里的垃·圾仿佛有什么规律。
他扯开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长方体铁片。他拿了起来疑惑着,接着对着月光。
是数据存储器。
祈夏见此冲了出来。
“把它给我们!”
他看了看手上的铁片,又看了看那个有着成熟妩媚气息的祈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把铁片抓的更紧了。
“你的警官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和你说清楚了吧?”祈夏问道。
“是的……”
“既然如此就把它给我们!”
“给你们吗?我想这些东西都无所谓。即使我给你们了,我一样也会被停职……”
“我们可以让你不被停职。”我走了出来对他说道。
“那也没用了。在某种意义上,什么都没有改变。想要这个东西?”他摇晃着铁片。
“那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祈夏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帮你做事?找我们?” 实际上她只是在虚张声势。
可能他或者大家都觉得我们对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然而我们什么也不能对他做。任何一个污点在未来的计划中都可能反噬自身。我们只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把我杀了的话。无论如何,对你们也是不利的。肯定会有人,各个层面,来查找线索,然后把你们挖出来。接下来你们就完蛋了。” 他说的有道理。
但我们可以让他的家人死去。这个办法很大程度上能钳制住他。
不过,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拜托我们做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未尝不能听听。
“那么是什么事情?”我问。
他看看四周:“先去我家吧。还是说,你们有地方?” 我们把他带上了车。
“怎么称呼你比较好?中井叔叔可以吗?”
“坂垣君想怎么叫都可以。其实我要拜托你们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让你们帮我打听打听我女儿的消息,顺便帮她解决一下她可能存在的巨大困扰。”
“哦?你女儿是失踪了吗?”我问。
“不是。在她的姐姐家里。我的大女儿。已经工作了。”
“和家人有矛盾吗?”
“差不多吧。坂垣君想想听听吗?关于我女儿的事情。” 我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
“可以。正好我很感兴趣。” 他喝了口车上准备的瓶装水。
“大概六年前,我是个人渣,或者说,渣滓不如的东西。虽然我是巡警,却和一堆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起,也就是说,整天用下体思考。在这一方面,我觉得你应该深有体会。你有过几个女朋友?新闻上说你是坂垣家的浪荡公子,有三十个女朋友。每一个都很漂亮。” 祈夏从主驾驶位置看向了我。
“没有。只有一个女朋友。”我说。
“那……”
“应该说和三十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
“这样啊……你今年多少岁了?好像是二十?刚成年啊。”
“二十。”
“老实说,曾经的我是很羡慕你的。我和那帮朋友都很羡慕你。这附近有个妓院你知道吧?警局包的一个灰色产业,比红灯区更赚钱,给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增长经济,带动旅游业发展。大家都说这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发展模式。”
“不知道。”
“也是。毕竟你也不需要妓女。反正那时的我挺怨天尤人的。妻子年轻时长的还不错,在怀孕生下两个女儿之后,就越来越难看了。有时和她做的时候,我甚至想呕吐。而且她的身体很虚弱,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一直都没好。每个月都要支付大量的医药费。家里还要供应两个女儿。大女儿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家庭氛围,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跑去京都闯荡了。我们没有去找她。因为我们知道找到了也没用。我们供养不起,而且她已经成年了,我们也没办法怪罪她,这是我们的过错。”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决定。”我说。
“我的压力很大。每天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扛着沉重的担子前行,有时我会问自己,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每天都要为了生存发愁,为了活着而拼命活着。当然了,坂垣少爷应该理解不了吧?毕竟你总是衣食无忧,还有不同的发泄对象可以替换。”
“不,我可以理解。我曾经去过中东。” 他笑道:“原来如此。你能理解就好。”
“于是我经常在下班后都和朋友去妓院消费。在妓院我才感受到人生的意义。让我知道活着很好。每天赚钱不止是为了养活别人和自己。赚钱还可以让自己快乐,让自己有着值得为之努力赚钱的实感。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个我很喜欢的妓女,她叫惠子。惠子很漂亮,只有三十来岁。有成熟女人的韵味。每次和她做,我总会想起年轻时的妻子。然后总是会为此哭泣,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有时也会想到,这样来妓院消费实在是在空耗生命,消磨虚无,不如就此死了算了。然而想到女儿和妻子,我又吞下这个念头。”
“直到有一天,街上来了个劫匪。他持刀抢劫一个女人。作为警员的我当时并没有配备武器。因为在这种鬼地方,大家都是安稳生活,没多少人想惹事。这里十年来也报不了几个案件,每天的巡逻都只是抓几个调皮晚归的孩子罢了。”
“我和那个劫匪谈判,他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嘲讽我。说我无能,说我为什么不上去和他硬碰硬,说我为什么身为警员却一点赴死的觉悟都没说。然后他说,他认为我在之所以不轻举妄动,是因为我看不起他,我在认为他只是虚张声势。于是他当着我的面刺了那个女人的大腿。女人哭的很厉害,大家围在一起叫我上,叫我去制止他。我喊了无线电对讲机,其他巡警一个个装疯卖傻,说什么信号不通,实际上他们都听到了,只是一点伤害和责任都不想承受。”
“谁又想呢?所以说犯罪者都该死,逼迫别人做出这种抉择。我整天这样无奈地活着,突然叫去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赴死,我又有些不愿意了。我承受了这么多东西,总该有点回报吧?这么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那个时候我认识到,人的感叹和抱怨是对应着不同场景,随时在变的。”
“然后那个劫匪逃跑了。大家都去救那个女人,接着便纷纷责骂我,说我无能,说我懦弱。我倒是想指责他们,为什么你们又不上?当时大概围了有十个人。十个人难道打不过一个持刀歹徒?就算是坂本龙马,面对几个新选组成员也得暴毙。十个人的力量比几个新选组成员还要大,而且持刀劫匪还不是坂本龙马。”
“我有些愤恨,又感到不值。我觉得活着很辛苦,但是又不想死,因为我想得到一点回报。但越是想得到就越是得不到。警局把我停了职。警官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来批评我,叫我改过自新。那些巡警同事还直骂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不配为人,软弱无能,冷血无情。我真的特别愤恨。”
“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被人指责。去了妓·院,那个惠子对我一点情感也没有,叫我有钱再来。也是,我又在对一个妓·女期待些什么。那天晚上回到家,妻子已经服用安眠药熟睡。我走到女儿房间,看着睡梦中的她,她当时穿着吊·带·睡衣,露出姣·好的乳房,我心生邪·念,紧紧抱住了她亲吻她。现在想来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我当时想和她做。可她用力挣脱我,用力咬我的手。我深感恼火,打了她一巴掌。我叫她不要出声。我告诉她,我们家完·蛋了。然后我告诉她劫匪的事情,说没有了经济来源,谁都像嫌弃虫子一样嫌弃我,因此打工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想维持家里的发展,就必须想办法。我跟她说,她应该理解我。我承受了这么多,现在应该换她来承受了。她只是哭,一句话都没说。”
“接着我干了一件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在这之后导致的种种结果都是我罪有应得。我把她卖到了妓院。我跟老板娘商量好,搞预约制,每天下午等她放学时让一个值得信赖的顾客开车接她。因为她长得漂亮,年龄也小,老板娘把她推荐给了一个人比较温柔也有钱的客人。这个客人一开始本来不愿意这么做,但是他看到女儿这么漂亮,身材也不至于贫瘠,立马就改变了主意。她的处女卖了一个好价钱。三十万日元。拿到钱后我意识到这正是我该享福的时候了。明明我做了这么多,大家都要指责我,分明都是你们的不对。我应该为此享福,以偿还我的冤罪。那时的我已经有些神经失常,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妻子。因为她整天在家里待着,由于抑郁的关系对谁也漠不关心,一副要死的脸总是让我看着来气。我都还没有这么表现,你又有什么资格?”
“接着我拿着钱去挥霍了,我又去了妓院,点了惠子。拿着三十万日元甩在她的脸上,告诉她,别瞧不起人,我有的是钱。我和她做了三次,狠狠地报复了一下她。现在想来我只是自我满足罢了。我像个傻子。”
“女儿知道后只是在哭。并声称以后的钱要交给她保管。我当时在请求她的原谅,于是答应了这个请求。”
“第二次她赚了十万日元。我把她的钱抢了过来。她不敢反抗我,因为我威胁她,如果被她母亲知道了她在卖春,她母亲一定会绝望地想去自杀。看吧,我就是这么人渣。我又拿了她的钱去妓院。惠子夸赞我虽然人老,但是精力充沛,我每次都能把她弄的嗷嗷直叫。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那份自尊感也得到了满足。”
“到了后来她赚的钱越来越少,一次只有五万、一万,都经不起我开销。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不告诉我。于是我去找老板娘,老板娘说她不肯提供性服务,只能用手和嘴。我听了很恼火,我冲回家把她拉了出来,在庭院狠狠打了一顿。妻子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她,她女儿不诚实,偷东西了。妻子没有说什么,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我骂她,你能不能为家里着想,为我着想?我曾经为这个家多么卖命。如果你想像你姐一样出门闯荡,那你就去。如果你也和她一样没有心,不知道父母的苦处,自私的想着自己的话。”
“在那之后钱又多了。不过惠子我玩腻了。那个女人总是那点小把戏。妓院我也不去了。我就整天在家里睡觉,做点菜什么的,晚上出门看电影,让妻子觉得我还是巡警。去外面找工作,依旧没人要我,警局也没有复职的意思。警官告诉我,得等这一阵子风波过了。我把女儿给他,他立马就改口了,说明年就复职。”
“也许女儿是想到再过一年就不用干这种事情了,所以才接受了。但那个警官很无耻,我想打他一顿,然而直到现在我也没敢打他。所以才说我真的是渣滓。他没戴安全套。”
“女儿回来哭着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也哭了,紧紧抱着她。那一时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然而我依然没什么改变,去酒馆喝酒,在那里麻痹自己。本来活着就没意义,现在不仅没意义,还要承担这么多罪过。我调戏了老板娘,把手伸进和服里摸她的胸。然后被她的丈夫暴打一顿赶了出来。我真是狼狈。”
“这样的日子过到女儿上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差不多要复职了。女儿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感到开心。反正觉得她比以前更开朗了。一天我在她的房间看到了一副画,她告诉了我画名。是保罗·高更的《我们在哪儿?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我听到后立马哭了出来。原来女儿也在日复一日的重担之中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想到她失去处女时的绝望我就想痛扁自己一顿。她也哭了,她安慰着我,告诉我人生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哪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啊!我只是在逃避罢了。我告诉她,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我问她,她是不是后悔生到这个世界。她说她不后悔。她说她找到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了。我以为她说的是这个家。我也羡慕她,她没有像我一样逃避像我一样去麻痹自己。”
“然而后来我带妻子去医院检查,本来计划一天都不回来,因为想顺带带妻子去看看风景,但那天妻子说想回家休息。那天回来时,我看到女儿躺在房间里,浑身一丝不挂,下体还有精斑。在她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二十五万日元。我立马就哭了。冲上前去拿着被子裹着她。那帮混蛋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女儿她两眼失神。她说完蛋了。她想死。我说我也想死,大家都想死,大家都有罪,一个都跑不了。然而她告诉
我,她最喜欢的人也是那样对她,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这才知道女儿恋爱了。”
“这时,我的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妻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来的,现在又突然跑了起来。我呼喊她,她只是往厨房跑去。然后她用水果刀刺向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死了。我抱着她哭,女儿也冲进厨房来叫她,可她已经没有了反应。我可真傻,或许她早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人传的这么厉害,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她也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吧?自己就是个累赘。当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艰辛的为她付出,而她什么也不能做时,她肯定也非常绝望。”
“到了后来。她的姐姐突然回家了。她问起她的母亲。我告诉她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自杀了。她一下子就瘫倒在那里,在那里责骂我没用,说我是个废物,不配当一个父亲。她说的没错。她应该骂我,狠狠地骂我。甚至应该打死我。可是我又不想死了。经历了这一切我又想要一个美好的开始,重刷掉这过去的阴影,重过一个人生。如果就此死去。我既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妻子。”
“于是大女儿把女儿接走。她说她在京都谋了一份好工作。够养活妹妹上学和生活。至于我,她说一分钱也不会给我。这是一个好决定,非常好的决定。离开这个破地方,既像乡下又像城市的破地方。去京都那种风风光光的城市。我觉得很好。坂垣君,你认为呢?”
“的确是一个好决定。”我说道。
祈夏听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也只是喝了口咖啡,看了看车外的月亮。
33.
坂本龙一收集着在3·11地震后被海啸侵染的钢琴所发出的声音。尖锐的琴声,大脑映射着福岛的核泄漏。慌乱避难的民众,不绝的雨滴,命运的叩击,电磁。极速的吸气,压抑,戛然而止的音乐。他被确诊的喉癌,死亡拂去年老的他脸上所有的少年气。他想到生命的界限,二十世纪充满不幸。黄色警戒,被飞机撞毁的大厦。《async》专辑的《ZURE》。
“把数据存储器放在他那里真的可以吗?”祈夏问我。
“没问题。我已经失去信任了。” 我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背部细腻的皮肤。
“祈夏,故事中的人能和现实中的人对话吗?”我问她。
“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 我吻着她的脖颈。
“如果可以,那么肯定是一团混沌。分不清哪里是虚假哪里是真实。”她说。
“人会说谎对吧?”
“人还会自我理清思路,给任何事情一种合理的逻辑。”她说。
“人只需要一点点暗示。”
“这是关键?”
“关键。”
进入出生而不入死的甬道,穿越嶙峋的褶皱山脉。汗滴,失控,蒸发,死亡的泡腾片。
她升温的身体,我想起中东。
“你和三十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她抚摸着我的胸膛。
“除你之外是二十九个。”
“多一个少一个有区别?”
“或许没有。” 她不吭声。
“觉得我在瞒着你?”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
“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不想。”
流星突兀地划过战地的星辰。你千疮百孔的身体在流着血,不停地流着。许愿没有用。
她轻吟一声。没有医疗兵。
“记得在中东的时候吗?”我问她。
“不想记得。”
向她进攻的枪管,似绳索的手臂,将她斩首在温床。无形飞溅的鲜血。她在哭着。轰鸣的炮声,进攻的粗气,炸裂的尸体,孤身一人的惊慌。不能抵达的驻扎地。我快速移动着身体,像乘坐城市来回行走的电车。她是抓着扶手的人,掉在地上的饮料瓶,是飞溅的水滴,像因此沦陷的理性。
“你很美。”我靠在她的耳边说。
她的十指用力嵌进我的背部。混乱的闪光灯,惊声尖叫,残破的危楼。粘液,幽闭,滑
起又落下,再也不想逃离。冬季的跳水台,没有经验的运动员,喷涌的水花,以及她的喘息。
“我想直达你的心里。”我抱紧了她的身体。
她不回应。
第二天我们按着塞缪尔·真所提供的资料前往京都的一所中学。这是一所不错的私立中学,很难想象,她的姐姐能够一人在这座城市闯荡地这么好。
由于事先通知了学校理事长,因此我们得以见到那个名为中井椎的少女。她长的确实非常漂亮。但很难想象,看起来这样纯真的少女有过那样悲惨的遭遇。
“你的父亲让我们来找你。”我对她说道,接着拿出了她父亲的信物。
她看着信物,坐在了椅子上,盯着桌面上的水杯。看样子,她已经相信我们和她的父亲是有联系的了。
“父亲,他还好吗?”她问。
“比以前稍微好一点。”
“也是呢……所以,他让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我吗?现在我过的很好。”
“看的出来。不过,那件让你困扰的事情是什么?”
“诶?”
“和你谈往事的时候,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扰。”
“……”
“告诉我们吧。你的父亲就是让我们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在犹豫了一阵后还是说了出来。
离开学校时,我才想起她口中的松山淳是我儿时认识的一个颇为奇特的人。
除了人有点自大外,其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觉得,他或许是最能理解我的人。蝴蝶飞舞是在沉睡。
零度经线。
我想不到还有和他再相见的机会。
“最近这段时间或许要耽搁一下计划了。”我看着酒店外的街景。
“为什么?”祈夏问我。
“因为中井椎想念的那个名叫松山淳的人,是我儿时的玩伴。”
“就只是这样?”她有些不解。
“就只是这样。不过,和他相处说不定能得到一些什么新的答案。”
“你想耽搁多久?”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她抓着我的衣领向我骂道:“你这个混蛋最好专注一点!专心夺走你父亲的家产,退出财阀竞争,然后跑去搞你的私人火箭公司!坐着你的火箭离开地球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能早点结束就早点结束!”
“你急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吗?”我抚摸着她发怒的脸。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你身边!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那肮脏的身体,你那肮脏的心,让我恶心!” 我用力抱住她。
“先冷静一下,祈夏。我向你保证。真的。我真的爱你。”
她想挣脱我:“你别碰我!你每碰我一次我就觉得恶心!如果不是你握着我的把柄,我宁愿自杀!”
“你就这么恨我吗?!”
“非常恨!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不想陪你感受什么生命的界限,什么生命的尽头!” 我把她扑倒在床上。
“如果你不专心解决你父亲的事!我可以把那个松山淳杀了!”
“你不会的,你不会的!”我解开她的衣服。
她无力地哭着。
“大概就是这样了。”久枝说道。
“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我说道。
“我也……没有听懂……”川凛前辈看着我。
“你们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祈夏是谁?”我问道。
“就是酒吧和你跳舞的女生。”
“所以我去川凛前辈家的那天晚上你们为什么会在那里?”
“这个就是秘密了。” 啊,秘密啊,是什么比较刺激的成人玩法吗?这个还是不要多问了。
“哦,原来如此。”我说道。
“诶?什么什么?淳听懂了吗?”川凛前辈一脸迷茫。
“啊,没什么。就是那种事情,对吧?久枝。”
“啊,对,就是那种事情。”他看着我。
“诶?到底是什么?”川凛前辈看看我又看看久枝。
“没什么没什么。川凛前辈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哦……不过啊……”她握紧了我的手“中井小姐……” 是啊……她真的很坚强。
“现在她已经在很好的生活了,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不是吗?”久枝说道。
“纠结过去的话,什么也得不到。坦然地解决它,这才是好的方式。人是活在当下和未来的,对吧?”他说道。
“是啊……不过,久枝。你为什么要绕着圈子来帮我?”
“帮你?你觉得是帮你,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只是认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认识到自己,认识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想要什么,不是吗?”
他看着川凛前辈:“上野小姐知道你被刺了,马上跑来医院了。上野小姐,你并没有你当时说的那么讨厌淳吧?” 川凛前辈的脸红了起来。 “还有通口小姐,刺了你以后也是深感内疚。不过我都把真相说了出来,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笑着说。
“啊啊,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我说道。
“淳也没有死。我帮淳请了最好的医师来帮忙治疗,还帮淳包庇了很多信息,做了很多消除不良影响的工作……”
“……”
“所以说,我想请上野小姐做我的私人厨师,顺便,请她来当我的画师,帮我画一副画像。这个要求淳能答应我吧?”
“什么!”我吃了一惊。
“诶?”川凛前辈也显得很吃惊。
“不用担心。我会为上野小姐安排顶级的教师辅佐她的学习,工资什么的也是有的。顺便,上野小姐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咨询过你的父母了。他们对于我的请求深感荣幸,表示非常愿意这么做,并且希望你绝对不要拒绝。”
“诶?”
“所以,为了能够正常的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只能让上野小姐屈膝去寒舍小住。请放心,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甚至包括那些漂亮的衣服。” 他用手掌拖着川凛前辈的下巴,把脸靠近她的耳边。
“只需要你过来就可以了。”
34.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道。
“我觉得我的目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干。实际上我的主要目的还是找上野小姐帮我画一副像。”
“如果只是这样,怎么需要住到你家里去?”
“我说了,上野小姐的手艺也很好。”
“不行。不能去。”我拉着川崎前辈的手。
“我觉得你没有权利拒绝我。”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死死盯着他,我实在信不过这个男人。无论是刚刚还是以前,做事都那样神神秘秘,表面上看上去一切都清楚,实际上什么都说不通。
他说什么那天晚上只是和祈夏这个女人在贫民区,然后和我擦肩而过,接着又去找网络工程师查找关于我的事情,挖出了中井椎,因为很感兴趣便找到她的父亲进行交谈,最后决定帮我。问问他有关竹下、斋藤、明里的下落,他又说他们各自开始了新的生活,并且旧事不犯,叫我不要去纠结过去。因为没有任何用处。警察没办法处理未成年之间的事情。
完全莫名其妙,表面上看起来很通,实际上是一连串没有逻辑的行动。
这人肯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这远不是正确答案。
“嘛……淳,其实也没有什么……”川凛前辈说道。
“不行!这人很危险!”我说道。
“危险……?坂垣先生人还是不错的……帮了我们这么多……还是淳的朋友……”
“谁跟他是朋友!”
他一脸苦恼:“这可让我有点伤心。不过没关系。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吗?你能阻拦我吗?”
“……”
川凛前辈看着我,微微笑着:“真的没关系。淳不用担心。肯定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受惊了吧?所以对谁都充满怀疑……到时候我会让月一来和你聊聊天的。”
“啊啊,说的也是。接下来上野小姐不在的时间里,我会分别请花田朝奈和结城祈夏来照顾你的。如果通口月一精神状况稳定了,我会请她过来。你就和她们聊聊天吧。我还会请心理医生来的。毕竟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我的不对。”
“这一切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吧!你早就料到了吧!”
“那么,上野小姐愿意现在就和我走吗?”他无视了我的话。
川凛前辈看着我:“不用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视频通话哦?” 我看着他们两人……
已经没有办法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书。
LINE的川凛前辈已经恢复了我和她的好友关系。
她给我发来久枝在银座的房子。设计很有他的风格,由一堆几何体构成房屋外表,模样让人哭笑不得,但正因如此,这座房子才显得与众不同。房屋内部设计是常见的欧美风,并不奢华,而是极简。墙壁是白的,沙发是浅灰的,地板是深灰与白相间的。唯一拥有五颜六色的,是他客厅里的那副画。
萨金特的《康乃馨、百合与玫瑰花》。
川凛前辈说这是久枝想办法请人到英国伦敦泰勒画廊拍摄的最高像素的照片。
这样看下去,这幅画和这栋房子可真是格格不入。
久枝给我发来信息说,结城祈夏很快就会去我那里给我准备晚饭。
正当我思索时,手机又响了。川凛前辈给我发来白色餐桌上的晚餐。
啊,是川凛前辈做的意面。
久枝也发消息来了。
“味道很不错。非常羡慕你。” 羡慕我吗?现在我很羡慕你啊。
不过目前来看,一切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真的像是川凛前辈说的那样,我是因为受了刺激导致有些神经过敏了?叩叩—— 敲门声响了。
“请进。” 咔嗒—— 门开了。
“抱歉抱歉,弟弟。姐姐来晚了。” 她反手锁上了门。
这个擅自把我们变为姐弟关系的人,就是那天和我跳舞的女人,结城祈夏。
她穿着黑色丝袜和普通的工作制服,手里提着塑料袋向我走来。
“没事……”我说。
她端了一张椅子到我的床旁边。
“听说你被刺了?”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啊啊,就是那样一回事了。”我放下了书。
“恨我吗?”
“……”我看着她。
“你被抓住了把柄,这也是没办法的。”我说。
她笑了起来,然后打开塑料袋,拿出了两份便当盒。
“找了一家餐厅买了两份拉面。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太突然了,姐姐没做好功课。”
“没事没事。我对吃的东西不上心。” 我把床上的小型餐桌设置好,把拉面放在了上面。
“啊……看上去不错。”
“快吃吧,快吃吧。”结城姐姐动起了筷子。
“我也很饿。”她说。
“结城姐姐今天刚刚工作完吗?”我问。
“是啊……额,处理了公司的一些事物。”她说。
不对,她身上有一股酒气。
“哦……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现在是病人吧?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呢?”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要留院观察,不能持续运动。”
“这样啊……”她埋头吃着。
“和大家和好了吗?”她问。
“差不多吧,感觉关系比以前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可真是莫名其妙。”
“是啊,莫名其妙。” 吃完晚餐后,结城姐姐倒了两杯果汁,一杯给我。
“嗯~好喝……”她这样感叹着。
“果汁拿来醒酒的确不错。”
“嗯?诶?”她有些惊讶。我看着她:“酒气有点重。” 她笑了起来“很难闻吗?”
“倒是没有。” 她拿出了一根烟。
“这里可是医院。”
“你介意吗?”她问我。
“倒是不介意。”
“那就可以了。这里是独立病房。门我已经锁死了。”她眯着眼睛“很快的。” 我看着烟盒……万宝路……
她含着烟嘴,在口袋里摸出了火机。火苗瞬起,外焰点燃了香烟。她轻轻吸着,烟头出现橘红色的光点,然后涂着口红的诱人红唇吐出些许缭绕的烟雾。
“抽烟多久了?”我问。
“大概有五六年了。” 我拿起书来看,她自己默默吸着。
“讨厌吸烟的女人?”她问我。
“讨厌浪费生命的女人。”
“又是生命……喂,弟弟,抽过烟吗?”
“我可是未成年。”
“说的也是……抽过烟吗?”她盯着我的眼睛。
“我刚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抽过烟吗?”
“……”
“为什么不说话呢?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抽过烟吗?”
“抽过。”我说。
“那不就好了。”
“那不就好了?”
“那不就好了。”
“我可不是装大人样或是自己找刺激。这种行为纯粹是浪费生命。”
“哦?”
“半年前就没抽过了。怕川凛前辈闻到我身上的烟味。女生大概很讨厌烟味吧?”
“很讨厌。”
“我也只是偶尔抽烟,来缓解一下神经。”
“那这样说来……我并不值得被你讨厌。”
“或许。”
“或许吗?”她笑着说“我觉得你和久枝挺像的。”她拿着装着果汁的塑料杯掐灭了烟头。
“一点也不像。”
“不,很像。但你们又有很大区别。”
“有很大区别又很像吗?” 她笑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光既是粒子又是波。”
“这倒也是。” 她站起身来:“穿着这种袜子可真不舒服。” 她当着我的面脱下了她的黑色丝袜。
然后放到我的床上。
“借放一下,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看着书说。
她安静了一会儿。
“想亲你一下,没关系吧?”
“没……”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把脸凑了过来,亲吻了我一半的嘴唇。 “这是我的赔礼。”她在我的耳边说道。
“哦……” 她收拾好丝袜、便当盒,准备出门。
“刚刚的一切,久枝都没有计划。不用担心。”她笑着说,然后离开了病房。
我放下书,看着窗外。
啊,居然起生理反应了。
这个女人可真不得了。
“淳。”川凛前辈一脸困扰。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画!”她向我说道。
现在我正在和川凛前辈进行视频通话。原本我是打算睡觉的,可川凛前辈自己主动打了过来。
久枝端了一杯……咖啡。从川凛前辈身后出现。
大晚上喝咖啡啊……
“哟,淳。还好吗?晚餐吃了什么?”他问我。
“普通的拉面。不过我对吃并不上心。诶,等等。你好像对吃的也不上心吧?”我问道。
“我的味蕾被上野小姐的手艺感化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自我陶醉地说。
“嘛……也没有这么厉害……”川凛前辈说。啊,老实说,川凛前辈的手艺确实很不错啊。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会画不出来?”我问。
“就是那个啊……”川凛前辈说“我对坂垣先生一无所知啊,他又不肯告诉我他过去的事情。” “不是我不想说。”他解释道“是中东发生的事情我不想污染了上野小姐的耳朵。” 也是……毕竟是战乱不断的地区……
“既然如此”我笑道“那就不要画了。川凛前辈回来吧?”
“这可不行。”久枝打消了我的想法。
“该怎么描述呢?我希望画一副即使不知道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然能刻画出那种感觉的画。”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在此之前,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客厅的那幅画的寓意?”
“那倒没什么寓意……”
“所以说不要强人所难……”
“并没有强人所难。”他说“我看了上野小姐那幅画,我觉得这是可能的。那时上野小姐想必不知道你的过去吧?但是她一样画出了你的困扰,不是吗?” 说的也是。
“诶?什么什么?”川凛前辈有些吃惊“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画?”
“稍微问了一下网络工程师,然后在淳的家里也看到了……那幅画的照片。就是那副印象主义风格的,一男一女在……”
“别说了别说了!”川凛前辈的脸红了起来。
“淳是大变态!”她气恼道。
“诶?啊啊,我纯粹是抱着欣赏艺术的眼光……”
“回去再和你说……”她嘀咕道“现在先不管了。好好休息吧,淳。”
“哦……好……” 她微微笑着 “晚安。”
视频通话结束。
35.
上野小姐貌似对我的房子有什么看法。
不过这也很正常。
看着她在憋笑的脸……其实我的房子风格并没有那么迥异吧……
“先进去吧。”我对她说。
“好……好的。” 她跟在我的身后,与我一同穿过庭院。
“那……那个,坂垣先生?”
“怎么了?”
“房子是你请某个设计师设计的吗?”
“不……我自己设计的。”
“还真是后现代呢……”她微笑着。
“啊啊,他们都管这种比较奇葩的建筑叫后现代。”
她回复道:“不是哦,我只是觉得这座建筑的风格很独特罢了。或许是因为坂垣先生才会是这么独特的?”
“或许。” 我打开了房子里的灯。
“嗯……”她在里面转悠着。
“屋内倒是很简单嘛……不过这个……”她看着客厅里萨金特的那幅画。
“看不出来坂垣先生的内心深处是这样的。”她向我笑道。
“怎么了?”
“渴望这种孩童间的美好。”
“也许吧。谁也说不定。” 我走到厨房里,准备泡一杯咖啡。
“上野小姐,要咖啡吗?”我问道。
她走了过来。 “我来吧。” 她伸了出手。
“不用,还是我来吧。实际上你还是客人。你只需要帮我做饭和画画罢了。其他的东西都由我来。楼房卫生每隔两天就会有人来清扫。因此这个也不用操心。”
“这样真的可以吗?”她问我。
“当然了。要是被淳知道你来我这做女佣,那他肯定要气冲冲跑来骂我了。” 她轻声笑着:“也是呢。那么,就请坂垣先生帮我泡一杯吧?” 我给她指明了书房的路。因为书房那儿比较适合谈话,所以我提议去书房坐着。
当我端着两杯咖啡进书房的时候,上野小姐不出意料的在盯着贴在墙上的五张报纸。
911事件。
乔治·布什总统以“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向伊拉克宣战。
本拉登被击毙。
极端组织支持者黑客公布五角大楼应对朝鲜战争时,对中国、朝鲜的作战计划。
美国向叙利亚发射21枚战斧导弹。
“请用。”我把咖啡递给了她。
“谢谢。”她转过身来接过了咖啡。
她好奇地问:“板垣先生为什么要收集这些报纸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因为去过中东的缘故。” “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吗?”她问。
“啊。各种各样。” 我盯着那五张报纸。
“能讲给我听听吗?”
“为什么?” 她笑着:“或许对绘画有用。毕竟知道一个人的过去是非常重要的。”
“……” 我搬出两张椅子。
“请坐吧。” 她坐在我的对面。
“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讲起好。”我说。
“坂垣先生愿意怎么讲就怎么讲吧?我会仔细听下去的。感觉坂垣先生有些神秘呢。”
“神秘吗?倒不如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寻求一个怎样的答案,因此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所以才显得神秘吧。”
“不是指这一点哦。我连坂垣先生是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
“淳没有说给你听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你很值得信赖。”
“很值得信赖?”我笑了起来。
“……只是我自己的感觉。” 我多么希望这是祈夏的感觉。
“嗯……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我非常感谢你。其实我是日本的一个后补财阀家族的儿子。”我说。
“诶?”
“就像你想的那样,在左右日本的三大势力,党派、美军、财阀。我们家族将顶替掉旧有的财阀,以改变日本的格局。”
“诶?” 她对这个消息非常吃惊。
“那那那那……我和你单独相处不会有问题吧???”她开始慌张起来“你肯定到处被人监视什么的……他们会抓住你的把柄然后把你揪出来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你们家可是很危险的。”
“没关系。”我说“我是我们家的四儿子。他们说我是最没用的一个。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即使将来父亲以后失败了。也牵连不到我。”
“诶?”
“不过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深究……我觉得和上野小姐这样优秀的人相处即使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
“诶?优秀什么的……”她低下了头。
“到时候只要给他们看看你的画……我觉得他们就无话可说了。上野小姐,有想过开办画展吗?我觉得你完全有资格。”
“画……画展……?不行的……”她慌忙拒绝“我只是一个按着感觉来画的普通画师而已。”
“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画的非常好。比那些杂揉大师技法的人好多了。你有原创的,属于你特有的东西。”
“这……这个……就算你这么说……” 我笑着:“那我们就先不谈这件事。来谈谈我吧。” “好……好的。”
“我大概五年前去了一趟以色列。当时我向父亲请求。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我的英文合格,为了应付一些极端情况,也学习了一些阿拉伯语。父亲还安排了人手给我。”
“不过按理说,这样依然不构成父亲让我去中东的理由。但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我和父亲有着些许共鸣。这是其他兄弟不曾有的共鸣。大哥特别精通幕后操纵,二哥的人际网络特别的广,能够影响到非常多的人,三哥会引导股票市场。这些都是父亲所拥有的能力。”
“但我不同。我没有以上那么强大的能力。因此家族里没人指望过我。但父亲却没有对我失望过。我觉得我和他有共鸣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所不能追求的东西只能由我追求和继承。我觉得大哥二哥三哥都是一种工具,是家族的牺牲品。而我不是,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或许说到这里你会有些晕。但没有关系。我并没有深入介绍的打算。陪我一起去以色列的人有祈夏,你应该看过了,那个抱过淳的女人。”
“……嗯。”
“还有就是塞缪尔·真。父亲给我的一个专为我工作的网络工程师。他的父亲是英国驻日本使馆的工作人员,母亲是日本人。你们的所有事情我都是从他身上问的。”
“其他的就是一些随行工作人员……他们……我就不介绍了。”
“不得不说以色列的确是美国亲手扶持的。太像西方国家了,我觉得它和日本并没有太大区别。去到那里我非常扫兴。但是偶尔我会在街上碰到卖艺的人,听他们演奏简单的乐器是我在以色列的独特享受。”
“我在那里过了一段非常享受的生活。白天和祈夏还有塞缪尔·真一起打高尔夫球。虽然在日本也可以这么玩。晚上则在露天泳池里看着阿拉伯的女人穿着泳装……”
“当然了,我都提不起兴趣。” 实际上我和其中五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 “我觉得她们都没有祈夏美丽。”我说。
这的确是事实。但当时的我往往会把美丽与性欲混淆为一体,以为它们密不可分。
“诶……坂垣先生和祈夏小姐是什么关系呢?”上野小姐问我。
“很可惜,是上下属关系。而且她比我大七岁。”
“这样啊……也是呢。”
“接着我们去了耶路撒冷。去那里看哭墙。有着水渍的墙仿佛真的在哭。如果它要是在
哭,又是在哭什么呢?或许这个问题是随便谷歌就可以查找到答案的。但我并不想知道。”
“为什么呢?”
“或许正是因为不知道它在哭什么,我们才有理由认为,它在为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悲
伤。在那一刻,我不认为我和神是一体的,我认为我和自然是一体的。即使它没有意识。”
“嗯……我很喜欢这样的看法。”她说。
“后来我觉得在以色列待无聊了,便准备启程去美国,在那里参加一场音乐会,然后返回东京,返回父亲的家。”
“但是,那天早上我和祈夏还有塞缪尔·真以及同行的人一起去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的时候……”
我的大脑立马崩现出那天的画面。大使馆突然爆炸,绝望的尖叫,躺在地上尸体残缺的民众,以及顶在我后脑勺上黑乎乎的枪口。
“不……没什么。上野小姐,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站起身来。
“怎么了?坂垣先生?你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对。”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觉得我应该去洗个澡了。现在是晚上七点……上野小姐可以帮我准备晚餐吗?冰箱里有一些食材。”
“好……好的。真的不要紧吗?” “不……不要紧。这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让你欣赏一首音乐。”
“嗯?” 我站起身走到唱片机旁,把唱片放了上去。
“是坂本龙一的音乐。”我说。
“坂本龙一吗?”她笑着说“月一和淳都很喜欢。”
“那么你喜欢吗?”我问。
“当然了。不过我们听的都是他在上个世纪的作品……”
“那么接下来我要放的……是他在得了喉癌沉寂一段时间后制作的《async》(异步)专辑其中的一首曲子。” 唱片开始转动。
曲子将我们的心绪带向不同的地方。骤然降临的压抑穿透心脏席卷全身。他仿佛想让我们感受些什么……
十一种语言共同念着那段话。和父亲送我去中东时,在他的唱片机里所听到的一样。这首名为《Fullmoon》的曲子。
“因为我们不知道死亡何时到达所以会把生命当作一座永不干枯的井然而,所有的事物都只会出现一定的次数而且很少,真的你会想起多少次生命中某个特定的下午某个深深成为你生命中一部分的下午,如果没有它,你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也许,四或五次吧?甚至可能没这么多你会看到满月升起几次呢也许20次,然而这些都看似无穷”
“现在开始……我们要来问问你一个哲学上的难题。”他把手枪顶在我的头上,用英语和我交流。
“什么?”
“一个由电车难题改编后的榴弹发射器难题……” 他指着远处的祈夏和离祈夏有些距离的平民。
“现在,这把榴弹发射器必须射向其中一个方向。如果你选择不射击,那么你,那个你喜欢的女人,还有那堆大概有上百个……与你无关的平民,全都会死。” 他用枪管使劲敲着我的脑袋“请问你要射向哪边?” 我从梦中惊醒。身上流了冷汗。
“不要紧吧?坂垣先生?”上野小姐放下餐盘,走向刚刚在沙发上睡着的我。
“没……没事……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是以前在中东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吗?”
“啊……可以这么说。”我喝了一口水。
她坐在我的身旁,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没事的……这些东西都已经经历过了……再也不会发生了哦。” 我转头看向她,她正温柔地对着我微笑。
她真漂亮。
“上野小姐有化妆吗?” “没……没有呢……只是普通的护理了一下……看上去很奇怪吗?”
“不……与其说奇怪……不如说非常漂亮。” 她放下了手。
“没有祈夏小姐漂亮吧?快来用餐吧。”她站起身。
“或许。”我答道。
走向餐桌,是普通的意面。
我拿出手机用LINE告诉淳,祈夏很快就到。
“因为怕坂垣先生饿了,于是就做了这个。如果想吃丰富一点,就等明天有时间再做吧?” 她说道。
“没关系。” 我坐在餐桌前。 “我开动了。” 吃了一口。
美味。
“味道怎么样?合你胃口吗?”她问我。
“非常美味……” 她笑着“那就好。” 然后她拿起手机拍照,我也拿起手机向淳发送我的评价。
我们无言地用餐。
“我突然明白了淳为什么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了。”
“没……没有……”
“我觉得上野小姐的身上确实有一种魅力。”
“嗯?”
“一种真诚地想要治愈他人温暖他人的魅力。因此淳会这么重视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啊……我倒是觉得淳也很好……”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喝了一口水。
“在图书馆里。”她说“我经常看到一个男生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安安静静的,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不想属于这个世界……”
“某一天因为好奇便走近他,发现了他写的一句诗,我便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他当时看我的眼神特别的……好像是要把我深深地印刻进他的意识中,灵魂中一样。” 我笑了起来。
“之后便和他一起交流起了对方爱看的书。我发现我和他的爱好与观念很像,但我们又有很大的不同。这一点就体现在他身上淡淡的烟味。闻得出来,他是处理过的,但还是有点淡淡的……我开始好奇这个孩子了……”
“正好我的社团要废部,我便邀请他来。一开始他还有些扭扭捏捏,后来我让他叫我的名字,我也叫他的名字,过了一段日子我们就很亲近了。但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一些事情。”
“在加入社团一段日子后,我再也没从他身上闻到烟味。他也和我刚认识的时候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灰暗了……”
“原来如此……”
“但淳对我而言也很重要。他在我最困惑的时期让我不再困惑,让我知道我不是被爱着的存在,我也可以去影响别人,让别人变得美好。淳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啊……只是你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又回到了我的困惑时期,让我觉得我确凿无误的失去了淳,比朝奈那时还要确凿。朝奈那件事发生后,淳来找我的时,我就已经提前预感到他一定会来找我……只是你做的那些事情……”
“……”
“不过啊……这倒是让我认识到淳了,明白了淳为什么会抽烟……我为淳重生了……”
“这样啊……”看着满脸笑容的她。
我便想起祈夏。
“不如现在就帮我画吧?”我对她说。
吃完晚餐后我们看着电视。
“朝鲜中央委员会决定同意签署半岛无核化协议。”
“有专家分析……朝鲜方面的突然转变恐怕是战略上的转移……”
“五角大楼公开文件,将加强对朝鲜方面的监测活动……”
“可以哦。”她说。
我们回到书房。
她架好画布后拿起了颜料笔和画盘。
“我是要保持不动吗?”我问。
“不……坂垣先生请随意……和我说话也可以。”
“可以这样吗?”
“可以的。我可以通过坂垣先生在我脑中的印象画出你这个人。你作为模特只是给我提供一个大概形象而已。”
“哦……在画笔中流露情感啊……”
“或许。”她模仿着我说话。
我笑了起来。
她笑着说:“你和淳和像呢,但也不太像。”
“我也这样认为……这也是我来找他的目的。”
“目的?”
“我觉得和他相处能得到一些答案。”
“哦……我也是这样……和他相处找到了我自己的答案……”
“这样啊……” 我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上野小姐静静地画着。
半小时后她突然大叫起来。
“我画不出来!”
“嗯?” 我走到她的画布上。
上面已经有我的大概轮廓了。
“这不是画的非常准确吗?”我问。
“不……这不是坂垣先生。”她坚定地说。
我看着画像,那分明是我…… 不……的的确确不是我。
在颜料所塑造的氛围,在眼神,在姿态的动作,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都非常模糊。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她说“如果我不知道坂垣先生的过去……我就什么也画不出来。”
“不。”我否定道“你可以的。” “谢谢你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待。但是我……画不出来……”
“嗯……你再好好思考思考?我去泡杯咖啡来喝……” 她嘀咕着:“好吧……” 我走到了厨房。
画不出来啊……绝对不可能。
她家里的那幅画,可是在没有了解过淳的过去就画出来的。我看着灰色的沙发,灰色衣服的我,以及这个极简的空间。
有时追求“简”,反而会将自身反噬,与它融为一体,最终无法辨别吗?这是准确的答案吗?或许。
我端着咖啡,走近了书房。
36.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学业过于繁忙,我受不了学校那种沉闷的气氛,准备回家避难。
想打电话叫母亲来接我,结果母亲说她在国外,而父亲最近因为公司的事务很忙,她不敢去打扰他。她让我最好也别去打扰他。
于是我照做了。
自己买了车票回家。
父亲的确很忙。
刚打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传来女性的呻吟。
我的内心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深感不安。
声音是从父亲书房里传来的。其中还夹杂着父亲对女人的种种评价,此起彼伏的拍打声。
他呼唤女人为秘书,女人叫他社长。
人都有窥私癖,我也不例外。我悄悄看向那扇没有关上的门留下的门缝。我看见两个人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
然后我离开了那儿,我的家,背着背包返回了学校。
父亲是想生个私生女还是私生子,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们都有秘密,瞒着对方。就好像曾经偷偷在母亲手机上翻到的,她给一个男人发送的裸照。
秘密瞒着就没人知道。只要我们不去追究,到最后事情的原貌我们都会遗忘。或许我们还记得,然而那已经是经过我们的羞耻心合理化的产物。等我们死去五十年,就没人记得我们。
过去或许也曾发生过许多类似的事情,然而它们最终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像冬天消融的雪,春天盛开的樱。
“来吃早餐吧?弟弟。”结城姐姐推开了门。
我慌忙把手机关上了屏幕。
“哦?”她满脸笑意,端了张椅子坐在我身旁。
“在看什么好东西吗?”她问。
“没有……” 她笑了起来:“弟弟可真不会撒谎。你难道不应该反问我好东西是指什么吗?”
“……”
“一大早就这么精力充沛呢……不行啊不行啊,你可是有上野小姐的人了。这么朝三暮四可不行。”她打开了便当盒。
“我没有……”
“嘛……虽然说在你这个年纪这种事情很正常就是了……” 她给我一杯咖啡和两块面包。
“谢谢。”
“别客气。”她自顾自吃起面包。
“那个……弟弟没和上野小姐做过?”她问。
我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认为……”
“你们?”
“啊,通口前辈也这样认为。”
“那个刺你的短发少女?”
“嗯……不过已经二十岁了,别看她那样。”
“那也是美少女,不是吗?”
“嗯……”
“那可真是遗憾。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密切,还以为你们发展到那种程度了。”
“没那么快……我对这种事情很谨慎……” 我的脑海里闪过中井椎的身影。
“这样啊……” 我们很快便吃完了早餐。
“不过,”她收拾着咖啡杯“弟弟知道当年欺负你的人的下场了吧?”
“嗯?完全不知道。久枝他不告诉我……”
“哦……”
“所以……你能告诉我?”
“……” 她不说话。
“还是不强迫你了。”
“他们都死了哦。”
“诶?”我震惊了一下。
“他们都死了。”她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倒没什么释然感。
“他们在游泳的时候尝试进行同性交媾,然后溺死在水里了。” 听起来很浪漫。
“至于那个明里,她还好。已经恢复正常生活,在好好地上学了。她和优的父母都接受了她们是同性恋的事实。虽然过程很漫长。” 听上去很好。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没有实感。
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弄清。尽管人活着总会有许多事情弄不清。最后只能从零碎的记忆里拼凑一个自己能接受的故事,人不能没有过去。没有过去就不能认识到现在的自己。
“现在只剩下你没有结果了。”她说。
“我也有……”
“你没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困惑着吧。有听我的话去理清思路吗?”
“……”
“光是去面对的话,一点用都没有哦。”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久枝原本不想让你说的吧?”
“他为什么不说我一点也不清楚。他也没让我别说。我本可以不说,只是我不想留太多的遗憾和愧疚。”
“遗憾和愧疚?”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烟,转身去把门反锁。
“我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实际上我们不过是提线木偶……操控者有时是自己,然而自己并不是自己。能理解吗?”
“我们是自身的主人又是自身的奴隶。”
“没错。我们有时还被他人操控。不管是哪样,都会留下些遗憾和愧疚。”她吸了口烟。
“你了解久枝吗?”她问。
“并不了解。一点也不。”我说。
“我也不了解,但我觉得他非常无情,非常的不可理喻。”
“我也这么认为。” 她突然哭了起来。
我拿出病床上的纸巾给她。
“怎么了?”我问。
“有时候我甚至想一死了之……”她带着哭腔向我说道。
“他就是个恶魔。只要有趣就什么事情都肯做。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得到。”
“你先冷静一下……”我安慰道。
“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哭罢了……他觉得以色列有趣,于是就在五年前去了以色列。在那里,他和五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接着他还说他喜欢我。他强迫了我,还拍下我的照片威胁我。他说他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更改。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听。他就是个疯子。我以为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和三十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了……他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不择手段……”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那时他觉得以色列无聊了,便想去美国玩。说是要去听音乐会,然而后来我才听说他要去赌场,他甚至要去尝试一些精神成瘾药品,还要在美国找女人。更令人恶心的是,他还告诉我,我一辈子都属于他,他告诉我,我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就在我们去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的那天,一个极端组织袭击了那里。”
“我看过那时的新闻……当时造成了巨大伤亡……没想到……”
“那些恐怖分子先是使用人肉炸弹炸毁了大使馆。我们一行人都受了惊,纷纷惊慌失措。接着恐怖分子便劫持了我们,还开着车和直升机包围了那块地方,拿干扰器阻断所有监视,就连军队也拿他们没办法,外面的人对于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说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神圣的战争,让众人信仰安拉,特别是以色列这个西化严重的地方,特别要宣扬他们的纯真信仰。”
“然后,他们说,为了让我们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他们邀请一个人担当执行者,再邀请十人当旅客。”
“他们自己编了一套新的俄罗斯转盘。他们把装有一发弹药的自制旋转弹夹式榴弹发射器给执行者,把装有一发子弹的左轮给旅客。他们说,执行者可以用榴弹送十名旅客上天堂。当然,旅客也可以心领执行者的好意,送执行者上天堂。每方各有一次发射机会,轮流开枪,由执行者先。”
“我当时真的想不到,坂垣他居然站了出来,他说他要当执行者!恐怖分子的头目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认为这非常有趣!头目没把榴弹发射器给坂垣,然后他挑选了十位平民出来充当旅客。接着他们开始了所谓的仪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结局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选上来的人开枪,而是由他们自己开枪……”
“坂垣……把那十个人都杀了……他居然认为有趣站了出来!”
“我当时骂他简直没有任何人性。他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他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怎样的结果是更有趣的?” 她哭着,说话语无伦次,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我把她抱在胸前,抚摸着她的头。
“他是个恶魔!他是个恶魔!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他后来还杀了上百的平民!他说他是为了我!他说他是因为爱我才这样……我不要……我绝对不要……背负着百条人命这样活着……”
“没事的没事的……冷静……冷静……”我安抚她。她现在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失控。表现有些歇斯底里。
但她的话仍然使我深感震惊。
“他还说要和我一起感受生命的界限……他后来强迫我的时候,甚至把我抓出了血迹……他居然说这样子很美……他说他感受到了生命……他简直就是魔鬼……我很害怕他……但是我逃不掉他,逃不掉他!他说如果我敢自杀,他就会不顾一切去杀了我的家人!他会杀了我的家人!只有当我帮他完成了他的心愿,他才会放过我。”她的泪染湿了我的衣服。
“他为了他的目的会不择手段……即使再曲折他也会干!他总是在谋划,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他不是人!他只是在寻求刺激而已!喜欢看着别人绝望而已!这样他就能体会到那该死的生命!”
“帮帮我……松山君……帮帮我……我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你离坂垣是最近的一个……他也信任你……帮帮我……”她哭着。
“冷静……冷静……先冷静下来好吗?”我抚摸着她。
“我非常冷静!”她突然挣脱我。“你们……你们所有人!都靠不住!面对着他就低下了头!完全不敢反抗!也是……我在向一个小孩子奢求什么呢……我真傻……我真傻!” 她拿着包冲出了病房,留下我一个人。
现在到底怎么办…… 我有些迷茫…… 我觉得我卷入了一场极其麻烦的事件。
结城姐姐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让我深感不安。我对于久枝也是一无所知,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突然找川凛前辈……难道说他有什么企图?我想起结城姐姐所说的,不管计划多曲折他都会干…… 我向川凛前辈发起了视频通话。
她接通了。
“嗯?淳?有什么事情吗?” 她在昨天的书房里看书。
“没……只是想看看你……” 她微微笑着“昨天不是才看过嘛……真是黏人的后辈……”
“有帮久枝画画吗?”我问。
“没有……他都不告诉我他过去的事情。” 不告诉川凛前辈过去的事情…… “川凛前辈,这栋房子就你和久枝两个人?”
“是啊……平常也只有坂垣先生一个人。”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天酒吧里和他搭讪的那个女人?”
“嗯?完全不知道……不过现在只有我和坂垣先生哦。”
“这样啊……”川凛前辈好像并不知道搭讪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当时只有我和通口前辈见过。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的确和久枝走了。
“不过啊……”川凛前辈突然有些神秘。
她小声和我说道:“坂垣先生貌似有异装癖呢……”
“异装癖?”
“对……我经过他房间的时候看见了……他的房间貌似有很多女人的东西……什么项链啊……口红啊,一堆的包包……还有各种女人的衣服,连衣裙啊,丝袜啊,热裤,不过都很旧哦,有些还有点脏,有红色的印迹,也许是他还穿着它们画画?确实会有为了艺术这么做的……听坂垣先生说,这个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那么这些东西肯定不可能是结城小姐的……所以……他肯定是异装癖……” 久枝?异装癖?这个词怎样都和他无关。
不过……一堆女人的东西……特别是那条热裤……那天酒吧搭讪他的那个女人也是穿热裤……还有红色的印迹…… 结城姐姐说久枝把他抓出了血。
我又一次想起了她所说的,久枝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不管计划多么曲折都会干……觉得血液很美丽……生命的界限…… 我不安起来。
突然,久枝悄悄走近书房,靠近川凛前辈。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小刀……
“快跑!!!!!!快跑!!!!!!川凛前辈!!!!!快跑!!!!!!”我大叫着。
“诶?”
“你身后!!!!快跑!!!!!”
她转过了头去看身后
37.
第一次看《美国精神病人》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深感吃惊。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主角和后来的蝙蝠侠的饰演者是同一个人,而是影片对于社会的一种黑色幽默,一种寓言。
主角明明杀了许多人,最后那些尸体都消失了。他明明杀了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可在那之后大家却依然声称自己才和那个人一起见过面。
这或许就是在用夸张化的手法暗喻这个同质化的社会。每一个人都是可以度量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代替的。现代性带来的非亲属关系下人与人之间的不再依赖在当前社会的放大。勇气、幽默、正直这些不可量化的标准不再适用。金钱、商品,把自己打造成社会景观,才是关键所在。因此即使杀死了一个人,那么也没人能够发现。因为每个人都一样,每个人都没有区别,每个人都可以相互替代。每个人都死了但又活着,每个人都活着但也死了。
空前的无趣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直观感受。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描述了一种感觉电影。这或许是被鲍德里亚批判的可消费的色情,商品化的性,那些色情影片。这是我恨资本主义的一点。只要容许用正当的理由去拍摄色情片,那么不正当的理由总能正当化。还有那些如同工厂化生产般的电影。金钱催生下的艺术成了有固定模式的流水线产品。完全没有任何重大的意义。讲的无非是老一套的,关于爱与信念这些破碎的宏大叙事。还有那些无趣的科幻片,拍了续集,一部又一部,利用无限的打斗和科幻元素刺激着我们的神经,使我们痴迷。然而究其根本,其艺术性又简单的可用短句概括。这大概就是感觉电影,使我们的感官舒适的电影。
然而,即使知道了前方有泥潭,我们依然不能绕过泥潭。因为前方的道路只剩下泥潭了。
深陷泥潭而停滞在泥潭,我们便是这样地活着。第一次在路上捡到女孩,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瞒着父亲把她带进了我自己住的房子。当时还不是银座的别墅,是一个在杂乱的城市买下的旧房。原本只是想在这个城市感受一下,和我相比的底层民众活的有多么不幸。我或许有些早熟,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加上讯息自由的网络,随时可供阅读的书,我确确实实和同龄人不一样。至于性早熟,心理顾问说是因为父亲的缺位。
在提前拥有膨胀性欲的年纪,也曾经试过在网吧里捡女人。有些人过的确实很惨。挤在狭窄的网吧里,没有出路,焦虑地活着又惊慌地寻找未来。这种感受我体会不到。
我会扔下二十万的纸钞给她们。然而给的通常是那些只要洗一洗再打扮一下就会很好看的女孩。她们常常会感到错愕,然后大叫着让我走开。
我想也是,如果她们愿意和我发生性关系,肯定会在那之前就去色情影片公司。又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成年的人,受不了在她们看来的羞辱,即使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路上捡到的那个少女很漂亮,但又脏又臭。巡警没有去管她,原因直到现在我也不想去查,因为毫无必要。
十七岁。很好的年纪,没有成年,和她做爱是尝试禁果,同时,她还有几步便成年了,身上有着成年女人的韵味。
我给了她二十万日元,让她跟我回家。
她笑了笑,接过了钱。不过她担心我的父母,我告诉她我是独居。
“有钱人家的孩子啊……”她说着。
“差不多。” 带她回到家,她只是对我的房子微微吃惊了一下。
关上门,她把我按在墙上,试图和我接吻。
她很臭,也很脏。我用力把她推开。
她在我家的浴室洗澡,刷牙,出来后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更漂亮了。
赤裸着身体,乳房并不很大,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
她走到沙发上。这一次我和她接吻了。
是个处女,非常笨拙,像块晒干后的抹布,用力抽打我,把我弄的非常疼,她自己也在强忍疼痛着。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经验,这无趣的交媾把我弄的很烦躁,我想到,色情片也只是那样罢了。
我们盯着天花板,她突然哭了出来,她说她也想和同龄人那样普通地谈谈恋爱。
怎样都好,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遗憾。穷人有,富人也有。比如我就不该把她带回来。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我在模仿着《美国精神病人》的主角,我在掐着她的喉咙,想让她死在我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心里也没有因此感到什么快乐,但并不悲伤。
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不会怎样。
如果她是由另一个人掐死的,我会悲伤吗?答案就像每天因车祸死去的人们那样准确。
但我突然醒来,原来那只是一场梦。
她还是在那里哭。
我把衣服扔到她身上,把她赶出了我的家。
没让她吃饭,二十万日元也没让她拿走。
后来再看到她的时候,是在某个没有女人可以用来发泄的夜晚。
我看到了那部色情影片的封面,她在面对着镜头笑着。然后由经验丰富的男演员,重复着我给她带来的疼痛。
那时是晚上九点。 等我长大了。带女人回家就容易了。她们会说她们非常爱我。然而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每次都是让她们光着衣服离开我的家。
然而时常会碰到那些对刚见面的我便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说没了我,她们便活不下去。可她们从前是怎样活,今后依然能怎样活,跟着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世界上有很多像她们一样可悲的女人,但我能全部都拯救吗?可怜,非常可怜。
我踹了她们一脚,叫她们别在对有钱人抱着任何幻想。
今天他们会因为泄欲接近你,明天他们同样会以这个理由抛弃你。就算是有钱人,那也是在追求着高雅的东西。至于肉体,女人脱开衣服都差不多是一个样,但每个人的大脑和内心不一样。
有时会遇见非常诚恳的人,她们说非常恨我,说和我做爱令她们想吐。有些人确确实实吐在我身上了。我没有责怪她们。给了她们一点钱,让她们自己去安排。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还是自杀了。
祈夏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她的出身也不是很好,但她和神明大人对抗着,无力地对抗着,然后来到了父亲的公司。她要独立,要有灵魂,她的美貌、商品、景观,这些都不能概括她的价值。然而什么都改变不了,像西西弗斯,日复一日推着推不上山顶的石头,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失望,毁灭,然后重生,继续为造成这一切的制度服务,微笑,贡献卵子,并一次次责怪自己的不努力,使自己更加积极地迎合。
想到这一点,我趁她熟睡时,强行侵犯了她两次。我可怜她,非常可怜,也非常爱惜。无助的女人没有无助着,虽然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毁灭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我正因此才想去爱她,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其中或许夹杂着性欲的成分,因为她熟睡的脸和毫无防备的姿态确实非常迷人。但我还是心怀着,只能是她,这种想法。
看着她哭,我却想笑,看着她在流血,我看到了不屈。这种东西是我们都有的,都逃避不掉的,它赤裸裸展现在这里,我为此着迷。
她永远只能深陷在这种死循环中,忘记了生命的有限。或许她有时会记起,但那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恐惧,不久便会忘记。
在以色列,我距离被炸的大使馆很近。然而我活了下来。我感受到生命的澄澈。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我没有任何意识,爆炸后缓过神来时,我的脑海里想起了被我侵犯时的祈夏,父亲告诉我的,他曾向往的宇宙边界。
站出身来确实是因为有趣。我想到,如果我不承担,那么迟早会有别的人承担。
我想着那些贫民,一些还没有体验过……或着说,压根没有体验过推动石头是什么样的感觉的平民。
我站了出来。
祈夏骂我,但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朝我开枪,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最终那些平民还是死了。
在最后的榴弹发射器的难题中,我选择了开向平民。
做出这个选择并不难。
就像走了左脚下一步要踏出哪一只脚那样简单。我知道这会成为我日后的梦魇,祈夏的梦魇。
但我可怜她,非常可怜。
我矛盾着,在泥潭里挣扎着,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我们便是这样地活着。
蝴蝶飞舞就一定是在飞舞吗?在泥潭里挣扎着却没有任何前进。一切都是零,像格林尼治零度经线。一切从那里开始。然而我被困在了那儿。
或许有什么答案能使我们解脱。我想到的是制度的毁灭,人的死亡,先验的存在重新领导人们,乌托邦,最后被美军歼灭的头目对我说的话。
“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有安拉,没有伟大意义的神圣战争,我的确该死,没有必要可怜我。我想我的父母,再也没有的伊拉克。” 没有答案,我只是连自己都要看不清了。
我以为自己很简单,然而每个人都很复杂。
我越想脱离这里就越是与这里融合。像落下的暴雨又蒸发,肆虐的病毒消失又横行,我的家,日本,以及这幅躯体。
祈夏,淳。我只剩你们。还有,上野川凛,你的画。
一切真的有可能吗?
只有一切皆有可能的社会才会发出没有什么是可能的了这样的悲叹。
“上野小姐,吃水果吗?”我从厨房跑到书房问她。
屏幕那侧的淳恶狠狠地看着我。
“离开这栋房子!川凛前辈!离开那里!求求你听听我的话!求求你信任一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大叫着。
“我……”上野小姐愣在那里。
我放下了手中的刀。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听他的吧。上野小姐。”
38.
当我开车送上野小姐来淳所在的医院时,时间已经是中午。
我觉得淳的精神状况可能比我预想的还要差。于是我请上野小姐这段时间先照顾好他,画画的事情以后再说。她感谢我的理解。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好感谢的,一切都是我酿成的,但总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意外。
我坐在停车场的车内,滑动着手机屏幕,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回银座的家又没有什么必要。找祈夏吃顿午餐吧?应该找。
我还得问问她,她是怎么照顾淳的,怎么把他弄成这副模样。
正当我想打她的电话时,她自己反倒打了过来。
“祈夏?你在哪?”我问。
“在医院附近。”
“淳在的那家?”
“嗯。”
“我刚好在停车场。”
“你怎么会来这里?”
“先来停车场再慢慢说吧。”
“哦……喂,用过餐没有?”她问。
“没有……”
“那你等着。” 她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想笑。
不一会儿,祈夏提着塑料袋小跑过来。她穿着高跟鞋我真怕她摔倒。
我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自己开门坐到了后面。
我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拿着。” 她随意地丢给我一瓶牛奶和一个面包。
“你很久……没有对我这么好了……”我把吸管插进了牛奶盒。
不管怎么说,果然淳和她相处,也使她有一些改变了吗?
“别误会了。先告诉我。你来这里干嘛?”
“不过在此之前我应该先问你,你是怎么照顾淳的?”
她犹豫了一下:“每天给他带好吃的,温柔地照顾他,陪他聊聊天,说些无聊的黄色笑话,就这样。不够好吗?”
“非常好……只是今天他突然发狂了,要上野小姐回去。我看他精神那么不稳定,于是把上野小姐送了回来。”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不过……”我看着她的脸“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很肿吗?”她拿出了补妆镜“只是遇到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你笑哭成这样。” 她哈哈笑着。
“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情!一想到它我就浑身颤抖下体潮湿!”她向我嚷道。
看她笑我也笑了出来。
“你又笑什么。”她问我。
“我也遇到了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想到它我就浑身颤抖下体炙热。”我说。
“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 她无视了我的话。
“为什么?”
“社长现在要你回去。”她说“你们四位兄弟。今天晚上社长要在东京都的一家酒店办一个聚会,聚会散后他有重要的事情向你们公布。”
“很重要的事情?”我问。
“非常非常重要。”她笑着。
“你高兴的不会就是这个?”
“有部分原因是这个。”她说。
“是父亲决定把公司给我了?你能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不是。”她说。
我看着车窗。
“你今天稍微有点……”
“怎么了?”她笑着。
“没什么。应该是我和上野小姐待太久了。”
“喜欢上人家了?请麻烦大胆进攻吧。”
“不可能的事情。”
“那还真是遗憾。”她说。
吃过午餐,我们驾车来到了东京都。
到了酒店。
聚会的规模有些庞大。
晚上先是用餐,然后是欣赏电影《银翼杀手2049》,接下来是舞会。
我和祈夏到了房间准备换衣服。
看着她的裸体,我和她做了一次。
她一句话也不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哭。
“想要一个孩子。”我在她耳边说着,然后向她输送生命的联结之物。
当我从浴室出来时,我看见她的包包旁边的一盒避孕药。
她在看着窗外。
“因为你,连烟也不能抽了。”她说。
我看着那盒避孕药。
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默默地换上西装,而她换上红色的礼服,嘴唇涂上娇艳的口红。
“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我说。
她半晌不说话。
“我也有很多。”她说。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哟,久枝。”大哥朝我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会不来呢。”他苦笑着。
“毕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啊……别在这里说这个了。哎呀,结城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啊。”他向祈夏打招呼。
祈夏向他点头,微笑致意。
我们找到了座位,不见父亲。
原来他在台上,准备发表演讲。
通篇演讲没什么特别之处,和以往对记者的致辞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有一句话强调了四次。
“坂垣家族会继续把企业发展到新的高峰。” 真是奇怪。
明明毫无必要。
看着三位兄长,他们的表情都非常严肃,同时又透露着一丝绝望。
真是太奇怪了。
我怎么感觉有一件大事没有被我所知。
父亲回来后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我们无言地进食着晚餐。
记者拍摄下了这一幕。
而在场的人依旧在欢声相谈着。我们仿佛和他们相互隔绝。
晚餐过后是播放《银翼杀手2049》,父亲看着这部电影泪光闪闪,而许多人在座位上睡着了。
我看着这部电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这种赛博朋克的世界很美。
我看那黄昏的镜头,无尽的雨,高斯模糊的玻璃后的妓院,等主人公回家的人工智能,每一幕都非常美。
还有纳博科夫《微暗的火》中的诗句。
汉斯季姆的配乐也将这部电影抬高了水平。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电影播放完了,便是舞会。
父亲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三位兄长自己搭讪了女人在那里跳着舞。
我靠在凳子上喝着红酒,祈夏微微笑着,看着那些跳舞的人。
“哎,那个女人可真是不错啊……” 在音乐声下,我听到了我的身后传来小声嘀咕的声音。
“听说和坂垣家的四少爷有关系……”
“他可真是好运……眼光也不错……每次挑女人水准都那么高……看看那屁股……”
“要不去搭讪一下?”
“诶?”
“这就怕了?我看坂垣家的四少爷估计也腻了,不然他就不会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估计是在物色新的人选吧……”
“那……那我就上了。” 我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走到祈夏那里,请她跳一支舞。
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她怎么可能和你们跳舞…… 那个男人搭着祈夏的背跳起了舞。
心里突然有一股怒火涌现。
祈夏向他微笑着,和他说话。
那个男人慢慢贴近她的脸,也在和她说话。
慢慢的,他们移步到了人多的舞池。
他们想干什么呢……
我透过人群的手臂,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手正在从祈夏的腰部往下移,他轻轻揉捏了一下祈夏的屁股,祈夏一副享受的表情,仿佛发出了娇嗔。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
“这样也很喜欢……”
舞会结束,等那个男人走后,我把她拽了出来,拽回了酒店房间。
砰!我用力关上了门。
“你到底是想怎样!”我大声问她。
“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我骂道。
她一脸不在乎。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糟蹋你自己!”
“每次和你做,我都是在糟蹋我自己!” 啪!我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泪水要涌了出来。
我立马后悔了,上前去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紧紧抱着她。
她想挣脱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呜呜……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给我走开!给我走开!”
“不要!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你是想引起了我的关注对吧,你是想让我生气是吧。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把她推到床上。
她伸出手拼命制止我去碰她的衣服。我们近乎扭打在一起。
“你这个杀人魔,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想让我给你生个混蛋孩子,你简直有病!”她辱骂着我。
我不理她,凑上脸去吻她,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
好痛!她咬了一下我的舌头。
我愣在了那里。
“今晚就要结束了!你这肆意妄为的举动!今晚就要结束了!” 她用腿用力踹向我的下体。
“啊!” 好痛!好痛!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坂垣先生在吗?”
“干什么!我没点任何服务!”我忍着疼痛骂道。
“是社长找你去他的房间……就差你一个人了……结城小姐也要去。”
“我们知道了!”祈夏回应道。
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我问道。
她不说话,把我推开,自顾自整理着衣服。
“到时候你就自生自灭吧。”她摆出一副极其厌恶我的表情。
父亲坐在沙发上抽了两根烟,一句话也没说。
三位兄长也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三位兄长的助手以及祈夏居然也是沉着脸,我发觉我绝对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其实上个星期就已经推测到了。”父亲开口说道。
“也已经让你们各自的助手告诉你们了……这样曲折的方法……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诶?什么事情? “于是在那个时候安排了聚会。原本想着是用来鼓舞士气的,没想到昨天局势就已经发生了转变……”
“原本我推测朝鲜准备秘密研制洲际导弹……没想到现在真的成那样了……” 诶?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昨天五角大楼发放的那份文件,实际上已经暗含着,朝鲜的转变绝对是虚假的,这样一个信息……就在昨天凌晨,我收到了美军给我的秘密通告。”
“他们准备放弃和我们合作……并且亲手铲除掉我们……” 诶?什么什么?
“朝鲜的事情驻日美军已经在听从五角大楼的派遣……第二次朝鲜战争的爆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们要制止朝鲜秘密研发洲际导弹……因此,在这期间,在日势力绝对会混乱……于是要铲除掉我们……用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杀鸡给猴看’,给那些想趁机混乱的势力一个警告,顺便让旧财阀继续掌控日本,防止不必要的混乱。” 我愣住了。
“所以……今天早上匆匆通知了你们……从……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陷入了CIA的监视之中……”
父亲看着烟头“而我……也要慢慢的扮演一个激进的投资者惨遭失败,再让所谓的内部人员放出消息……是美军在幕后操纵……”
“真是……白忙活了一生。”他闭目说道。
父亲已经六十岁了。
在这之后,我回来了房间。
祈夏终于忍不住,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再也没有权利威胁我了!你再也没有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受
CIA监视,信息发送受审查,而且大部分被截断!”
“淳为什么会突然崩溃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想起了你说的,人只需要一点暗示。”
“于是我就把你这个杀人魔的事迹暧昧地说了出来!他肯定是因为害怕你,才让上野小姐回来的吧!”
“真是可笑的孩子。简直和你一样傻。”她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啊!被别人谋划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啊?”
“明天CIA的人就会去他们那里。”她说。
“那又怎么样?”
“CIA会抓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普通人。”
“我就是知道。”她笑着。
“即使抓了也会把他们放出来的。”
“是啊……但是因此,他们会更加恨你……神秘的你……杀人魔的你……”
“行动不便,信息受阻的你,还能和他们和好吗?能和他们解释清楚吗?”
“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她想走。
我拉住了她“喂!祈夏,你对我难道……” 她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拼命把我甩开。
“你爱死爱跳楼,怎么都好,与我无关。”她说。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39.
“所以说!他是个杀人魔啊!!!”我对川凛前辈说道。
她在得知久枝干的那些事情后,非常的震惊,双手捂住了嘴巴。
“那,那,那!我们……我们!我们要去帮结城小姐!”川凛前辈认真地看着我。
“怎么帮呀……”我无奈道。
“总……总会有办法的!!坂垣先生很信任我们吧?我……我可以……”
“不行!”我强硬的回应道。
我抱住了川凛前辈。
“还要我再重申一遍吗……川凛前辈……我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对她说。
她听后不说话,把手放到我的腰上抱住了我。
“我知道了……真是黏人的后辈……不过……放任着不管……淳也会不安吧……”
“说的也是……”我沉默了一会儿“那……就交给我吧……”
“诶?淳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伤也没有好……”
“没关系的……我有一种感觉……久枝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我怎样……”
“一种感觉吗?”
“嗯……川凛前辈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淳……以后也一直……一直相信淳……不会再更改了哦?” 我听后非常感动:“遇到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蹭了蹭她的脸。
“我也是……”她更用力地抱住了我。
我和她舌吻了。
感受着她的舌头与我的交缠。
她迷离的眼神。
唾液的拉丝。
女孩的嘴唇没有甜味。
但是她很温柔。
“真是得寸进尺的后辈……”她低声气恼道。
“怎么了?”我蹭了蹭她的嘴唇。
“你还没对我说过那句话吧?”
“那句话吗?”
“嗯……”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川凛前辈。” 她微微笑着:“我也非常非常喜欢淳……”
“以后一定要结婚。”我说。
“一定。”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那个时候……”
“以后要生两个孩子……” 她笑了:“真过分……”
“不过……如果是淳的话……我愿意哦。” “要永远注视着我一个人……”她喃喃道。
她把舌头伸了进来。
没有和她做爱。
早晨,我在病床上看着书。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请进。” 川凛前辈推开了门,手里提着塑料袋。 “早上好啊,淳。”她转身把门关上。
“早上好。川凛前辈。” 她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我身边。
“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小块肉松面包哦。”她说着从塑料袋拿出来递给我。
“哦……谢谢川凛前辈。” 她微微笑着。
不过,她好像也准备吃肉松面包……
“川凛前辈。吃这个吧。”我拿出了一盒煎饺。
“诶……这个是……”
“煎饺。朝奈刚刚来过了。”
“诶?!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
“比你早了半个小时……”
“哦……”
“川凛前辈不喜欢吃面包吧?既然如此就不用强撑了……我希望川凛前辈发自内心的喜欢……”
“谁告诉你的……”
“你的邻居。”
“彩静小姐啊……” 她接了过来:“其实……为了淳的话这些都无关紧要。” “没必要陪着我一起……我希望看到真实的川凛前辈。” 她笑着说:“我是真的喜欢淳哦。非常喜欢。” 她亲了一下我的嘴唇。
这样的日子如果不会结束就好了…… 现在的我可真幸福…… 我吃着面包,川凛前辈吃着煎饺。
“淳也来一个吧?”她用筷子夹起了一个。
“不……不用了……”我说道“川凛前辈自己吃吧……”
“嗯?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明明昨天……” 她嘿嘿笑着“啊~”
我张开了嘴。
她把煎饺放到我的嘴里。
好吃。
咔嗒—— 突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川凛前辈也向门看去。她并没有锁门。
下一刻,门被轻声迅速推开。
外面涌进来五个外国人。
一个黑色西装男子右手拿枪指着我,并做出手势让我不要出声。
“诶……” 即使如此,川凛前辈还是被吓了一跳,发出轻微的声音。
另外四个外国人戴着白手套在我的房间快速轻声搜索起来。
一个外国人在我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圆形的铁质品,他把铁质品对着阳光,然后把铁质品交给拿枪的男人。
拿枪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在摸索着那块铁质品,然后好像按了开关之类的东西,使铁质品发出轻微的声音。
“现在检查。”他用英语说着。
那四个人聚在一起,开始……采集指纹?他们从工作箱拿出工具,提取指纹并比对。
“报告出来了。这枚窃听器是结城祈夏的。她是坂垣家的坂垣久枝的助手。” 窃……窃听器?拿枪的男人听后点了点头。他用地道的日语向我说明。
“我们是活动在日本地区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官员。我们指控你们二人涉嫌协助扰乱国际公共安全,现将你们逮捕。” 扰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被他们带到了车上。
“放广播。”拿枪的男人说道。
司机开启了广播。
“美国军舰现停靠在我区口岸运输物资……请各位民众尽可能远离口岸。”
“日本警察已出动口岸维护正常秩序。”
“军舰到了。”拿枪的男人说。
“开车前往口岸。” 嘀嘀嘀—— 司机鸣笛向口岸开去。
“他妈的,这帮日本人,怎么还没有习惯呢,每次来这里补个物资都要成群结队来扰乱一下秩序,骂一下我们。” 后座一个男人用英语抱怨道。
“你可别提了。费恩。你该问问你自己,你怎么还没适应他们的辱骂。”
“上帝知道。”
“我说你是不是越南去多了。”另一个人说道。
“去越南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费恩说道。
“你在那买了不少女人吧?这里可是日本。还没有他们那么穷。” “拜托,你的嘴简直就像他妈的粪坑一样臭。我父亲就是在越南战争死的,我去越南不行吗?”
“谁他妈知道你去那里干嘛,谁也不关心。”
“那你还说。”费恩嘟囔道。
“提什么越南,多关注一下朝鲜吧。”拿枪的男人说道。
“我说,艾尔逊,你也讨厌这些破事儿吧?”费恩问道。
“有什么好讨厌,你第一天干这种工作吗?”艾尔逊回复道。
“只是不太舒服啊。这日本也不是日本人的日本。当年奥本海默为什么不多向总统申请研制多一点核弹呢?”
“所以说你一点头脑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谁安排你来这里工作的。”
“上帝的安排,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虽然我受够了。” 这帮人还在吵着。
我和川凛前辈一句话都不敢说。
川凛前辈坐在我的身旁,她的手有些抖,我轻轻抓住。
她看向我。
“相信我……”我没有读出声音。
她好像看懂了,然后点点头。
然而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穷尽脑袋也不会想到,这种电影才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在现实里。
虽然以前也曾幻想过当个间谍被全球通缉,戏耍全世界的人,看他们非常愤怒却又不能把我怎样的样子。
然而那终究只是年幼时的幻想。如今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反倒有些难以适应,毕竟是这么狼狈,这么突然,这么迷惑。
汽车驶到了口岸,那里围了一群人在喊,警察在维护秩序,有些人挥舞着日本国旗,还有记者在那里直播。
然而我一句话也听不见。
这台车肯定是改装过,用来配合完成他们的情报工作。
“终于他妈的到了。不过我还是很不舒服,抓人这种工作干嘛不叫FBI,还让我们上阵。”费恩说道。
“FBI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目前情报工作做完了。我们最闲。”艾尔逊说道。
他们拿了两个袋子套在我们头上,把我们扣上了船。
我们好像被关押在一个狭小的房间。
他们端了张凳子放在我屁股底下,我坐了上去。
砰!一声拍桌后,我们的袋子被拿了出来。我看向川凛前辈,她还是有一点点抖。
一束光打在我的眼睛上。
好刺眼…… 我不禁用手去遮挡眼睛。
“很好,不至于被吓傻。” 灯光继续朝向桌面。
“你看起来很冷静。”艾尔逊用日语对我说。
“其实并不。”
“让我来长话短说……你们和坂垣久枝有关系吧?”他问。
“嗯……”我们答道。
“那他做了什么事情你们也知道吧?” 做了什么事情……是指杀人的事情吗?
“嗯……”
“那结城祈夏为什么要装窃听器你们也清楚吧?”
“诶?” 我们愣住了。
“并不清楚……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装的……”
“昨天。” 昨天……果然是昨天吗?她哭的时候……
“我们的推测是,她和坂垣久枝在监视你的情况。因为你对他们进行了协助工作。具体是什么协助工作,到底要做什么,他又什么新计划,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怕你叛变,或者……怕我们找上门,好让他提前逃跑,所以安装了窃听器。”
“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理我,继续说道:“不过,昨天凌晨结城祈夏匆匆出逃日本,前往俄罗斯,被我们拦下。经过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她不过只是坂垣手下的一个工具。真正有计划的是坂垣,到底是什么计划,她不清楚。对于坂垣久枝,现在根据五角大楼的计划,我们只能对他进行监视……”
“所以……就要看你们了。虽然你们看上去很年轻。但是,越是年轻的孩子,用来犯罪的成功率便越高。”
“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刚才还是一头雾水……” 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们。”
“我……我不知……”
“告诉我们。’”
“我什么也不知道。”
“告诉我们。” “我真的……” 他叹了一口气。
“我去吸支烟。费恩,鲍勃,你们两个来。” 费恩和鲍勃从旁边走了过来。
“鲍勃,给男的上个手铐。”费恩说道。
艾尔逊出去了。
鲍勃给我加上了手铐。他是一个黑人。
“我说鲍勃,玩过几个女人啊?”他用日语问道。
“也没几个……全是美国女人……你们白人可真够无聊的。”
“哈哈。”费恩笑着“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经常去越南。不过越南的女人也不怎么好。” 他把川凛前辈拉到墙角。
“你们要干什么!!”我骂道。
黑人掏出手枪盯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身上顿时冒出冷汗。
“没关系……淳……没关系。”她苦笑着,然而手抖个不停。 “我觉得还是日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好。”费恩摸了摸川凛前辈的脸“以前美国也有类似的中产阶级的女孩。看过理查德·耶茨的书吗?”
“没有。”鲍勃回答。
“还真是没情趣……他有一篇小说,说不会讲脏话,只会说讨厌的中产阶级女孩。他妈的,该死的上帝,我他妈很喜欢这种女孩,可美国哪里找的到。能约上的是什么货不用说就清楚了。” 他从川凛前辈的身后紧紧搂着她。
川凛前辈一脸的惊慌。
“来啊……宝贝……感受到了吗?我的欲望……要不要再贴紧点儿?”
“不……不要……”她说话开始带哭腔。
“和东亚男人不一样的。懂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害羞,温柔,不会说脏话。我现在就想和你做爱。”他的手开始在川凛前辈的身上摸索。
“你个混蛋!离开她!”我骂道。
鲍勃提起枪,拉动了保险,然后把枪口紧紧贴在我的脑袋上。
“不!!!不要!!没关系,淳,不要冲动。”川凛前辈到我眼角泛出泪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有些害怕,保险可是开了,他要是一不小心开枪了,那就完蛋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要不要不要。
费恩开始脱川凛前辈的裤子。
我突然想起竹下,想起斋藤,想起中井椎……
喂喂喂,又开始退缩了吗?又开始做个自私的人了吗?不是说了喜欢川凛前辈吗?你在害怕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怕?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看着川凛前辈被侵犯吗?你就这么想苟活下去吗?然后呢?又等着另外一个女人来拯救吗?你只是个懦夫,从一开始就这样,不折不扣的混蛋,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也不想去追究,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就是在逃避。你这种可耻的人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世界上!!! “放开她啊啊啊啊!!!!!!!”我大喊道。
砰!
“不要啊啊啊!!!!!”川凛前辈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我的眼睛瞬间被眼泪充满。
我的腿!!!!!被子弹打中了!!!!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我瘫倒在地上,身体扭成一团。
腿要断了,要断了!!!!动不了了!!!好痛,好痛!!!啊啊啊啊!!!要死掉了,要死掉了!!!!好痛!!!!!!川凛前辈冲了过来。
她哭着朝我喊“没事吧?没事吧?淳,回答我啊!!!”
“好痛……好痛……”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呜……放过他吧……叫医生来……叫医生来……”川凛前辈跪在地上向他们求饶。
别这样啊,川凛前辈……真的不要啊…… 我的眼泪越流越多…… 明明不是我们的错啊…… 凭什么……凭什么要遭这种罪啊…… 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我们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啊…… 为什么要卷入这样的事情……
坂垣久枝!!!你给我去死啊啊!!!欺辱祈夏,把我们当警报器使,就为了掩盖你杀人的事实?掩盖你还没有告诉我们的,你在其他国家进行过的杀人?有病,真的有病啊……
“其实只要你们说出你们的计划就可以了……” “我们没什么计划……我们只是普通人啊……” 费恩没有理会我。
“但既然宝贝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能辜负你的热情啊。又害羞又热情的日本美人啊……真棒……”他把川凛前辈重新拖向墙角。
“我真想看你穿和服的样子……肯定很美吧!”他疯狂地脱下川凛前辈的裤子。
川凛前辈无助地哭着。
“没关系……淳……我的心……永远属于你……只要淳能好好活着……我…… 我……”她哭的越来越厉害了。
谁来救救我们啊!!!我想爬过去,可是疼的根本不能动弹,嘴里只能无能地喊着不要。
我真没用啊,我真没用啊,又一次,又一次啊!!!!费恩彻底地脱下了她的裤子。
“哦……大腿上居然有伤疤……”他坏笑起来“是喜欢一个人搞那种玩法吗?哈哈哈哈!外表纯情的少女有这样放荡的一幕,不错,非常不错!!!!” 他开始解下皮带。
“不!!不!!不!”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呐喊。
他把手放在川凛前辈的屁股上揉捏起来。
“不错……真不错……那么下面就……”他准备把川凛前辈的内裤往下扒……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我大喊着。
砰!一声枪响。
我们全都愣住了。
转头望去,一个穿军装的人。
费恩站起身来穿好裤子。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当个中校很了不起?他妈的。给你他妈搞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脑子刚从粪坑捞出来吧?” 那位中校没用理他。
“放了这两位吧。”他说。
“啊?我看说不定你脑子真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上帝知道,他们可是和坂垣有计划的。”
“他们只是被利用了罢了。我们查不到关于他们与坂垣的任何秘密联系。他们只是认识坂垣的人,只是他的普通朋友。”
“你是在质疑我们中情局?”费恩走了过去。
“中情局算什么东西?你想质疑我们军方?”中校斩钉截铁地说。
费恩不说话了。
“送他们去医生那里。”中校说。
川凛前辈趴在地上苦笑着,我也想尽力微笑。
但眼睛慢慢地要睁不开了,眼前已经一片黑了。
40.东京布基伍基
当我醒来时,时间已是傍晚。
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川凛前辈趴在我的身上,眼角的泪痕分外明显。
我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的眉毛动了起来。
她看到了我的手,然后猛地抬起头把我抱进她的怀里。
我的头陷进了她柔软的胸部,鼻尖传来微微的体香。
“太好了……太好了……淳……”她又哭了起来。
“太好了……川凛前辈……没死掉……神明大人把我扔回来了。”我说。
她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是不信神嘛……要死……也要我死在淳之前……我没办法忍受淳死的比我早……”
“我也没办法忍受川凛前辈死的比我早,以后一起死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黏人的后辈……” 我用脸蹭了蹭她的胸。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结城姐姐也没事了吧…… 久枝会由CIA监控…… 我的生活也能回归正常了吧……
一起去学校,读很多书,看很多画,写很多研究笔迹,交谈看法……把通口前辈拉进社团来……把朝奈也拉进来吧?说不定她会感兴趣的,虽然我对她的兴趣一无所知……但是我很憧憬这样的生活。
未来要和川凛前辈结婚,我去工作,她来维持家庭。或者我们两个一起出去工作。在同一家企业上班,每天都能看见对方。和她偶尔吵吵架,然后和她做爱,想做几次就做几次,做到发腻,做到分泌物遍布床单,做到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日本沉没,我们在海啸中迷失方向。要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能够培养他们的共情能力。要给他们充足的照顾,不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告诉他们爸爸妈妈的故事。告诉他们永远诚实,永远真诚,像浑身裸体,毫无保留,不用遮掩和符号展示美,当个裸体艺术家。给别人带去美好,给别人带去温暖。要和川凛前辈一起变老,一起去养老院,有尊严地活着,不拖累自己的孩子。把他们当成人,而不是养老工具。等到不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就一起去安乐死。烧成骨灰,两个人的骨灰各取一半放在一起,像在做爱,像永远不会分离。然后交给私人火箭公司,送上太空,洒在地球的轨道,孩子们看着天空就能看见我们。一起在轨道上看着地球内部毁灭又重生,一起看着其他行星。剩下的一半骨灰也要混在一起。一起葬在太平洋。那时我不用再叫她前辈,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对方的一切。
“川凛前辈?”
“嗯?”
“以后我就叫你川凛可以吗?”我问。
“可以哦……淳想怎么叫都可以。”
“川凛……”
“嗯……”
“美国军舰被击沉了该多好啊……”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嗯……” 这时,那个中校走进了房间。
“你醒了。”他用日语说。
他给我行了个军礼。我和川凛都看着他。
“对于你们所受到的伤害,美国海军深感抱歉。”他摘帽向我鞠躬。
“不……并不怪你们。”
“在海军军舰,我拥有充分的权利。当中情局对你们使用酷刑时,我还在观察监控,对于没有及时赶来阻止他们的卑鄙行径,我深感抱歉。”
“现在大家都得救了……这样就好……我们只是希望回归正常生活……其他事情我们无所谓。”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我们正有此意。我们已经为你们办理好了出院手续,你们的东西也被收拾到了车上。至于松山君的伤势……根据医生的报告,子弹已被取出,静养一段时间方可正常活动。而学校……我们的建议是暂时不要返回……并且,近期校园也会迎来停课……”
“停课?为什么?”我问。
“日本政府将联合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海军一同为广大民众组织核危机演习……” 伟大的……
“那也不至于停课……”
“这个,就请你们去问政府官员吧。我们只是暂停了学校,其他一切照常。” 问得到我就不会来反问你了……
“不过,最近朝鲜不是同意签署无核化协议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恕我不发表任何评论。” 我挠了挠头“理解了……”
“那么,两位就上车吧……告诉司机你们的住址,他会送你们回去。军舰快要准备起航了。”他说。
“好……好的。”我站起身,向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 川凛也向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他说。
川凛搀扶着我一起走到军舰门口,准备上车。
“那么再见了。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不知道是否有必要,我对他说“武运昌隆。” 他听后笑了笑“再见。谢谢你的祝福。”
我转身准备走,他突然又说:“出于安全考虑,CIA会对你们收集交际人物的关系,以防坂垣对你们进行攻击。他们不会干涉到你们的正常生活和隐私。”
“真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吗?”我用奇怪的语气问他。
“难道不是出于安全考虑吗?” 我笑了“这也是一部分……不愧是美国人。”
“不愧是日本人。”他说。
我和川凛一起坐上了车,准备去川凛的家。
汽车发动了,我朝身后望去,军舰的大门正缓缓关闭。
汽车穿过宽广的口岸,经过大型运输箱,来到口岸入口。那里还是聚集着人,他们依旧在谩骂,激动地挥舞着日本国旗,想让这些军人离开日本。远处的城市显得非常寂静,霓虹灯开始亮了,黄昏也快离开了,留下一地昏暗。我看着落日的余晖,划过天边孤寂的鸟,高高立起的广播,上面正在播放《友谊天长地久》。我不禁想起在朝鲜仁川打了胜仗的麦克阿瑟将军。他想将战火燃烧到中国,甚至不惜使用核弹。杜鲁门总统因此将他革职。
闭上眼睛,我想到停课的学校,“巴丹号”专机,数十万含着热泪送别的日本民众。
想到NHK电台的《友谊天长地久》。我想到现在呐喊的人,维持秩序的警察。
我想到在崇高理想的映衬下,缺陷愈发明显的日本。
来到川凛前辈的家。
她打开室内的灯,这时,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我转头看去。
“加藤小姐?”我问。
“彩静小姐?”川凛前辈也很吃惊。
“哦?!是松山君啊。好久不见。川凛你好啊。这段时间你们干什么去了?诶?!松山君你的腿……”
“没事……只是摔了一下……去医院处理过了,医生说没事。”我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但这不是你趁机来你前辈家的理由吧?”她笑道。
我把川凛搂了过来。
“川凛我可以来这里吗?”
“不要这样啦……淳……当然可以哦……” 加藤小姐用手捂住嘴:“这才几天……”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嘿嘿……”她从身后拿出了塑料袋“公司发奖金啦。买了些料理给川凛吃。”
“诶……这样啊。非常感谢!”川凛笑着接过了塑料袋。
加藤双手插在腰间。
“要不要一起留下来吃晚餐?可以吗?川凛?”我问。
“可以哦。彩静小姐可以吗?”
“诶?不会打扰到你们两个吗?”她问我们。
“没关系的。”我说“倒不如说我们很愿意,而且这些料理也是加藤小姐带的。”
“哦……这样啊……”她皱着眉头思考起来,然后双手在黑色制服的裤子摸索起来……好像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又在黑色制服找了起来……是手机。
她看着手机……
“好。今晚没什么安排。一起吃晚餐吧?”她说。
川凛和她一起去了厨房。
“要不要我帮帮忙?”我问。
“不用了。淳可是伤员哦?”川凛说。
“你就去休息吧。看看电视也可以。”她说。
“那好吧……” 我继续坐在客厅的地上。
那副壁画还在。
只是我已经不再那么迷惑了。
我已经确定了。
以后一定要和川凛好好生活下去。我坐在地板上,看了一会儿电视。那些搞笑综艺正哈哈大笑着,可我并不想笑。
我看转台到NHK。
电视传来1948年最出名的曲子《东京布基伍基》:
“东京布基伍基,真带劲,喔唉喔唉,我的心扑通扑通、啪嗒啪嗒跳个不停,全世界的歌,这首欢乐之歌,
东京布基伍基。”
距离1945年8月30日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统领日本已经过了大约三年。
日本人在经历了将近十年的文化贫瘠和军事宣传后,对任何外来的或刺激的事物都如饥似渴。大正年间的东京充斥着的色情、虚无以及猎奇的文化之风又重新席卷日本。脱衣舞受到热捧,但有上百万人饥肠辘辘,只能在火车站过夜。
我想起了“潘潘女”。与美军“亲善”以换取丝袜、钱。我想到开着吉普车发口香糖和巧克力并受到孩子们欢迎的美国大兵。现在城市里孤独的灵魂,没有欲望的日本人。
一切如周重复以往而无法停歇前进之轮,但是否前进亦未可知。
“晚餐准备好了哦?”
我转过身去,川凛正微笑着。
41.毛玻璃的衬景,哭过喊过之后什么也不会改变的生活
“啊~真好吃……”加藤小姐用左手扶着脸,一脸享受。
“的确好吃……”我赞叹道。
“是呢……”川凛放下了筷子“彩静小姐是从哪里买到的呢?”
“这个烤肉啊……是我常去的烤肉店!下班之后经常去的那家……离这里也不远。等你们以后工作了就知道了,下班之后去喝啤酒吃烤肉是多么享受的事情!”她喝了一口啤酒。
顺带一提,这啤酒是她从自己家里拿的。
“啊,好大叔的发言。”我感叹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她看上去很无所谓。
“诶?”我有点疑惑了。
“彩静小姐是在一家会社当程序员喔。”川凛向我解释。
“诶?!这样啊……那的确是没办法。”我对她表示同情。
“别看不起程序员哦!”她稍稍用力放下玻璃杯,发出轻微响声。
“这倒没有,只是很吃惊罢了。其实我还以为加藤小姐是在做文职。比如秘书什么的……”我说。
“秘书啊,真好啊,我也想当秘书。诶,你们猜一猜,我们这分社的总部老板是谁?”她看上去有些神秘。
“不知道啊……毕竟你连会社的名字都没告诉过我。川凛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彩静小姐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就是要这样猜才有神秘感。”加藤小姐说。
“比尔盖茨?”我猜道。她噗哧笑出声:“我们这座城市好像没有微软分部吧?而且太遥远了,是日本人哦。”
“嗯……那就猜不出来了,可能性太多了,我对这附近的企业也不太了解。虽然我父亲也是社长。”
“诶——富二代啊,真好呢。”她喝了一口啤酒。
“别看不起富二代啊!”我模仿她的语气。
她嘿嘿笑着。
“虽然我父亲是社长,但是我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将来也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想法。”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将来和川凛结婚了,有更好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嘛。”
“川凛,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她摇摇头。
加藤小姐叹了一口气“搞不懂,搞不懂。你们年纪轻轻我都快和你们交流不上了。”
“真是大叔式的发言啊……”
“又来了,其实已经三十岁了,是个大叔的年纪了。”她说。
“啊?!”我又吃惊了一下“完……完全看不出来……”我说。
“哼。很会说话嘛,不过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很开心哦?如果你在期待我害羞的话,那就让你失望了。”
“……谁会期待那种东西。”
“嘛,不说这个了。我来告诉你们吧。我们的总部老板是坂垣家族的人哦。”她说。
“哦……”我点了点头,喝了口水。
下一秒差点把水喷出来,但还好憋住了。
川凛也很吃惊。
加藤小姐看到我们两个这副姿态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两个。说到底还是孩子呢。没见过这种事情吧?没错哦,就是那个在网络领域几乎垄断日本的巨头家族哦。他们可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呢……而且还很神秘,关于他们的传言有非常多。比较厉害的就是,我们会社还将踏足更多领域,然后顶替掉旧有财阀。嘛,这个传言太不可思议了,但真要说做不做得到,我觉得坂垣家族的人还是有可能的。” 这……
“你刚刚提到秘书了对吧?”加藤小姐看向我。
“是……是的。”
“坂垣家族的第四个儿子。我就非常想做他的秘书。”她说。
“啊?!”我有些吃惊。
“也是呢……毕竟是我这样的女人。但是啊,他很神秘哦。网上几乎没有他的照片……哦……昨天有了一张。关于他的传言非常多,可以写成一部小说了。情节肯定很精彩。” 那倒是…… 不过昨天有了一张……
“比如说,他长得非常帅,身边有个非常漂亮的助手。这一点是公认的事实呢。给你们看看照片。”她拿出了手机,是朝日新闻。
上面刊载着坂垣家族在酒店召开的聚会。他们发表了演讲,展现出极为激进,不可阻挡的姿态。同时上面还刊载着疑为坂垣家四公子坂垣久枝以及女助手的照片。
的确是坂垣久枝……还有结城姐姐。
加藤小姐收回了手机。 “听说啊,他还去过中东哦。真是勇敢啊,去中东。他去那里干什么呢?有人说他在中东得到了启发。怎么说呢,毛姆的《刀锋》看过吧?”她问我们。
“看过。”我和川凛回答。
“就类似拉里一样,经历过战友的死亡,开始思考一些生命上的事情,得到禅意式的启发,然后决定在人生中豪赌一把。真是厉害呢……我是不敢……或许你们两个也敢。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我很害怕,所以总是走最安全的道路。如果真要问我,干什么事情最幸福,那么我肯定会说,像现在这样和你们吃着烤肉喝着啤酒聊聊天最幸福。为了什么而工作吗?就为此工作咯,总比那些没什么目标的家伙好吧……” 我和川凛沉默着没说话。
“传言说坂垣久枝要推倒他们家的企业,然后建一家私人火箭公司。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比较多人支持的是,他有过很多女朋友。嘛,那也是没办法的吧。毕竟很有钱,人长得也不赖啦,而且还很年轻。松山君,如果我像他一样有钱又是个男的,川凛可就轮不到你咯。” 我苦笑道:“那样子的话,你也遇不到川凛吧?”
“也是。”她喝了一口啤酒:“果然女人什么的迟早会玩腻的吧?”她看着地板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气氛怪怪的,于是喝了一口水。
川凛也不说话,夹了一块烤肉来吃。
“嘛,无所谓了。坂垣久枝什么的也与我无关。”她坦然地说。
最好不要有关……
“再给你们看个东西。”她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照片。
里面是一个梳着背头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他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川凛,看看,帅吧?”她笑着。
川凛端着水杯喝着水:“的确很帅呢……” 啊,突然有些伤心…… 加藤小姐嘿嘿笑着:“那和淳相比谁更帅啊?”
“诶——”川凛前辈一脸困扰。
啊,就算你是骗的我也可以啊,说一句“当然是淳帅了!这种男人怎么比的上淳呢?”然后抱着我的胳膊幸福的微笑着也是可以的!!!心在滴血……
“不要为难我哦,彩静小姐。我的话,不管淳长得帅不帅,我都会喜欢他的。” 啊啊啊啊啊,川凛太棒了!!!我轻声笑着。
“诶~好恶心啊,肉麻。”加藤小姐浑身嗦着“现在的小孩这么轻易就把喜欢什么的说出口了吗?我太老了,太拘谨了。” 川凛听后脸红了起来“也……也没什么……”
“松山君好像很高兴呢。小人得志的样子。”加藤小姐嘿嘿笑着。
啊,这个女人有点让人火大。
“嘛,玩笑玩笑,松山君不要介意哦,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很不合时宜。其实照片里的男人是我的前辈哦。他很厉害的,写的代码非常简洁,怎么说你们才听得懂呢……就是别人用五行代码才能解决的事情,他两行就够了,而且很少出错哦。”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剧情大概就是。因为经常拜托这位前辈,所以慢慢喜欢上他了。这种吧?
“其实啊……”她扭扭捏捏起来“其实因为我经常拜托这位前辈,所以慢慢喜欢上他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怎么说?”我问。
“哎呀,我还没有告白啦……”她害羞的像个纯情少女。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
“其实,我比他大几岁……”她看着地板。
“没关系啊。”川凛说“我也比淳大哦。”
“是啊是啊。加藤小姐。年龄不是什么问题。”我对她说道。
“哎呀……果然和孩子聊这种话题有点奇怪呢……怎么说呢,其实年龄问题我觉得他也应该会接受……只是他平时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干工作。我经常拜托他,虽然他直接当着大家的面骂我笨,但最后还是帮了我。没有拒绝过我哦。”
“诶,是个性格古怪但是温柔的人呢。”川凛微笑着看向我。
干嘛看着我……莫名其妙。我喝了口水。
加藤小姐继续说道:“我也曾经请他出来去我最爱的烤肉店。他答应了。但还是那个样子,不爱和我说话。我在想,他是不是讨厌我呢,又怕伤害到我,我看他的样子总是好像有什么事情,同时又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沟通的样子。” 有可能……谁知道呢,反正有可能。
“那这样更能说明他是个温柔的人。”川凛说“不妨多和他说说话吧。等他信任你了,自然就会对你友善一点了。而且听上去,他不像个坏人呢。”
“嗯……果然川凛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啊。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第二天醒来,我的眼前是川凛家的天花板。
在那之后加藤小姐喝醉了,川凛废了好大功夫把她拖回她家。
“经常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川凛这么说着。
怎么说呢,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有个人聊聊天什么的。
不过我还是想起昨晚川凛穿着睡衣的样子。最后我选择了睡在客厅的地板上。
咔嗒—— 川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早上好……淳……你醒啦。”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不过有点不妙啊。
她睡衣的吊带滑到手臂上了。
“川凛……你的衣服……”我说。
她看了看吊带。
“哦……” 然后把它滑了回去。
我们进行了洗漱,然后我躺在地板上看着电视。
川凛换了衣服后给我换了纱布,我觉得我再过几天就能运动了。
叮叮——
手机响了。
我打开LINE。
是朝奈发来的。
对啊!我把朝奈给忘了!我退院了也没和她说。她上学的时候会途经医院给我送早餐的。
现在她肯定很着急吧。
“前辈!!!你现在在哪里?”
她发了一个害怕的图片表情。
“你怎么突然退院了,都没有和我说……” 她发了一个伤心的图片表情。
“我到你家找你,你也不在!!!!”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是不是非常讨厌朝奈?”
“不要,请前辈原谅我。”
“快让我见见你,或者回个信息也好。”
“我真的很担心!!” 我给她回了信息。
“抱歉,抱歉朝奈。我现在在川凛的家。退院了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昨天实在是太累了,忘记了这件事情,我向你道歉。” 我又补了一句。
“我不会讨厌你的。” 已读。
“太好了,前辈!!!!”
“快告诉我,她的家在哪里呢?”
“我想见一见前辈。”
“学校已经请假了。”
“求求你,前辈。” 我给她发了位置坐标。 “好!我现在就去!” 嗯……
“那个……川凛。”
“诶?怎么了?肚子很饿吗?一会儿就做早餐哦,很快的。”她从厨房走出来。
“不是,是朝奈。她一会儿要来这里。我们退院的事情,还没有和她说吧?她说她很担心。”
“诶……”她看上去有些困扰“她知道我家吗?”
“已经告诉她了。抱歉。这样自作主张。”我低下了头。
她走了过来,半跪在地上抱住了我。
“没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她说。
“你和她和好了吗?”我问。
“和好了哦。”川凛说道。
“是嘛……”
“所以说淳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依然相信淳。我知道淳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淳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
“嗯……” 我看着她,然后和她舌吻了十秒。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川凛过去开门。
“啊,上野前辈……” 朝奈的声音传入屋内。
“进来吧,朝奈。”川凛说。
朝奈走了进来,然后看到坐在地上的我,以及那条纱布包裹着的腿。 “前辈!你的腿!”她有些吃惊,半跪在地上看着。
“啊,没事没事。自己摔的。” 她转头去看川凛,此时川凛背对着她走向厨房。
“还不如让我来照顾前辈……”她低声说道。
嗯……内心突然非常不安。
“是我自己的原因。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医生保证的。”我向她解释。
她向我笑着:“我知道了。” 然后她跑向厨房。
“上野前辈!在做早餐吗?”
“诶?是的。”
“不用做那么多了哦。我带来了两人份的。”她说。
“这样啊……那……我就做我自己的吧。”川凛说。
“谢谢上野前辈。”朝奈说。
她把便当放在餐桌上,然后跑到客厅扶我走向餐桌。
川凛从厨房走出来撞见我们。
我的心总是有些焦灼不安。
她端着餐盘走向了餐桌,然后找了个位子。
朝奈把我扶到餐桌前。
“我坐对面吧。”我看着川凛身旁的空位。
“没关系的,前辈。坐哪里都可以,朝奈不在意这些。”朝奈说道。
然后她拉着我坐在她的身边。
川凛一句话都不说,自己吃着自己的早餐。
气氛的确很奇怪。
我夹了一块便当里的肉。
“川凛,要吃吗?”我问她。
“诶?”
“啊——”我对她说。
“哦……啊——”她张开了嘴巴。
我把肉放进她的嘴里。
“嗯……朝奈的手艺不错呢。”她说。
朝奈向她微笑着。
“要尝尝这个吗?淳?”川凛用勺子舀满了粥。
我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 她笑着。
朝奈自顾自吃着早餐。
“不过,朝奈,不去学校不要紧吗?”川凛问。
“没关系。已经和学校请假了。” 吃完了早餐,朝奈扶我到客厅里,而川凛则收拾着餐具。
朝奈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和我看着电视。
一会儿,川凛从厨房走了出来,然后进房间拿了钱包。
“正好朝奈在这里……家里的食材不够了,我要去买一些。”川凛说。
“哦……”我应道。
“朝奈留下来吃了午餐再走吧?”
“好!”她回应着川凛。
川凛微笑着,提着包出了门。
家里只剩下我和朝奈两个人在看着电视。
大约十分钟后,朝奈站起身,跑到门边,反锁了门,然后跑了回来,把我扑倒在地上。
我毫无心理准备,被这举动吓了一跳。
她把耳朵附在我的左胸上。
“这就是前辈的心跳吧?扑通扑通的,非常快哦。”她轻声说着。
“客厅的壁画是上野前辈和前辈吧?”
“你看出来了……”
“没有……女人的直觉。”她说。
“哦……”
“那个,前辈。”
“怎么了?” 她抬起头,红着脸,看着我的嘴唇。
“请允许我最后任性一下吧……拜托了。” 她把嘴唇贴了过来,柔软羞涩的舌头探进我的口中。
我想推开她,可她死死地抱着我,舌头搅动的愈发强烈。
“哈啊……”她在吻了我大概半分钟后退了出来。
“是初吻吗?前辈?”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
她笑着:“我就像以前一样狡猾呢。又夺走了别人珍贵的东西……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也是……为了谋得想要的职位耍了一点小聪明……到最后却无法胜任呢……不过还好有前辈……”她说。
然后她拿着我的手摸向她的裙底,她的内裤里。
“不行,朝奈。到此为止吧。” 朝奈没有理会我的话。
“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下吧……求你了……前辈……” 她趴在我的身上感受着我的手指。
“前辈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有多伤心……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明明昨天早上还好好的……去你家也没有人……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以为你非常讨厌我所以想逃离这里……”
“我没有……”
“嗯……但是……你在这个女人的家里哦。虽然我不该说什么的……但是……心里就是好难过……明明已经告诉过前辈了……前辈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但我还是……”
“我也想被前辈喂食……我也想被前辈温柔地对待……那个女人……让前辈受了伤……一次是刀伤……这一次又是腿伤……我真的很痛苦……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前辈照顾得很好……”
“那并不怪她……”
“我就知道前辈会这么回答……但是……我还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地板上传来水滴声。
她抬起头,面色羞红,轻轻用手抚摸着我的下体。
“这就是前辈的……” 然后她想将手伸进我的裤子里。我制止了她。
“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进行下去了。”
“拜托了……前辈……真的拜托了……满足我最后的任性吧……拜托……拜托……”
“不行……朝奈……你知道的……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真的拜托了……前辈……求求你了……不要拒绝我……你听到了吗?我的心,它在哭哦,你听,你听。”她把胸凑了过来。
“真的不要这样……朝奈……我不讨厌你……但真的不要这样……”
她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得到前辈!而我不可以!我也可以治愈前辈……我一直相信着前辈……我理解前辈……为什么……明明前辈是只有我的……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半路插进来……为什么……太不公平了……我最喜欢前辈了…… 为什么……不公平……不公平……”她叫着喊着,眼泪沾湿了我的衣服。
“朝奈……”
“为什么……明明我也爱着前辈……如果前辈讨厌曾经那样的我,我可以改!我已经改正了!不会再那样了!现在的朝奈和过去的朝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前辈……前辈……”
“朝奈……”
“不公平……不公平……呜呜……”她站起身,跑向廊道,冲出了门。
“朝奈!!”我想去追赶她,可身体无法运动。
我看着地上的水渍,湿润的手指,被泪水沾湿的衣服。我的脑海内浮现起了中井椎,我的过去。
不公平,世界本来就是这么不公平。
我看着浴室里的那块毛玻璃,我们是衬托它的景色,是哭过喊过之后什么也不会改变的生活。
42.两个人的季节,两个人的季节。
“诶?朝奈呢?”川凛问我。
“回去了。”我说。
“诶?”
“回去了。”
“哦……”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不过……”
她的身后走来了那个短发少女。就像以前那样,长着泪痣,是个美人,光着没有异味且白皙的腿。
我对于通口前辈的到来非常吃惊。
“刚才去买食材的时候……碰到了月一。”川凛说。
“哦……通口前辈你出院啦?已经……没关系了吧?”我问。
她笑着:“已经没关系了。放心。我没有带刀,什么也没有带,包括不想给你带来的伤害。”
“哦……”
“不过在那之前……”她跪在地上,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
“请你原谅。”她说。
她的这一举动出乎我和川凛的意料之中。
“通……通口前辈……你先起来吧……现在大家都没事了,不是吗?”我说。 “不行。”她说“我愧疚了很久。我以为当时我能够坦然的杀了你,但最后看你倒在血泊里我还是在颤抖着。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本能,还是因为想到川凛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那样的局面绝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是一时冲动……请你原谅……也请川凛原谅…… 我早该想到突然发给我照片的人应该有什么企图……而且我本身对你了解的也不多……就这么自以为是我想的那样的了……我那时太情绪化了……唉……这也是没办法的……我突然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也很赞同这句话。我也能理解通口前辈当时的情绪。不过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通口前辈没必要愧疚,我都能理解。”
“绝对不行!我差点杀了你……如果你不给我一点惩罚,我永远都会有负罪感……无缘无故被原谅什么的……我不能接受!要不然你也捅我一刀!”
“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我被她的话给吓到了。看来她的精神状况的确没有完全康复……不知道医生们到底是怎样诊断的…… 川凛听后也很震惊:“你在说什么呢,月一,绝对不可以。” 不过……
“我知道了,川凛,把刀拿来。”
“诶?!”川凛愣在原地“淳……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让你把刀拿来!”我的语气中充满着怨气和不容置疑。
川凛听后用手捂住嘴:“不是吧……淳……不要……不要这样……”
“我让你把刀拿来!!!”我说“你现在到底选择谁!”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我谁都不要选!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淳是真的对月一恨之入骨吗?我不信……我不信……”
“把刀拿来!你相信我就对了!你不是一直以来都相信我的吗?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吗?”我反问她。
“不……不要淳……求求你……不要让我这样做……”
“把刀拿来!!”我喊道。
“你就听他的吧,川凛。把刀拿过来,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我该承受的。我和他也仅仅只是陌生人……这也很正常吧,谁都会恨之入骨……这是我应该承受的……去!川凛!把刀拿来!”
“你快去把刀拿来啊!!”我吼道。
川凛被吓哭了:“为什么……为什么……”
“去拿刀!!”我叫道。
“去啊!川凛!”通口前辈说。
“我让你相信我!你为什么又一次不信任我!!”这会儿我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摇摇晃晃着身体,缓缓朝厨房走去。
然后拿了一把水果刀给我。
“通口月一!坐在我身边!”我喊道。
她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然后紧闭着眼睛。
我伸出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啪!
又扇了她一巴掌。
啪!她的双颊通红,眼眶泛着泪花。我提起刀,把她的腰揽了过来。
“不要!!!!!”川凛大叫着。
唰—— 我把刀扔在地上。
通口前辈哭了。
“这……这算什么呀……” 我用刀划破了她的白色制服。
“这就是我的全部仇恨,已经发泄完了。打疼你了吧?”我伸出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抱歉……是用尽全力打下去的。” 川凛站在一边哭着,拿手擦擦眼泪。
“川凛,能把我打盆冷水吗?再拿条毛巾,帮通口前辈敷一敷脸。”
“好……好的!”她擦干眼泪,转身向浴室走去。
“这样真的可以了吗?”通口前辈问我。
“可以了。”我说“我本来就不恨通口前辈。”
“你搞清楚啊……我可是你的情敌……”
“可通口前辈已经把川凛拜托给我了吧?”
“我……我还那么自私……那么不理性……”
“那也是没办法的……谁又能一直理性呢?”
“我……我……”她说不出话来了,脸上只是在流着眼泪。 “我差点就杀了一个好人……我应该下地狱……”她哭着。
川凛从浴室里端来了冷水,她脸上的泪水滴落在盆中。
好人吗?我也不是好人。我也应该下地狱的。谁都有罪。谁都得死。看着实现不了的愿望,经历亲友的死亡……开始模糊的视线,变得微弱的触觉……闻不到花香的鼻子,充满耳鸣的听力。这就是我们的惩罚。
吃过午饭,我们三人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
“额……对于朝鲜的突然转变,教授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研究所从美军手上得到了数据……从数据上来看,朝鲜极有可能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制出带有哪怕微量核弹头的洲际导弹,因此无法给外界以威慑,迫于外界的施压……其中也有这一季度的旱灾问题……朝鲜有几十万人面临饥荒……联合国为此提供了人道主义救援……在重重压力下,他们只能签署半岛无核化协议……”
“好,感谢教授的解答……” 广告时间……
换台。
“什么转变!这些是朝鲜的阴谋!”一个戴眼镜的专家激动地说道。
“您要知道,现在许多国家关系以及战略研究的专家都已经有了证据证明朝鲜的转变是国内外的双重压力……”
“那么你们且看他们的《劳动新闻》,他们的朝中社。你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文章吗?他们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声称资本主义制度必将灭亡。朝中社还有一位中央委员会的人写了一篇文章。说美帝国主义不得人心,美帝国主义是时代的逆流之举。说美国总统是狗屎,是连忠诚的狗都不如的东西,说美国国会是背信弃义,见风使舵,哪里有脏东西就往哪里捡的利益组织,他们说这种肮脏不堪提出来都让人觉得嘴上发臭的国家以及他们推行的种种东西,一定会遭到人民的拒绝。”
“可是这些东西有可能只是给朝鲜国民看的,让他们安心。毕竟他们信息闭塞……那么我们有请下位专家……”主持人念道。专家越来越激动:“不要打断我说话!!他们的伟大领袖又一次登上了白马山,这其中的政治意义不言而喻!!朝鲜极可能将以在板门店签署的《半岛无核化》条约作为导火索!第二次朝鲜战争就要爆发了!!而那些昧着良心的教授还在帮谁说话?”他愤怒地看着摄像机“你们不就是帮着那些……” 直播掐断。
“喂喂喂……怎么了……?”我有些吃惊。
“真是第一次见……”川凛说。
“妨碍媒体这种事情也只在麦克阿瑟时期看过……”通口前辈说。
“这么说来,他说的是真话?毕竟那位中校也说日本要举行核危机演习……虽然只是学生……”
“是啊……”川凛皱着眉头。
“诶?什么中校?什么核危机?”通口前辈有些疑惑。
“啊……没什么……是在说学校停课的事情。”我解释道。
“停课……不过学校最近的确有这种传言。说是让学生停课,回家自主学习,然后去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家长都很反对这种做法。但这貌似是美军和日本政府联合起来的计划,说是要试验并改进教育方法,以适应这个技术快速更新但知识又过于老旧的社会,使日本政府恢复国际竞争力,过渡到新产业,减少老龄化带来的影响……” 和中校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越来越担忧了。
朝鲜战争什么的真的会再次爆发吗?我打开了手机,进入了推特,发现刚才那个专家上了趋势热点。许多人都在骂他。
“你就这么想出名吗?”
“没研究没资历就想获得与身份不符的名气,真是恶心呢。”
“哪里是恶心,是日本之耻!”
“在电视台上这么失礼,还哗众取宠,这种人不如去自尽吧?”
“是啊,去自尽算了。日本的耻辱。”
“wwww真是好笑。原以为自己公布真相会得到大家的崇拜,然而现在却被大家骂。”
“不要把日本人都当笨蛋哦,笨蛋专家。” 嗯…… 我关掉了推特。
“还是换个台来看吧。”我说。
我又换了个台。
“总统先生……现在外界猜测朝鲜的转变是有阴谋的……请问您怎么看这件事情呢?”
“假新闻,假新闻。我昨晚刚和金通过电话。我们是朋友。我很喜欢他。我决定下周去访问朝鲜,飞往平壤。我喜欢朝鲜,我了解朝鲜,没人比我更懂朝鲜,
Agreatcountry,agreatpeople.” 嗯……
“那么您对朝中社所发表的文章有什么看法呢?”
“我觉得这是一个误会。我是说,我们会解释清楚的。我们会说明白的。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我们有最伟大的人民。这是一个误会。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和金的关系很好,我们是朋友,我很喜欢他。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川凛前辈笑了出来。
“怎么了?”我笑着看向她。
“没什么。”她说“只是听他们对话我很想笑。”
“我也想笑。”通口前辈说。
我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是。”
我们又换了一个台。
好像是一个女团在演唱会表演。
哦,榉坂46。
“大家晚上好啊!!!”她们这样说着。
“是女团啊……”川凛说着。
“没有川凛漂亮,当然了,也不如通口前辈。”我说。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恶心了。”通口前辈说道。
我转身看去,她一副嫌弃的表情。
“实话实话……”我搂着川凛,亲吻了她的嘴唇。
“别这样……淳……月一还在呢……”
“有什么关系……”我说。
“别在意我哦。”通口前辈平静地说着。
“不过女团啊……是一群燃烧热情和梦想最终却沦为娱乐工厂的文化消费品的一种群体……”
“的确很可怜呢……”川凛说。
“倒不如说由资本控制的东西都很可怜。”通口前辈说。
女团开始唱歌了。
歌名是……
《二人セゾン》
“二人セゾン二人セゾン
(两个人的季节两个人的季节)
春夏で恋をして
(春天夏天陷入爱河)
二人セゾン二人セゾン
(两个人的季节两个人的季节)
秋冬で去ってゆく
(秋天冬天转身离去)
一緒に過ごした季節よ
(一起走过的那些季节)
後悔はしてないんだ
(曾有过后悔吗)
二人セゾン
(两个人的季节)”
我躺在地板上,开始了午睡……
“月一……”
“川凛……”
“快点结束吧……淳会醒来的……”
“没关系……没关系……”
“哈啊……”
“怎么样……川凛……这次没有弄疼你了吧……”
“没有……啊……还想要……嗯……月一……最喜欢了……”
“川凛……也……很厉害……” 微微张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我不知道。
眼前的这两个女人互相舔舐着对方多久了,我也不知道。
“要上瘾了……月一……”
“那就沉沦下去吧……”
“这样好刺激……又刺激又害怕……” 通口前辈轻声笑着。
“淳醒来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要再说了……”川凛的嘴角流着口水,但她仍然在努力地舔舐。
心里一阵绞痛。
我突然觉得川凛离我是这么远。
我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这两人的完成。
后来,我听到通口前辈准备回去的声音。
当川凛关上门后,我坐起在客厅。
她看到我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了一下。
“诶……?!淳……你醒了……什么时候……”
“刚刚……”我说“通口前辈刚走吗?我还想和她……打一声招呼……”
“她……她说她有事先回去了……”
“哦……川凛……你过来一下。”我说。
“诶?”她走了过来,半跪在地上。
“怎么啦?”她问我。
我把她扑在地上,用舌头猛烈进攻她的口腔。
她的舌头也来迎接我。
我退了出来。
她的舌头一股腥味…… 我去脱她的裤子。
她制止了我。
“和通口月一做了吗?”我问。
“没有……”她说“抱歉……今天不行……是经期……” 可她明明没贴卫生巾。
我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43.托尔、汤浅政明、瓦尔登湖
“诶……淳?你……你怎么了?” 川凛擦了擦我的眼泪,我离开了她的身体,腿上发力试图站起来。
我成功了,但腿仍然在发抖。
我向前迈步,踉踉跄跄走了三四步,然后受力不稳摔在了地上。
“没事吧!淳!” 川凛走了过来扶我坐在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问我。
“没有……”我低着头。
“淳……”
“我说川凛……”
“嗯?怎么了?”
“以后也请不要离开我。”我说。
“诶……?你在说什么,当然不会离开你了。淳也不能离开我哦。”她说。
“真的吗?”我问她。
“真的……是做恶梦了吗?” 她把我揽在她的怀里。
“没事的淳……梦已经过去了……” 我倒希望是梦。
“嗯……很可怕的梦。很可怕。”我紧紧抱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她安慰着我“真是黏人的后辈……”她轻声笑着。
“川凛……”
“嗯?”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还爱你。”
“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说。
她凑到我的耳朵旁吹气:“我也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淳……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要骗我……真的不要……不然我真的……我真的……不要安慰我……不然……不然我……” 我真的会崩溃的。
“是真的。淳。是真的。”
她双手捧着我的脸,然后伸出她粉红色的舌头舔弄着我的嘴唇。接着探入我的口中,温柔地和我的舌头缠绵。
我的手被她引导着摸向她的胸部,她促使我去揉捏。手感柔软。
她的脸一片红。她用迷离的眼神问我:“喜欢这样吗?淳?”
“嗯……”
“抱歉……我没有去考虑淳的感受……淳这些天忍耐得很难受吧……?”
“……” 她轻声笑着:“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
“是在害羞吗?我也很害羞……淳应该主动一点……像刚才那样……”
“……”
“不过抱歉……今天实在是不可以……”她一脸愧疚。
“但是……我可以帮你……”
她把头发撩到耳根后,推倒了我,垂着头褪下了我的裤子。我的下半身是丑陋狰狞的原野与山脉。
她用手轻轻把握着,鼻息缓缓倾吐其间。
我看着她的红唇,我被她包裹进口中。
身体颤抖了一下,眼望着天花板。白色,空调,斜视有客厅的壁画。
客厅里有电视、橱柜、散乱摆放的几本文学书和漫画。窗边有花,粉红色,不知其名。身前有吮吸的声音。
初中第三年的某个晚上,途经人烟稀少的酒吧。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蹲坐在幽黑的小巷。我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便想上去提醒她,坐在这里有一些危险。然后她把我拖到巷子深处,外面看不清楚的巷子深处。
她浑身酒气,口腔,舌头,嘴唇,唾液混杂着酒精。我和她靠在墙边进行了激烈的交媾,汗如雨下,两次。连同全身都交付于她。我气喘吁吁倒在墙上。当她走时,我在路灯的光照下看到了她美丽的侧脸。
我以为这样的艳遇以后还有很多,然而事实却不尽然。
在那之后也曾经常去酒吧附近闲逛以图捡到几个漂亮的女人。这是青春期不着实际的幻想。那个女人没有再来,从那之后那条小巷也没有出现过女人,甚至没有人。
再次见到她时是大约半年后的晚间新闻。我们区的一条小河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只有名字,企业和工作。其他诸如父母、亲人和朋友,连同她死去的灵魂一般无法找寻。动机不明,是自杀。但她胎中的孩子大抵是我的。
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没有烦恼的柔软峡谷,目之所及是嶙峋起伏的羊肠小道,路的尽头是欲望的潭水,湖之女神,亚瑟王归还的石中剑。
不再前思后想,不再逃离。
一切了然,无所谓因为所以既然何必。
身体又一阵颤抖。睁开眼,她看着我,伸出舌头,给我看我的产物。
然后她把它吞了下去。
空调是二十摄氏度。
我慢慢移动到电视机的橱柜。
上面放了许多碟片和数据存储器。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那是川凛在漱口。
我翻出了碟片…… 是全套的《小林家的龙女仆》。
至于数据存储器,有“风景写真”、“个体写真”、“写真杂烩”、“阅读笔记”、 “音乐”、“电影”、“个人作品”这些贴在上面的标签分类。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汤浅政明版《恶魔人》” 在我的印象中,这部作品充满成人元素,我怎么也想到它会和川凛沾边。
“你在看什么呢?想看动画吗?”川凛从浴室走了出来。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我说。
她蹲在我的身旁。
“先来个看看这个吧,淳。” 她拿起了《小林家的龙女仆》的其中一张碟片。
我往后挪了挪位置,准备看动画。
动画开始了。
川凛坐在我的面前,靠在我的胸膛上。她的头发很香,身体也很柔软。
我把手交叉在一起抱着她的肚子,没有一丝赘肉。
“淳看过吗?”川凛问我。
“看过。”
“觉得怎么样?” 我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
“觉得很好。但是别人很喜欢挑刺。”
“挑刺?”
“嗯。但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作品呢,是作品总能挑出刺来。《瓦尔登湖》里这么一句,追求完美的人到了天堂也会吹毛求疵。如果只是对作品挑刺,或者是好坏分着来看,对作品一点好处也没有。文艺评论最重要的是把作品想表达的东西展示出来,其次才是去分好坏。如果作品想表达的东西非常好,那么刺就是瑕不掩瑜,而且这对于文艺进步也是有益的。如果作品想表达的东西很糟糕那么完全没必要去分清好坏。硬是只去区分好在哪坏在哪反而是在和作者作对,而不是在感受他的作品。”
“那淳对这部动画的感受如何呢?”
“感觉是非常平静美好的生活。很幸福。”
“我也这样觉得……”她说“有时候觉得难过了就会自己放来看一遍。我已经看过六遍了。”
“以后我们也会有这种生活的……”我说。
“平平静静的生活着,真好呢……” 画面里播放着托尔剥着柑橘在暖背炉的惬意模样。
“有时候我会想她们为什么能这么幸福。”川凛说。
“为什么?”
“因为是动画。”
“也是,因为是动画。”我说“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很好奇。”
“嗯?”
“川凛,那个汤浅政明版的《恶魔人》是你看的?”
“是哦。我拿录像机自己录的。”
“实在是想不到川凛会看那种动画。”我感叹道。
她笑着:“为什么?这部作品本身很优秀。那种色彩鲜明的画面,实验性的风格,大胆的用色,我都有好好学到哦。汤浅政明的风格我觉得特别能给人一种冲击力。淳如果看过就能感受到了……”
“确实是这样……”我说。
“但是……在淳眼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嗯……是一个温柔善良体贴能干,聪明真诚美丽大方,把我治愈了的人。”我连珠炮似的说出这段话。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什么嘛……淳是不是提前准备过了?”
“脱口而出,脱口而出。”
“哼,我才不信呢。肯定是提前准备过了。”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好像还是很高兴。
“不过,那样的话不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了嘛,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哦。”她说。
“在我眼中川凛就是这么完美的人。”
“这样啊……不过要是执意这么想未来可是会失望的。”
“诶?”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难道不是吗?我会莫名的哭,想寻求别人的安慰,然而哭的原因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会莫名的恐慌,一个人突然瑟瑟发抖,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会为了一些小事大发脾气,事后又会为此感到抱歉。我也会有幻想。淳知道吗?除了你之外,我还对别的男生有过幻想,我会想着他们去发泄我自己…… 我也会为一些小事就对别人耿耿于怀,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这样。我也会撒谎,我会摇摆不定,我会不知所措。我会贪婪,会饥渴,会痴迷。我会看高雅的东西也会看低俗淫乱的东西。我会在登山的时候突然冒出现在跳下去该多好的想法。我会突然想到死亡。我会突然想死。我会突然觉得死了该多好。不过不用担心哦,现在我只想好好活着。我还会想自己要是成为了一个大画家该多好,虽然我表面上说我的画画的很一般,然而我实际上希望别人把它捧为伟大的作品。我就是这么小孩子,这么幼稚,只是在淳的面前表现的很像个成熟的前辈。知道了这样的我后,淳还会接受我吗?”
我笑着说:“为什么不会呢?川凛知道了我过去是怎样的人渣了吧。但是我们都在更改。即使仍然有些东西还没改过来,但我们仍然可以互舐伤口……倒不如说,川凛肯这样坦白自己,我很高兴。知道了你是这样一个丰富的人,我反而更喜欢你了。不管你曾经对着谁发情也好……现在你还你喜欢他们吗?”
“我最喜欢淳。”
“那就可以了……不管你是否看过低俗淫乱的东西。但人就是由高雅和低俗构成的,硬是要把一个人定性为只拥有其中一种特质,才是一种病态。我也会想死,谁都有想死的时候。但悲伤之后,绝望之后,我们仍然活着,不是吗?这不是小孩子,这不是幼稚。如果川凛真的是非常幼稚的人,我相信我们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些是我们作为人的细枝末节,不是吗?不能包容这些细枝末节,我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淳……可是我真的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只是在淳的面前装的这么坚强……”她突然哭了“你看……现在莫名其妙就哭了……真是的…………烦死了!!” 我抱着她:“没关系的……” “我还摇摆不定……我到底在干些什么!我恨我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在意的东西太多,一想到结果我就害怕……呜呜……我恨我自己……”她使劲锤着自己。
“小的时候为了让爸爸妈妈别出门,我在他们的房间门口跪了一天。可是他们最后还是出去了……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我真没用!”她哭着。
“不,川凛,你拯救了我,你改变了我,如果说我最珍惜的人,莫过于你了。”
“淳不一样!!淳不一样!!!”她使劲哭着“我总是这样……这样脆弱……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哭。说着让别人不要可怜我,可我却希望别人多来可怜可怜我……我这么卑微……没什么朋友,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是个负担。总是对别人说话说个没完没了,说的都是她们所不关心的。我努力了,淳,我努力了!为了和她们有话题,化妆品流行文化什么的都有好好在了解,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们说我土,就像乡下没见识过市面的孩子一样,只能看着那些旧东西。不懂打扮,连化妆都不会,我真没用……”
“为什么非得和她们在一起才行呢。不愿意就不要和她们在一起。你和她们不是同一路人……”
“你能理解吗!!”她开始吼我“你知道我在认识淳之前有多孤独吗!!我理解不了月一,我就只是这样孤单的一个人!!我明明没犯过什么错!一直以来都是乖乖听话,为什么这种事情要降临到我头上!没有朋友,想哭诉烦恼又怕月一反感,我只能自己咽下去。在学校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画画,那些男生来找我都觉得我很无聊……明明那时我也曾喜欢过一个男生……”她擦了擦眼泪。
“这些都过去了,川凛,都过去了。”我对她说。
她挣脱我的拥抱,转过身来骂我“别说的那么轻松了!!”她怒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你吗?这么轻易的就放下过去!!你知道日日夜夜的情感煎熬吗!!或许你知道,但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只是想着自己怎样才能解脱!!你在解脱的时候有想过他人有没有解脱吗!!你只是想着你自己!!”
“我……”我第一次见这么生气的川凛。
她趴在我的胸膛哭着“对不起淳……对不起……”她用力抱着我“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幼稚鬼,一点也不成熟……只能这样子发泄……” 她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服。
晚上的时候加藤小姐来我们家了。
“哟!两位晚上好啊!”她双手插着腰。
“哦,加藤小姐晚上好。”
“彩静小姐晚上好。”
“哼哼,两位吃过晚餐了吗?”她问我们。
“还没有……”川凛说“正准备做呢。”
“啊,那正好,来吃我带的料理吧?今晚我要喝个痛快!”
“额……”川凛困扰地看着她。
“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川凛笑着。
“哎呀……”加藤小姐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这么……明显吗?” 我和川凛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啊,那个程序员前辈,佐藤田,接受了我的约会邀请呢。”加藤小姐吃了一口肉。
“怎么突然就约会了?”我有些好奇。 “是这样的。”她笑着“我当时给他传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务必在以下日期和我约会。”,他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继续工作了。” 怎么这么像在应付她……
“哦……就没多说几句?”我问。
“没有啦……他一向就是那么沉默寡言。”
“哦……” 加藤小姐把手机解锁了屏幕,打开了LINE。
“诺,他平时的语言风格就是这样的。” 她调到她与佐藤田的聊天界面。
“佐藤前辈!!今天也拜托了!!!”加藤小姐说。
“嗯。”
“要喝咖啡吗?佐藤前辈!!”
“不用。”
“诶,真的不用吗?”
“一杯。” 这也太…… 川凛苦笑着“是真的很简洁呢……难怪他的代码写这么好……” 加藤小姐一副自信的样子:“啊啊啊,川凛酱,这种男生我最了解了。”
“嗯?”
“这种男生就是外表冷漠,实际上内心里话很多的。说不定他每次和我说话内心都是扑通扑通加速,然后为了不在后辈面前丢脸强装冷静,隐藏自己的情绪。等我走之后,脸又慢慢红了起来……‘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呢’然后轻声笑着。哦哦哦,太可爱了,不是吗?”她激动地说着。
“口水!口水流出来了!加藤小姐!!!”我提醒道。
她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嘿嘿笑着。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啊,恋爱中的少女啊,理解理解。”我说。
“我可比你大,比你多吃过十年生鱼片哦。”她骄傲地说着。
“是是是……”
“不过……酱料好像不太够了……”加藤小姐看着桌面。
“我去加吧。”川凛端起盘子。
“我也要去!”加藤小姐说。
两人去厨房了。
我喝了一口水,等待着她们。
叮叮——
加藤小姐的手机收到一条LINE。
唉……手机也不关屏……真是冒失的大人…… 不过…… 我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上面好像写着……
写着……
小泉三林组长:“彩静小姐……你的身体好棒……下次还要一起做哦。你的裸照也收到了……谢谢你。”
44.春宵苦短。
两天后,我基本恢复了运动能力。目前走路已经不成问题,而跑步仍然有些勉强。
这天晚上,加藤小姐找到我们,说是要带我们去参加她小组的聚会。
“诶?为什么请我们去……”川凛很疑惑。
“他们说人多一点热闹。让我多带些人。仅限年轻人哦。小孩子不要。”
“抱歉,我们是小孩子。”我说。
“不小啦不小啦。”加藤小姐摆摆手“倒不如说你们都有很多成年人的想法了。去那里吃吃喝喝不好吗?听大家聊聊天什么的……” 啊……人很多的聚会……听上去就很头疼。
“那么我们就去吧……正好淳也恢复行动能力了……去外面走走也不错……”川凛说。
“额……我的话……即使两个月都闷在家里也没多大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早早地戴上了眼镜。”川凛说。
“眼镜多少度啦,松山君?”加藤小姐问。
“八百……”
“哦?!挺吓人的。摘下眼镜是什么感觉?”
“看不清你们的脸……除非靠近到距离我二十厘米……”
“嗯……听上去真糟糕……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和我一起去参加聚会哦。大家都挺友好的。”加藤小姐说。
“不过,你们小组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呢?”我问。
“我们小组就只有七个人。都很好相处的。组长是小泉三林。”她说。
小泉三林……
“组长是个比较温柔的人,比我大十岁啦,有妻子有孩子,是个好爸爸呢。当然也很健谈,跟谁都说的上话。” 嗯……
“然后是坐在我旁边的大江浦一。这家伙比我小,大概二十七岁的样子?是单身。不过,这家伙大概是我们组最不好相处的人了吧。总是喜欢抱怨,喜欢说些奇怪的话。总之就是那种不成熟的大人,每天一副厌恶这个世界的表情,阴森森的……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和女生交往都成问题呢。”
“然后是坐在我对面的佐藤田。他的话,你们都知道了。接着是坐在我右边的清水榴衣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剩下的小池文部、北条彻我不怎么熟悉。不过平时也很好相处,但没有深入了解……”
“哦……”
第二天傍晚,我和川凛坐着加藤小姐的车去到……KTV包厢?啊,受不了,在那种狭小的空间…… 不过他们貌似订了一个比较大的房间。
里面男男女女混杂着,加上我们三人大概有十四人。
人数翻了一倍。
那些男性一看到川凛眼睛都直了。
啊啊啊,没办法的吧。毕竟川凛可是个美少女。
相比起来,并没有女生关注我。不过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加藤小姐,你怎么把小孩子带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说道。
“不算小孩子啦,浦一君。比你要成熟多了。”加藤小姐说。
其他人笑了起来。
“真是的……”他嘟囔道。
“好啦,各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美少女就是我的邻居啦。”
“哦——”在场的人感叹一声。
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站了起来:“你好啊。上野小姐。经常听彩静提起你。我是她的组长。小泉三林。”
“噢,小泉先生你好。”川凛鞠了一个躬。
“不过,确实。”大江浦一说“确实像加藤说的那样是个温柔的美少女。”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加藤小姐很骄傲。
“那她旁边那个小鬼呢?”大江浦一问。
小鬼?是在说我吗?
“什么小鬼。他是川凛未来的丈夫。”加藤小姐说。
“彩静小姐……”川凛有些害羞。
“噢——”在场的人又感叹一声。
“别人可是个富二代。名字叫松山淳。不过虽然是富二代,川凛可不是因为喜欢钱才爱上他的。他未来可没打算继承家业。”
“哦?”大江浦一很好奇“小鬼,干嘛不继承?要是我,我就接了。”
“这就是你找不到上野小姐这样的女人的原因。”一个男人说。
“小池说的对。”加藤小姐应和着。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那么……现在先来唱一首歌缓和一下气氛吧。”小泉先生说“那么有人想先来吗?”
“先让上野小姐来吧。平时听加藤说她唱歌很好听。”大江浦一说。
“嗯……那……上野小姐你愿意唱吗?”
“诶……?我吗?”她问。
“是的。”
“那……那我就唱吧……希望大家喜欢……”她站起身,接过了麦克风。
她选了一首《雪之华》。呜哇,真是有年代感。
在场的人又感叹了一下。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复古吗?”有人问。
“不……不是的……只是这首歌比较熟练……”川凛解释道。
“哦……” 她开始唱了。
这首歌还是有难度的,但是川凛的音色好听,呼吸和节奏都把握的不错,并没有毁掉这首歌。
唱完之后她回到了座位上。
“各位来评价一下吧!”加藤小姐说。
“日本第一!!!”有人喊道。
“天皇第一!!!”
“麦克阿瑟将军!!!”
“你那是什么年代的比喻,梦回上个世纪?”大江浦一笑道。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应该是色情片第一!!”大江浦一叫道“这日本最厉害的难道不是色情片么?” 男生们笑的前仰后合,但他们不甘示弱。
“总理大臣第一!!!”
“议会第一!!!”
“党魁第一!!!” “财阀第一!!!” 大江浦一叫道:“美军第一!!!” 大家纷纷都不说话了,开始整理着措辞。
“美国第一!!”大江浦一又叫道。
大家听后放弃了思考,因为已经没有比这更高的评价了。
小泉先生鼓鼓掌:“感谢上野小姐的歌唱。既然各位评价完了,那么就有请下一个人吧。
有谁想唱吗?” 我看着四周,没有人站出来。
墙角有一个梳着背头带眼镜的男人,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这大概就是佐藤田吧?
“没有一个人吗?”小泉看上去有些遗憾。
“我……我来吧!”一个女人说。
那个女人站了起来。
她穿着蓝色的短袖连衣裙,样貌非常清秀,嘴唇涂着口红,耳朵戴着小小的耳环,胸口的吊饰塞进了她胸部中间的隙缝之中。
“哦,清水小姐。请问你要唱什么歌呢?”
“想唱椎名林檎的……那首《歌舞伎町的女王》”
“哦——”在场的人惊呼一声。
“没想到清水小姐喜欢这样的风格。真是看不出来。”有人说道。
我也看不出来。
她开始唱了,真想不到她居然能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完成这一首放荡不羁的歌。我想起林檎阿姨拿着麦克风疯疯癫癫一点也不淑女的模样。清水小姐只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甚至有些荒诞。她来唱《落日》会不会好点呢?
一曲终了,大家都鼓起了掌。不得不说,清水小姐的声线比林檎阿姨更加诱人,一种熟透了的红苹果?或许由她来翻唱这首歌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哎呀,真是丝毫不逊于上野小姐。”有人说道。
“是啊。这让我们很难堪。已经分不出高下了。”
“怎么分不出?”大江浦一问道。
“你难道还有什么评价?”
“我当然有,我当然有。”大江浦一说“我承认,清水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比椎名林檎更为成熟妩媚,但上野小姐的少女声线加上她的动情演唱,更让人想起自己在年少时对雪的别样触动,对于男女恋爱的朦胧不清,不是吗?”
“哎呦呦。不得了。”刚才那个小池文部叫道。
“哎呦呦,不得了。”接下来几个人也应和着。
“你居然能评价的这么中肯,真是难得,真是难得。是想表现给加藤小姐看看吗?”有人笑道。
“啊?”大江浦一颇为夸张的发出疑问。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伊藤田抬起头看了加藤小姐一眼,又接着低下头去玩他的手机。
“不错,不错。浦一。”加藤小姐笑着说。
“你可别会错意了,加藤。我这是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大江浦一辩解道。
“是是是,客观事实,客观事实。”有人起哄。
看来这两人在办公室里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不过,那个小泉三林也在这起哄的行列之中,这点让我有些吃惊。我想,这大概就是普
通日本人的现状吧。混乱的情感生活。不搞婚外情甚至不配称之为日本人,大和男儿似的。
“那么,大江,你到底想说什么?”小池文部问他。
大江浦一清了清嗓子。
“咳咳。清水小姐和上野小姐就像朝鲜和美国啊。”
“你在说什么。”有人笑话他“你是没看最近的新闻吗?火星—15 洲际导弹可发射不起来了。一是朝鲜人闹饥荒,经济下行,没钱发射。二是它带不了核弹头,哪怕一点点,制造高空核爆,弄出个康普顿效应造成部分地区没有EMT防护的电器损坏也好,它也不行。朝鲜已经威慑不了美国了,它都准备签订无核化协议了。”
“哦。你又知道?你从哪知道的?你从电视?你从媒体?那些就是真相吗?”
“不然你还能找到更准确的信息源?”
“我找不到。但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鲍德里亚提出的,海湾战争根本就没发生过。”
“哈?”
“虽然它可能确实发生了。但这场战争在普通人眼中就是活在报纸电视上的战争。双方媒体发文今天战况如何,明天将会怎样。鲍德里亚想表达的是,这完全就不真实,然而却给人真实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
“乔治·奥威尔曾经作为 BBC 的香港特派员在二战时期前往香港给英国人播报远东战况。他发现,其实战争发生了什么根本就没关系。他完全可以在话筒前自导自演一场战争,就像编一场足球比赛。哪个队进球了,哪个队球员铲球失败一样简单。没人会不信的。因为他们不能从别的地方了解。因此他们只能信。”
“……”
“我们了解朝鲜吗?一点也不。朝鲜人了解我们吗?可能了解,毕竟完全掌控所有人的思想在现代社会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你敢相信无核化协议?!你没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不要忘了,那些数据都是美军给的。”
“你这有些阴谋论的味道了。”小泉三林说。
“那就阴谋论吧,那就阴谋论吧。你们还记得吧。我亲生父亲当年就是反对广场协议被捕入狱,后来放出来几年后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面对这个沉重的话题大家都有些沉默。
突然感觉要牵扯到什么大事件里去了。可千万不要,CIA还监视着我呢……要是发现我跟这类人有关系……
“伟大的美国?我才不信。一点儿也不伟大。他们认为自己伟大,然而全世界的人都把他们当傻子。伟大的国家,伟大的人民,伟大的时代?全球变暖,局部战争,跨国公司,物质匮乏,精神危机,资本运作,破灭的梦想,迷迷糊糊的人们。这样的时代叫伟大?作为帮凶和不知真相的人民很伟大?自称伟大的,都要小心……” 不妙不妙……这种危险发言…… 完蛋了,希望CIA不要计较。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靠到川凛的耳边说:“我去下卫生间……一下就回来……” 她点了点头。
我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厕所的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
我洗了把脸,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滴。
走出厕所门,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 忘记包厢在哪了。这可大事不妙…… 我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川凛。
“嘿,松山君。” 嗯?我抬起头。
是大江浦一。
“诶?大江先生怎么在这里?”我好奇地问。
“我吗?你妻子叫我来的。”他说。
川凛啊…… 他解释道:“她怕你迷路了。请我来接一下你。正好我也没什么话要说的了。”
“哦……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跟我来吧。”他的说。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人。廊道空空荡荡……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房间是各有特色的……
“我们到了。”大江浦一说。
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间内部纯黑的房间。非常黑,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好像不是这里吧……”我说。
确实不是这里……门也不见了……而且一点灯光也没有……我突然有些不安……
“是这里。”他不容置疑地说。
他拉着我的手拖着我往前走。
“诶……?等等……大江先生……” 我被他拽进了那个房间。
真的好黑……一点光都没有…… 我转头看身后。门居然没了!!!这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腿居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自己走!!完全不能停下!!这仿佛不是我的腿了!!这是梦吧?是梦吧?我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痛感强烈且清晰。
我愣住了。
作为无神论者的我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怪诞现象。
难道这个世界真存在神不成?不可能,不可能。
正当我思考时,眼睛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光。
我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 这里是东京涩谷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松山君。肯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但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你要把他们当成常态。”
“这……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从KTV的店来到涩谷。
“我来简单的说明一下吧。”大江浦一说“这里是‘镜像涩谷’。怎么说呢,就是镜子里的涩谷。”
“镜子里的涩谷?”
“对。松山君,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是从哪里看见自己的样貌,知道自己长什么样的?”
“通过镜子……”
“嗯,没错。镜像涩谷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就算你这么解释,我也……”
“不要先试图你搞清楚你的处境,松山君。你再也不会来这里。我向你保证。”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
“大江浦一。一个会社的小职员。”他说。
“是不肯说?”
“松山君,别问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了。不要让人感觉你就是个麻烦的小鬼。”他说。
“……”
“在那之前,我们先去逛逛吧。”
“逛逛?”
“嗯。逛逛。”他说。
我们走在大街上。
十字路口的楼房……大型电子广告牌……电子屏幕……这些都没变,只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盯着一块广告牌来看。
上面是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歌颂着爱情,女方手上的钻戒格外引人注目……钻石广告吗?突然,那块电子广告牌花屏了,接着便是乱码,然后那些不同颜色的像素块骤变成两行文字:
“消费主义符号价值” 我揉了揉眼睛,那两行字依然写在那里…… 这也太奇怪了…… 我看向别处…… 又一个广告牌。
上面是一个男人温柔的从女方身后抱住她。然后画面聚焦到一个洗碗机上。哦……买一台洗碗机就可以拥有美好和谐的夫妻生活……这可是一种错觉。
接着,那块电子屏幕也开始乱码,那些不同颜色的像素块开始组成文字:
“消费是对商品所蕴含的故事的消费社会景观” 怎么这块也…… 我转向身后。
那块纸质的宣传牌,是鼓励大家生育,构建一个幸福家庭的。
然而那块广告牌也开始乱码,我反复揉眼睛,可它依然是乱码……这可不是电子屏幕,怎么会乱码…… 一会儿,那块宣传牌上写着:
“劳动力
经济增长生产低成本自卫队兵源精神剥削” 喂喂喂……怎么这么负面…… 一家书店在门口摆放着色情杂志。
那些色情杂志也开始乱码了!
“剥削共妻不公正作为商品的女性色情消费资本运作” 我看呆了。
大江浦一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的眼睛晃了一下。
“啊!” 我大叫着。
因为街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是普通的上班族,跳舞的偶像,电视里出现过的名人。
但是,他们通通都是骷髅。
一些骷髅姑娘们穿着短裙,腿上擦着白色的护肤品……她们的脸上涂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更使人感到惊悚。
有些姑娘的鼻子是塌陷的,有些姑娘的下巴长得非常奇怪。
不过,有个正常人。是一个母亲,在照顾着自己的孩子。那个婴儿也很正常。只是那个母亲在去商店的时候,突然又变成了一具骷髅。
广场上有小孩在玩。他们长得非常奇怪,身体一半是白色到我骨头,一半是肉体。
“这个世界骨化比较严重。”大江说。
“骨化?”
“嗯……基本上大家都有骨化症状。暂时……或者说,目前直到较远的未来,都无法解决。或许早晚有一点。”
“还好我是正常的……”
“不是……你看看你的腿。”他说。
我看向我的腿。
我险些叫了出来。
此刻我的腿就是白骨,上面还有蚂蚁和昆虫在爬,但我没有一点感觉。
“这……”
“没人能逃脱。或早或晚,迟早会有。”
“但你好像挺正常……”我说。
“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来到水果店。
“店长?刀能借我用一下吗?”
“可以哦。” 女……听起来是个女的骷髅店长说。不过她既然是骷髅,为什么能发声呢?大江浦一把刀接了过来,然后他把刀插进额头里,鲜血迸射了出来。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我想阻止他。
“我没事。”他说“甚至没有一丝痛觉,只是觉得难过罢了。” 他说着,把刀划了一圈,把整个头盖骨挖了出来…… 他把头低下:“你看看?” 他的脑袋里……没有大脑……空空如也……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的骨化现象。不过只是没有大脑罢了,视觉听觉什么的,该有的都有……” 这……
“不过快到时间了……松山君。”
“时间?” 眼前突然一片黑。
“喂……大江先生,你在哪里?” 耳边传来一声响指。
我进入到一个纯白的房间。
大江先生呢…… 不过在那之前…… 眼前有一男一女在交媾…… 我看着他们…… 他们长得……就像川凛家里的壁画那样!女方在大声的呻吟,男方的动作幅度极大。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呲—— 我的身上被刺了一刀。
我转过头去。
“你给我去死吧!松山淳!” 身体没有任何痛感……然而我很吃惊……刺我的人是衣衫不整的川凛……
“不要!川凛!他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没用的,没用的!” 我看着那个同样和我惊讶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向川凛求饶。
她不就是川凛在她东京家里的那副画上的人物…… 又一声响指。
眼前的一切又回归黑暗。
然后…… 眼前突然出现那天侵犯中井椎的画面……
“杀了我……杀了我……淳……杀了我……”中井椎哭着请求我。
喂喂喂……怎么回事…… 中井椎朝我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刀。
“淳!快!杀了我!杀了我!” 她的眼睛流着血。
我边往后退边对她说着:“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淳,杀了我!!!” 我往后面不顾一切地跑着。
“大江浦一!!!快点来帮帮我!!!!” 他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身旁有一口井。
“跳进里面去!跳进里面去!”他说着。我看着井,里面深不可测,跳下去一定会没命的……
“我不跳,我不跳,我不跳!!!”我后退着,撞到了椎的身上。
“杀了我淳……杀了我淳……” 我转头,中井椎正一刀一刀的刺着自己的身体,血液溅满了我的身体。
“喂,椎!不要不要!快停下!!!原谅我,原谅我!!!” 她把刀插进眼睛里…… 挖了出来。
“不要不要!!!!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
身体一阵颤抖。
“淳?你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吗?” 我睁开眼,川凛前辈看着我。
我正躺在她的大腿上,身上冒着冷汗。
“我……我睡了多久……”
“从我唱完歌开始……你说你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儿……现在已经结束了哦。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身体。
朝那望去。
大江浦一露着微笑离开了包厢。
45.裸体艺术家的井和她的猫
“嗳……”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模样有些迷茫。“回去吧?”我说。他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然后答应了我。
他在看些什么呢?我朝窗外望去。那是什么也没有的,一片漆黑的夜空。有些微亮,是霓虹闪烁的城市带来的光污染吧。我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看着他的手前后摆动,缓缓的。脚步却迈得很快。他有点怪怪的,从那天以后就变成了这样。其实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看见了吧?我和月一抱在一起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是怕我难堪吗?也许是
吧……他一直都喜欢把事情瞒在心里自己一个人忍受,不过,果然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他在店外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淳?”我问他。他四处张望着:“抱歉,川凛。我突然有点事情要找大江浦一先生。”找大江浦一先生吗?有点奇怪呢。大江先生在我唱完歌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了,大家对我的歌声进行评价时,他也没有说话。不过,淳的话,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那你就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对他说。
“抱歉……川凛……等会儿加藤小姐来了,也请帮我向她道歉。”
“嗯。好的。”
他转身快步走向人群,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群中。我抬头看着马路对面的路灯。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个人站着有些不适应,我走到一旁的长凳上坐在那里。翻出了手机,壁纸是我画的一幅画。一个铁壶装着烧开的水,瓶口冒着呼呼的热气。说起来,那次是我第一次用铁壶烧开水,非常狼狈的经历呢。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和月一在野外逃到了一间废弃小屋里,靠着那间废弃小屋剩下的东西勉强活了一个星期,后来大人来了,我们才得救。
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平常总是和月一玩,倒也没有什么烦恼。可那次,就连月一也很害怕。完全丢掉了平时的姐姐形象。身体瑟瑟发抖着,或许是因为淋了雨也说不定。闪电劈下了几颗树,把我们挡在了那里,出不去。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们只能拼命地跑着,最后幸运地找到这间木屋。月一拿出身上带着的打火机,从木屋剩下的木材拿出了几根来点燃。刚开始失败了,因为有些木材已经进水了。不过后来找到的干木材还是燃起了火。我们把手靠近火源取暖。我问她,我们会不会死?她说不会,她一定会保护好我的。然而她自己也很害怕。我感觉得出来。毕竟是这样偏远的地方,就像是在珠穆朗玛峰顶端上纵身一跃,扎根进雪中,没有人能发现我们。或许我们死了也没人会发现。不过当时我倒是不害怕死,可能是因为对于死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吧。然而月一知道死,她肯定知道,因此她才会害怕。她说她在担心我,她自己死了还是活着,她觉得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她想让我活着走出去。不过现在想想,我们的确很幸运。我们没碰到野兽,不然我们这两个小女孩肯定会变成它们的猎物。
那好像是间类似临时驻扎点的房间。柜子里有管理员破旧的衣服,垃圾桶里有废弃的罐头盒......打开橱柜......里面还剩有十来个罐头。为什么剩下这十个罐头不带走呢?月一检查了它们的密封性和保质期,都没有问题。我们猜不透,或许是管理员先生或者小姐遇到了什么急事匆匆出门了吧?在这之后又遇到了种种变故,于是再也没有回来。只是,月一在门的边缘上看到了暗红色的痕迹,应该渗透进木头的某种不透明液体。虽然月一什么都没说,但我大概也能猜到,那可能是血吧。当时想象着管理员刚出门遭到野兽偷袭的画面,身体颤抖了一下。这是自然而然的联想,像看到流水想到逝去的时间,看到樱花想到短暂、死亡和美丽。我猜是偷袭,是因为门的周围并没有挣扎的痕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推测。
不过,月一说,这是一片人工森林,不存在野兽的。她也许也不敢保证完全没有吧?说出来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吧?但生存的问题迫在眉睫。等我们吃完这里的罐头就只能坐以待毙,忍受着饥饿痛苦死去了。月一对我说,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她说,如果到了最后......她摇了摇头又说不可能,因为我们总会得救的。
那确实是像珠穆朗玛峰一样茫茫白际的雪山。我们确实像是被埋在那里,没有人能发现白雪下的我们。月一拿着屋子里的桶......该说是我们的幸运吗?这里的桶意外的多。说起来,离这里不远处也有湖。管理员可能会拿桶去垂钓吧?剩下的几个桶用来装杂物,清洗衣物。这大概就是它们的用法。当时身为小女孩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用雨水进行了简单的冲洗,然后接满了六个桶的雨水。拿着屋子里结着水垢的水壶,烧开了第一杯水。身上的口渴被缓解了下来,躺在月一的身上我渐渐睡着了,身上黏糊糊的,湿湿的,有些难受,但月一很温柔,之前的紧张感在她的抚摸和亲吻下都烟消雾散了。
我们本来是和她的爸爸妈妈来这里野营的。许多人向往的丛林生活,我和月一也一样。她说她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口井,这里或许曾经有人居住过。到底是谁呢?这里分明是人工森林。我很好奇,蹦蹦跳跳的和月一走了。她的爸爸妈妈在拿着设备拍照。他们叫我们别走太远,但我们果然还是走太远了。有些迷失回去的路。月一说不用担心,人工森林的地形不复杂。
她找到了那口井,由石砖组成,壁上长着绿色的苔藓。它居住在森林里,树木将它环绕,它是这里的必经之地,主人。树叶遮住了光线,由于傍晚和阴天的原因,我们看不清井的底部,当时我猜,它或许深不可测。我仔细想想,我只记得木架上有些破损,绳子有些老久。是被用过的井,这里确确实实有人生活过,但那时却找不到任何生活痕迹,除了这口井。或许如此。
月一把桶绑在绳子上,扔了下去。刚扔下去,就传来啪嗒一声。是桶触碰到地面了。月一很好奇,于是叫我和她一起掰断一根树枝。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最终还是掰下来了。月一拿着树枝插进井里,很快到达地面。她把树枝拿了出来,丈量自己的身高,直到她胸部那里。井很浅。
月一很高兴,然后跳了进去。她叫我也下去。我很害怕,叫她上来。她叫我下来,说这里面很好玩。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清楚井里有什么好玩,或许只是月一为了让我下去使的小伎俩吧。她可真坏。我最终还是下去了。她把我扑在地上,是石地板,撞得我的背有点疼。不过还好里面掉落的树叶有缓冲作用。月一开始解开我的衣服。我笑着问她,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吗?她笑着回答我,秘密。我制止住了她,我跟她说,如果她不解释的话,我就出去,回她爸爸妈妈那里。她只好罢休,然后告诉我,如果对巧合不感到丝毫吃惊的话,就会显得像是预谋。我被她逗笑了,我想夸她聪明,但她已经吻了上来。她说她想要我。非常非常想要。她今天就要把我弄的非常舒服,然后欣赏我因为太舒服而眼泪汪汪的样子。她觉得这样非常可爱。但我告诉她,这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她说没关系,有了井,就看的见了。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但她已经摸了进了我的裙子里。井,的确,有了井就能看见了。任何人都有一口井。里面或许有水或许没水。但这都无关紧要。任何人都不能逃避井,井是我们的一部分。逃避井就是逃避我们自己,在井里惊慌就是在撕裂自己。
脸上突然沾着一滴水,我笑话月一,她太贪婪了,她的唾液流了出来。她说没有。然后我就发现,这不是她的唾液,是雨水。要开始下雨了。我们站起身穿好衣服,可惜为时已晚,雨已经开始下了,而且很大,乌云密布着天空。看不清前方的路。我们试图从井里出来,然而怎么也爬不上去。是石壁上沾水的青苔。当我们想向墙借力时,脚会滑下去。
天上突然一声惊雷,把我吓了一跳,眼泪都跑了出来。换作是任何人都会吓一跳。闪电在我面前绽放。它劈倒了一颗大树。大树缓缓落下像是在挽留着什么。或许是时间,费尽年月的扎根,再也看不到的天空,无法再触碰的鸟,身体内部的虫,寄居的松鼠。它像一旁倾侧,多米诺骨牌效应影响了一旁的树,它们不堪重负或弯腰或折断或凌乱。
如果我们不快点上去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打响的雷不会对准我们。
月一叫我踩在她的肩膀上,等我上去后再帮她一把。我照做了。这个办法可行且快捷。我骑在她的脖子上很快就爬了上来,然后费了些力气把她也拉了上来。
接着又是一阵惊雷,我们旁边又有一棵树被劈倒了。树木拦腰截断了我们。其他地方虽然没有遮拦,但一旦进入可能就会迷失其中,再也找不到路。
月一叫我跑起来,远离森林。我擦了擦眼泪抓紧了她的手臂。她带着我一直往前跑,雷没有劈到我们附近。大约跑了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没有树木环合的木屋。那里空荡荡的。
后来月一发烧了。我却没有。我把长筒袜脱了下来给她当毛巾。因为月一不肯让我少穿衣服。我把衣服晾在旁边烤火,企求它快点干下来,好给月一穿。我把长筒袜折叠好,沾了雨水,放在月一的额头上。她的额头好烫。我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在这个没有人回应的地方。我们会死的吧。月一已经发烧了,事情会更加不妙吧。月一安慰着我,叫我不用担心。她睡一觉就好。
她说的是真的。她睡了一觉就好了。她说她常常锻炼,因此身体免疫力还不错。
罐头很快吃完了。我们一天三瓶,月一只吃一瓶,她让我吃两瓶。没有罐头的几天里,我们以水充饥,但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尽管我们烧开了水,但还是有些寄生虫无法杀绝吧。我和她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没有办法。逃出木屋就是死路。月一说,首先我们不清楚路线,如果出发了回不来了,就找不到地方休息。其次,这里有一口井,说明这里肯定是自然林改造。管理员在这里就是起巡逻作用的。用来抓那些野兽中的漏网之鱼。我想到门上的血迹。她的说法完全不可质疑。
我把能吐的都吐了。喝进去的水,苦涩的绿胆汁。但肚子很痛,非常痛。已经分不清是饥饿带来的痛还是寄生虫带来的痛。
晚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我看到月一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塞进嘴巴里。她手上拿着小刀,是切水果用的。她想做什么呢?我看见她准备把刀扎进大腿里,然后又悬浮在空中,眼睛里流着眼泪。她不敢下手。我夺过了她的刀,叫她抛弃这个想法。她说不行,得让我活下去。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全是她的错。因此我应该不含任何歉意把她吃了,然后活下去。我打了她一巴掌,我叫她清醒一点。我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就像她说的那样。这是巧合。我对她说,这是巧合诞生的恶果,不是她的谋划。而且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吃她。她说没关系。她觉得自己有罪,或许这就是她的惩罚。我问她什么罪。她说在井里和我做爱。
最终我们还是得救了。一群大人撞开我们的房间,发现了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我们。月一的爸爸妈妈冲进来抱着她,跟她道歉,月一也哭了,紧紧抱着她的爸爸妈妈。我也感动地哭了,不停擦着泪水,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没来。
“喂,小姐姐~一个人吗?”一个陌生男人凑近了我。
我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请……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嘿嘿笑着:“我想请小姐姐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站起身来准备走:“对不起,我还有事。”
他伸出手拦住了我:“别这样嘛,小姐姐~这附近可没有巡警大叔哦,如果你喊人的话,我可会直接抱着你的脸狂亲你的嘴,让别人以为我们是笨蛋情侣哦。不如先加个LINE吧?等等再谈好玩的地方。”他勾起了我的下巴。
我用力拿手臂打向他的手:“请你自重!” 他笑的更厉害了。
突然,一个男人挽着我的手。
是佐藤先生。
“你有什么事吗?”他问陌生男子。
“嘁……”他很不愉快地走掉了:“还以为是个处女,原来就是个搞援○的。” 我舒了一口气。
“抱歉,上野小姐。”佐藤松开了我的手。
“诶?”
“让你被误解了。”他说。
“哦……你指这个啊……没关系,倒不如说我才应该感谢你,让你卷入这样的麻烦……”
“没关系。”他说。
然后他朝着前方走了。
彩静小姐从我的身后走了出来:“松山淳呢?”
“诶?彩静小姐?淳去找大江先生了……说是有急事。”
“他找大江能干什么……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吧……”
“没关系……是我自己也愿意这样。”我说。
“川凛啊……你就是太老好人了哦。而松山淳就是太软弱了。”彩静小姐走到我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没人一直是好人,任何人都会软弱。” 彩静小姐听后笑了:“真喜欢为你男朋友辩护。这么喜欢他?”
“非常喜欢。”我说。
“嘛,小孩子的事情,我也不想管。”她翻开手机开始玩了起来。
“抱歉啊,彩静小姐,让你在这里等淳。”
“没事。正好回家也没有什么能干,倒不如在这里感受一下夜晚的城市。”她说。
我翻开了手机,打开了LINE。
那个头像为动漫女性角色的便是淳。图片是插画画师的原创图并没有什么来源与故事。 “抱歉……川凛。还得再耽误一会儿。” 我在屏幕上敲击道:
“没事的。我已经和加藤小姐说明了。”
“那真是太好了……先不说了。”
“嗯。” 关上手机屏幕。
彩静小姐戴着无线耳机刷着Tiktok。
几十秒钟的短视频转瞬即逝,一些他人的生活片段?或者是美化后的生活片段就这样结束了。
她的手机里正播放着一个男生和女生穿着浴衣在烟花祭上的视频。
那个男生啊,长得很帅。就像古城服叶一样。
初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很看不起我啊。真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天天一个人待着,真是高岭之花呢。”
“对男生这么友好,是想干什么呢?”
“长着张漂亮的脸很了不起吗?连妆都不会化,真是土啊。乡下人吗?”
“充其量就是个婊子罢了,装的这么清纯?你装给谁看?”
“你以为男生会喜欢你这种人?会被你折腾死吧。这么麻烦的女人。又无聊。”
“是不是在哪里援○才不会化妆?给客户增加一点女高中生的真实感?”
服叶勇敢地站出来帮我回击了她们。他说我有自己的个性,为什么非得按着别人的标准来?他说女生们只是在嫉妒我罢了。男生们反驳他,说我真的是个很无聊的女人,如果不是长得漂亮,甚至不想理我。服叶听后气得脸发红,骂他们是不成熟的小鬼。
服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人很阳光开朗,能理解我。他没在可怜我,不是出于这样的目
的帮我。他尊重我。他知道我的亮点在哪里。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除月一之外更在意的人。
服叶。
我爱他。因此这份感情非常狂热。因为是暗恋,所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在想象里把他美化了。现在我快忘了他的样子,他的言语,他的习惯,甚至是想起他时,内心也没有可曾经的躁动不安。曾经视为最重要的人,时间会证明他们是否符合这个称号。这本没错。但这依然无法改变我曾热衷于他的事实。茨威格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刻画了一些细节。我也像女主人公一样,对着喜欢的人有着病态的追求。
我会去垃圾桶里收集服叶写完的笔,去收集服叶擦过汗的纸巾。他所摸过的把手我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亲吻,他抽过的烟我会把烟头收集起来奉作圣物。会为他忽悲忽喜,会为他觉得月一让我厌烦,然而我依然无法放弃去在乎月一。
直到有一天我按耐不住心情,去找他告白。我告诉他我所做的这些努力。我觉得可怜又可悲的我只有这些能做了。我叫他摸我的大腿,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现在就做爱。然而他
大骂看错了我。说我真的就只是一个贱婊子,说那帮女生说的没错。我真的不正常。我有病。
于是人生对于异性的第一场恋爱不明不白的开始又明明白白的结束了。
现在我并不抱有遗憾,因为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就算不是这样,由于我深爱着淳,淳也深爱着我。这些就无所谓了。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条信息。
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
信息的内容是:
“上野川凛小姐,为了您和松山淳先生的安全,你们应该远离那个名叫大江浦一的人。后来淳回来了。加藤小姐开着车把我们送回了家。路上,我问淳,他到底找大江先生做什么。淳说,当时他醒后,大江先生有暗示性的拍了一下他的身体。于是他就一直为此困惑,所以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可找到他后,他还在和别人聊着,他让我先等一会儿…
“那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我问淳。
“他说有川凛这样的女朋友真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加藤小姐笑了起来:“浦一就是那样的人,有点傻傻的,不是很可爱吗?”
回到家后,我把手机的信息给淳看,淳他说他也收到了。他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
“其实大江先生的父亲因为反对广场协议被抓了,后来释放后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想就这件事情谈谈我的看法,因为我是个富二代,说不定会了解这些比较内幕的东西……”
“这样啊……”真是想不到大江先生……
“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别管了。”淳说“我也告诉了大江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我答应道。
淳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光着身子穿了内裤走了出来。我盯着他的下体,脸上不由得一阵绯红浮现。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羞涩,故意走了过来抱住了我,温柔地揉了揉我的胸。但是他说,他今天不会和我做的。他说他要找一个良辰吉日,有纪念意义的。他问我是不是处女,我说应该不算是。因为月一的原因。他说没关系,不管如何他都爱我。我也爱他,不管他有没有进入过别的女人的身体,不管多少个,也不管他曾经让多少女人流连忘返。我问他,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他说是秘密,他还在找。我笑话他是不是太过害羞非得要我主动,他摇着头说不是。他说他的欲望非常强烈,只是,他觉得和我做爱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告诉他,这一点也没什么重要的。以后他什么时候想要,我就会陪他。他听后非常开心。但他仍然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他从我的房间里摸出来两张稿子。那是博尔赫斯的小说《阿韦利诺·阿雷东多》。他问我,这是不是一个关于刺客的故事。我把手伸进他的内裤里,轻轻把握着。我说是。他说他也很喜欢这篇小说。他觉得这篇小说本身就是一个隐喻,而里面的内容反而没有隐喻。我问他,这篇小说隐喻着什么?他说隐喻本身是一种语言,是一种模糊的概念。因为语言无法精准的描述,所以只能用隐喻来表达。用语言去描述隐喻只能是一种有利于帮助了解隐喻的片面解读。因此,他觉得我应该自己去感受这篇小说。不过,他倒是说,他从这篇小说读到了孤独。我也读到了,我想这是这部小说最强烈的情绪,虽然没有触及隐喻部分。
“既然说到了阿根廷,说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说到了博尔赫斯和隐喻,那么我还有一个东西要讲给你听。”他搂着我,把手伸进我的内衣里揉着我的胸。
“是什么呢?”
“歌德说,世间万物无一不是隐喻。确实如此。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机械性的隐喻。比如说到流水就想到时间,说到园丁就想起老师,说到蜡烛就想起燃烧的生命,奉献的生命。这些都是机械性的隐喻,是世界庸常的一部分,是可以表达的,而非一种模糊的概念,要靠感觉的概念。”
“有些作家写小说批判,直来直去,看上去貌似非常厉害,但实际上,这就像是在呈莽夫之勇。还有些作家,写的非常晦涩难懂,隐喻庞大,不留一丝线索,生怕别人读懂似的,这就像是懦弱无能。那些有心的作家,会抛出他要批判的东西,然后告诉你,这还不够,他还有更大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无法直接说清楚,但是凭着他写出的线索可以去感受,读者和作家都可以感受。读者以为作家对作品全知全能,然而作家也非全知全能。我们所想表达的和我们所表达的并非一物。因此,隐喻是自成一体的东西。无论作家还是读者都要沿着构成这种模糊性的线索去感受。”
“有一位小说家。名叫冈萨雷斯·奥尔托德斯诺顿。他也是阿根廷人,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他的故乡。他没去过英国,但他了解过英国历史和文化。于是,他写了一本小说。讲的是英国的故事,展现的是英国人的生活,表达的是英国人的社会困境,而隐喻的却是拉丁美洲的历史、共同命运、循环困局。”
他低吟一声,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的手黏糊糊的,就像那时和月一在木屋里抱在一起时
一样感觉黏糊糊的。
46.奥尔托德斯诺顿之死
①
冈萨雷斯·奥尔托德斯诺顿为什么会死去?如果要解释起来,恐怕冗长又无聊。
因此,我们不如学习他一贯的小说手法来把冗长的解释变成故事——模糊现实与虚构的界限,模糊时间与认知的界限,在虚虚实实之中探求一种模糊性的美妙。
②
1960年,奥尔托德斯诺顿手上的钱并不多。
他拿着纸和笔演算了十遍,事实上,他证明了一个猜想,他所提出的猜想是——你的钱并不会因为你的演算增多而变多。
说是演算,实际上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钱是随便数就可以数的清的,何必用演算这种毫无关联的词语?奥尔托德斯诺顿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但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仅就目前而言。
以后会不会变得重要呢?谁也不知道。
当下的燃眉之急是如何赚钱,不然他一个月后就会饿死在塞瑞尼达小镇。
塞瑞尼达小镇,原本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至少在奥尔托德斯诺顿的父母没有死前是这样的。
那时阿根廷又一次重返以往的专制政权,但因为塞瑞尼达小镇地处偏远,一直以来都是自治繁荣,所以政府并没有来管这里。
或许有派出人来管,但是想从外面来这里得跋山涉水很久,在这路途中死去是很正常的,或者说,是理应如此的。所以,在军政府接管这里之前,这里一直都是自给自足,人人富足的地方。
话说起来,五月广场被炸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些大城市的事情奥尔托德斯诺顿并不想知道,塞瑞尼达小镇的时间观念与外界不同。
不知什么时候国家又爆发的一次内斗,使强势的军政府接管了这个国家,包括塞瑞尼达小镇。
那时奥尔托德斯诺顿还小,只知道一群军人带着枪杀死了许多试图反抗他们的人。那些人中有许多奥尔托德斯诺顿的朋友的父母,当然,奥尔托德斯诺顿的父母也被军人们杀了。
他们引入了这个国家的管理秩序,但因为不能对外贸易,毕竟这里对外通商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塞瑞尼达小镇慢慢没落了。
许多政府人员离开了这里,留下一些军人看管这里。
奥尔托德斯诺顿想到,写小说需要灵感,想赚钱的方法自然也需要灵感。若想获取灵感,就必须先使精神放松。
因此,他规划好了这笔钱的用途。
去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找他最喜欢的赫莫瑟娜奥玛苔消费,然后再去买点酒和大量的蔬菜,最后去书店逛逛,借几本书回家。
他拽着钱离开家,朝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走去。
路上他的朋友都和他打招呼,一个军人在找水果店的老人买水果。是个年轻人,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刚调到这里来的。
那可真是辛苦。听说布宜诺斯艾利斯有许多乐趣可寻。但这些都与他和奥尔托德斯诺顿无关。
不过还好,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在奥尔托德斯诺顿看来如此。从前那些老军人也这样夸赞过。不过正是他们促成了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的建立。
艾姆图娜妲玛布年轻时是一个漂亮的少女,不过性格有些放荡,喜欢找别人做爱。
奥尔托德斯诺顿也是她的一个对象。那时他还年轻,不像现在四十来岁有些暮气沉沉。
当时他在街上玩,她看到奥尔托德斯诺顿后就把他拖到巷子里和他做爱。
不得不说,她的身体妙不可言,她的声音也悦耳得令人迷醉。她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但谁也别想得到她的心。虽然现在她中年了,但仍然风韵犹存。
只是她再也不找人做爱了。
她当个老鸨,只顾着收钱。谁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使她突然醒悟了。
她的父母也是被军人杀死的,她的妓院里的那些姑娘也是没父母的孩子,很可怜。
但谁也不知道艾姆图娜妲玛布为什么会同意军人的建议开设一家妓院。
奥尔托德斯诺顿并不关心这些。毕竟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他也到了快死的年纪了。这里
的人最高寿命只有六十岁,还没有活过这个岁数的人。除了那些偶尔经过我们这个小镇的人。
到了妓院,艾姆图娜妲玛布正在缝着衣服,奥尔托德斯诺顿问她是给谁缝的。
艾姆图娜妲玛布告诉他,是给妓院里最受欢迎的赫莫瑟娜奥玛苔缝的。她问奥尔托德斯诺顿,他是不是来找赫莫瑟娜奥玛苔的。奥尔托德斯诺顿说是。接着他把钱给了艾姆图娜妲玛布。她为奥尔托德斯诺顿开了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客人。
穿过乌黑的廊道,来到赫莫瑟娜奥玛苔的房间,房间里有一股腥臭味,地面上有还未经处理的白色精斑。赫莫瑟娜奥玛苔正在整理着衣服。
“刚接完客吗?”奥尔托德斯诺顿问。
她看着奥尔托德斯诺顿:“是啊。真不够巧……你现在要来吗?不嫌弃的话。” 她把衣服解开了。
“为什么要嫌弃?嫌弃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了。”奥尔托德斯诺顿把她扑倒在床上。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这里消费了,或许。”他说。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赫莫瑟娜奥玛苔问。
“不是……是因为没有钱了……不过在想赚钱的办法,来你这里放松一下,寻找灵感。
如果想不到说不定就饿死了,到时候找条河跳下去就好了。” 她笑了:“真是莫名其妙,在妓女身上找灵感。” 奥尔托德斯诺顿抱着她,他们开始了交媾。
“其实我的想法是写一部小说。然后离开这里,投稿到那些大城市里。”他说。
“你连钱都没有,怎么离开这里?”
“我准备把房子卖了。有人想找块地种蔬菜,而我家刚好在一块不错的土地。虽然对不起我的父母,因为就算我饿死,我也不能去动他们曾经活过的痕迹,这些军人犯罪的事实。
但我想,如果我不出去,就永远没人知道这里。”
“说的也是……你有想过写什么小说吗?” 他摸着赫莫瑟娜奥玛苔的乳房:“所以才来你这里找灵感。你觉得什么东西是一个作家所必须要描写的,无法逃离的,一定要面对的?” 她沉思着,然后开口说道:“那大概是性与暴力吧。
“性与暴力?”
“在我的理解里是这样的。”
“能详细说说吗?”
“性与暴力是文明社会中所羞于谈论的。文明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虚伪遮羞布,然而性与暴力是人的本能,无法回避,比起谈论遮羞布,讨论性与暴力更具有意义,因为它们直指人的内心,也揭示人的矛盾与复杂。在我看来,描写它们,是一个作家的职责所在。不过我还要重申一点……”
“重申一点?”
“性不是色情,暴力不是猎奇和血腥。”
“这点我了解……”
“那就好……” 她轻轻呻吟着。
“不过在你看来,伟大的作品是什么样的?”
她笑着说:“为什么我们非得在做爱的时候聊这些话题?这会让你更有感觉吗?你可真是太奇怪了,如果能和文学做爱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碰女人?”
“真是莫名其妙的想法……只是其他时间也不能找你吧?所以想找你聊聊,你虽然年轻……你多少岁来着?”
“我想想,大概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很好的年纪。不过和我差太远了。不然我会努力赚钱把你娶回家。”
“真的?你也就只能这样说说大话了。你哪有那个能力。”
“好的好的,我没有我没有。但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也快不行了,你像以往一样厉害……”
“好吧……伟大的作品吗?反正我认为伟大的时代写不出伟大的作品,因此我们的时代一直都不是伟大的。”
“为什么?”
“伟大的作品要么批判这个时代,要么写出这个时代好的一面再继续批判它的不足。如果一部作品只是在写这个时代有多繁华有多棒,那是没有意义的。这只能告诉后来的人,曾经有一个时代很棒。然后就没了。因为以前很棒和现在又无关。”
“这倒也是。”
“因此,只有那些在不伟大的时代才能写出伟大的作品。后来的人可以借助这些作品去反思以往的时代。”
“我懂了。跟你交谈真好。”
“不过你到底想写什么小说呢?” 奥尔托德斯诺顿开始冲刺:“知道银河吗?”
“嗯……” 奥尔托德斯诺顿突然停止了持续的冲刺:“我们在银河的边角处。” 他紧紧地抱住赫莫瑟娜奥玛苔,把全身都灌进她的体内。
“会不会怀孕啊……”赫莫瑟娜奥玛苔轻声说。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这个倒是……不过仅限于你……”
“其他客人是怎样的?”
“我让他们弄在地上。”她说。
“也是。我已经老了,这个年纪再想生育也不行了。”
“你没有妻子吗?” 奥尔托德斯诺顿从她体内退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当然没有了。我这么穷。” 她笑了:“这倒也是。”
“那么再见了。等我写好小说就离开这个地方。”
“哦……” 奥尔托德斯诺顿准备开门。
赫莫瑟娜奥玛苔拉住他的手:“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嗯?哦……也是……希望有人能把你赎出来。艾姆图娜妲玛布是个善良的人,如果那个人出的钱能让军人满意的话,你就自由了。” 她有些失望:“这样啊……也是……再见了……奥尔托德斯诺顿,我的……客人。”
“再见。”
③
奥尔托德斯诺顿在书店里借了几本讲述英国历史和英国文化的书。
柜台前的那个戴着小圆镜框眼镜的老头,他的眼镜是一个途经塞瑞尼达小镇的人拿来与他交换书籍的物件。
那个人是貌似个外国人,说着不流利的西班牙语,在我们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后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来过。
老头看了一眼奥尔托德斯诺顿,他很好奇。
“为什么突然开始看有关英国的书?”
“想写一部英国人的小说。”奥尔托德斯诺顿说。
老头让他直接把书带走,说送给他了。
毕竟奥尔托德斯诺顿是这里的常客,对于老头而言他是难得能够交谈书籍的人。
以前他的店里曾聚集着一群书客。但那些人都向往都市的繁华,出走塞瑞尼达小镇,跑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了。
在奥尔托德斯诺顿看来,这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塞瑞尼达小镇与世隔绝,没有工业,如果有人能来这里开凿一条铁路,说不定就可以促使这里恢复以往的繁荣,而奥尔托德斯诺顿也无需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可以在这里当一名工人,听说美国工人的福利不错,那么阿根廷也应该差不到哪去……不,听说二战之后阿根廷的经济也不行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向老头致谢然后离开了书店。
小说的故事的大纲他以前就已经描画好,现在他终于决定去写了。
他是为了名利去写作的。人为什么不能为了名利去写作呢?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作是为了赚得赌博的钱,书店的老头还说日本国的太宰治是为了得到芥川龙之介奖而写作的,他甚至像个小孩一样请求川端康成给他颁奖,不然他就要疯了,但最终的最终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没领到奖。
当然了,奥尔托德斯诺顿并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位大文豪的书,更不必提算不上大文豪的太宰治了。他喜欢博尔赫斯,甚至要说,他爱死博尔赫斯了。博尔赫斯的书有一种别致的魅力。
他走在路上背着博尔赫斯的诗。
“我滑下你的暮色如厌倦滑下一道斜坡的虔诚。
年轻的夜晚像你屋顶平台上的一片翅膀。
你是我们曾经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座随着岁月悄悄溜走的城市。
你是我们的,节日的,像水中倒映的星星。”
“我就是这迟缓的强度一个灵魂。
我总是靠近欢乐也珍惜痛苦的爱抚。
我已渡过了海洋。
我已经认识了许多土地;我见过一个女人和两三个男人。
我爱过一个高傲的白人姑娘她拥有西班牙的宁静。
我见过一望无际的郊野西方永无止境的不朽在那里完成。
我品尝过众多的词语。
我深信这就是一切而我也再见不到再做不出新的事情。
我相信我日日夜夜的贫穷与富足与上帝和所有人的相等。”
奥尔托德斯诺顿去买了些酒和省着吃能吃两个星期的蔬菜……在这之后再另想办法。
回到家后,他发现家门口放着一个大袋子。他打开来看,里面装着许多蔬菜。
袋子底下压着一张信纸,上面用西班牙语写着一段话。
“我的客人,您似乎糊涂了。既然要写小说的话,没有充裕的时间是无法完成的。这里有一些蔬菜,最底下我还放了一些钱。请不要乱花,拿它们撑过写小说的日子。然后卖了您的房子,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投稿,赚大钱,赚很多很多钱,最后回到这里,还我双倍钱,赎我出来。如果你愿意,你就娶我,或者,你可以还我一个自由。这就是我给您这些东西的条件。另外,不允许拒绝。赫莫瑟娜奥玛苔留。”
奥尔托德斯诺顿看到后非常感动,他发誓等他有钱了,他一定要把赫莫瑟娜奥玛苔赎出来。她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有智慧。她不应该在妓院过完一生,她不应该忍受这些煎熬。奥尔托德斯诺顿把袋子扛回了家,把蔬菜放到了阴凉的地窖储存。屋内有些黑,他点燃了煤油灯,铺好了纸,看着故事大纲发着呆。他想写一个英国人的故事,表现英国人的生活,揭示英国人的社会困境,隐喻阿根廷。
于是他在小说名那一行写下——
“没有名字的伦敦和泛滥的井”
扔下笔,他拿出由牛皮纸包好的两本书籍,开始了解英国历史和英国文化,并在故事大纲上进行润色,补充一些细节,提出一些必要部分,删去一些过往冗余的灵感。
大概一个星期后,他的朋友卡内切尔密斯来到他家。
那时奥尔托德斯诺顿已经研究完了英国历史和英国文化并写完了小说两万字的第一章节。
卡内切尔密斯一进门就问奥尔托德斯诺顿想不想赚大钱,赚很多很多钱。
奥尔托德斯诺顿对于卡内切尔密斯的发言深感诧异和不安。因为卡内切尔密斯曾经提出过武装居民去反抗军人。说是武装,实际上只是带着砍柴刀罢了。奥尔托德斯诺顿骂他疯子,反抗军人就意味着和国家作对。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这次卡内切尔密斯来找奥尔托德斯诺顿,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疯狂的想法。
“是这样的。有两个英国商人来到这里,军人正在和他们商谈事宜,可是他们的西班牙语不够流利,他们需要一个懂英语的居民充当他们暂居在这里时的翻译。工资是一星期三十美元。”
“什么!”奥尔托德斯诺顿猛拍了一下桌子。
一个星期三十美元啊!他兴高采烈地让卡内切尔密斯带他去政府大楼那儿。
卡内切尔密斯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太激动了,他应该打扮的体面一点儿。
顺带一提,我们的卡内切尔密斯是镇上的一名理发师,说到理发师,倒是像中世纪的西班牙一样,既会理发又懂一些医术。因此他也是这儿的大夫。
在他那儿看病不仅便宜,而且通常药到病除。除了一些大病要交给军人的医院,其他的小病他都能解决。
因此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除了他偶尔冒出的古怪想法会让他们吃惊外。
于是卡内切尔密斯拿出自己手上随身提的工具箱。
他经常这样,提着工具箱,看看有没有人要理发,要修个胡子。
这只是顺带的工作,他主要的目的是去感受塞瑞尼达小镇的一草一木,那些温馨的家庭,但这里不应有的贫困也使他痛苦。
在夜晚喝醉了酒,看着天上乳白色的银河时,他会想到革命,想到推翻军人。当然,没人支持他这个想法。
这次的工具箱比以往略有不同。
除了理发工具和医疗工具外,还装着两套漂亮的西装。奥尔托德斯诺顿只在书上看见过它们。
书店的老头本来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人,每年往返这里一次,带来许多书。
然而有一天那个老头觉得自己厌倦了都市,想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安居。
“塞瑞尼达”在西班牙语里就是宁静的意思。
正是在他带来的书里,奥尔托德斯诺顿了解到与这里不同的世界,他有些向往那里。卡内切尔密斯把工具箱里的衣服送给奥尔托德斯诺顿,他怕奥尔托德斯诺顿不要,便就告诉他,这些衣服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但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于是就卖给奥尔托德斯诺顿。只要五美元就可以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很感动。他知道卡内切尔密斯嘴上说着是卖,实际上还是送。
奥尔托德斯诺顿明白卡内切尔密斯的父母送给他的衣服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和联系,就像奥尔托德斯诺顿的房子一样,是无价的。于是,奥尔托德斯诺顿怀着感激的心情收下了衣服。
卡内切尔密斯帮他刮着胡子,修着头发。
他告诉奥尔托德斯诺顿,这是免费的。
他叫奥尔托德斯诺顿一定要成功,因为这两个商人或许可以改变这里的贫困,让塞瑞尼达小镇重新繁荣起来。奥尔托德斯诺顿说他尽力而为。
卡内切尔密斯说,奥尔托德斯诺顿四十岁,又有智慧,是这里难得的不会太老又稳重的男人,而他自己,才二十七岁,所以,若是想改变塞瑞尼达小镇,还是要靠奥尔托德斯诺顿这样的人,因此他寄予奥尔托德斯诺顿很大的希望。奥尔托德斯诺顿感谢他的寄予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成功。
刮好胡子修好头发,穿上西装,一切准备就绪后,奥尔托德斯诺顿走向政府大楼。
他步伐颇快,仿佛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命运的转折点,他后来的命运也因此难以把握。
④
那两个英国人,一个叫卡森,一个叫席德。
卡森看上去很热情,他见到穿着西装的奥尔托德斯诺顿颇为惊喜,主动向他握手,面带真诚的笑容,称赞他非常绅士,要是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肯定非常受女人欢迎。
席德虽然不热情,但看上去也是一个十足的好家伙。他没有走到奥尔托德斯诺顿身边,而是伸出手面带着笑容然后报出自己的名字。
奥尔托德斯诺顿在路上想好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较为优雅,较为配的上英国人的发言。
他用英语说他很荣幸见到这两位先生。他觉得他们的到来是塞瑞尼达小镇的荣幸。
那两位先生对于奥尔托德斯诺顿的伦敦式英语口音颇为吃惊。
卡森问他,他是什么时候学的英语。奥尔托德斯诺顿说,他学英语二十年了。其实这是出自对于偶像的模仿,也就是对母语为西班牙语却精通英语的博尔赫斯的小小模仿与致敬。
并且,他还说,塞瑞尼达小镇曾经也来过一些伦敦人,在口语方面他深受影响。
席德和卡森纷纷夸赞奥尔托德斯诺顿语言天赋之高。
但最终又绕回正题。
奥尔托德斯诺顿了解到,席德和卡森两人是同一个家族的人,他们与西班牙王室有关系。
在上个世纪,他们家族的人随西班牙王室的舰队一起殖民阿根廷,不过他们家族的人对这里的环境有些水土不服,于是没多久就放弃了这里,转移到其他地方。但他们把塞瑞尼达小镇做了标记。
因为这座小镇的许多山脉埋藏着珍贵的矿石。
席德和卡森在前不久偶然间得到这个消息,于是他动身前往阿根廷。他们带来的地质勘查人员也证实了珍贵矿石的说法。这些矿石够开采五十年。
于是,席德和卡森就来找这里的军政府,他们想出资修建铁路和相关工厂,来开采矿石,并会引进一些人口,建筑一些住房和医疗设施,公共设施,以使塞瑞尼达小镇繁荣为条件,博得矿石的开采权。当然,关于开采权的费用,他们每年会额外支付。
军人问他们多少钱。席德和卡森说,他们想明年就开工,到了明年,军政府就能获得五十万美元的开采费用和七十万美元的税收。共计一百一十二万美元军人吓了一跳。
奥尔托德斯诺顿也吓了一跳。
他们很快就达成协议。
在这之后席德和卡森提前支付了奥尔托德斯诺顿的薪水。奥尔托德斯诺顿拿着钱屁颠屁颠跑到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
“我有钱了!艾姆图娜妲玛布!”奥尔托德斯诺顿耀武扬威地叫着。
艾姆图娜妲玛布躺在长椅上看书:“哦,听说了。给英国人当翻译?”
“没想到传的这么快……”
“今天还是找赫莫瑟娜奥玛苔?”
“不是。我想买你。这三十美元。够了吧?够多了吧?” 她斜视了奥尔托德斯诺顿:“别想了,哪有老鸨自己上阵的。” 奥尔托德斯诺顿走上前去摸着她的胸:“别这样,宝贝。就一次。你想要多少钱?” 她拿书狠狠地打了一下奥尔托德斯诺顿:“别碰我!你现在出去!今天你不准来再来这里!你信不信我把军人叫过来!”
“别别别。”奥尔托德斯诺顿把手从她的身上移开“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走。”
奥尔托德斯诺顿慌忙跑出妓院。
集市的街上鸣锣打鼓来了一伙穿着奇异的吉普赛人。他们愉快地唱着歌,美丽的吉普赛女郎跳着舞。奥尔托德斯诺顿很高兴。
那些吉普赛人开始搭建舞台,街上围了一群人,包括席德和卡森。他们两个抽着香烟,并问奥尔托德斯诺顿要不要来点儿。
他在书上看过这个东西。他觉得自己本来就快要死了,抽烟不是死的更快?于是他拒绝了。
席德和卡森问奥尔托德斯诺顿,这是不是小镇一年一度的庆典活动?
奥尔托德斯诺顿说不是。这些吉普赛人经常游遍南美还没有现代化的小镇,每次他们都会给人们带来新奇的玩意儿。
席德和卡森恍然大悟,他们对于吉普赛人的生活方式连连称赞,并认为他们善良且乐观。奥尔托德斯诺顿也是这样认为的。
奥尔托德斯诺顿在人群的后台朝舞台看,试图找到去年和他做爱然后又离开的那个漂亮舞女。在睡不着的夜晚,奥尔托德斯诺顿经常会想起她。
可是他寻遍所有吉普赛人也没有找到她。她或许是死了吧。毕竟这样长途跋涉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折腾的起的。
奥尔托德斯诺顿没有心情看舞会,转而跑去看刚刚才搭起来的帐篷。那里就是吉普赛人贩卖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地方。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一把吉他。可惜奥尔托德斯诺顿对吉他并不感兴趣。吉普赛人说,他们有谱子,很容易学会。如果学会了就可以演奏一些美妙的美国乡村音乐。说着他们便演奏了一遍。
奥尔托德斯诺顿还是不为所动。
他跑去下一个摊位,上面摆放的是“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块”奥尔托德斯诺顿认真看了看这个冰块。
这不是充满爱情魔力的钻石吗?居然这么大!他想,如果买下它来,说不定就能打动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心。他在书店老头那翻阅的现代杂志是这么说的。虽然是好几年前的,但是现在应该没有过时吧?
“这个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块要多少钱?”
“五美元。”吉普赛人说。
五美元?!
“五百万美元是吧……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奥尔托德斯诺顿准备转身离开。
吉普赛人拉住他的手说:“先生,您听错了。是五美元。五美元,千真万确,一分不少。”
“可这种稀有的东西不是应该很贵吗?”他问。
吉普赛人摇摇头:“人们迟早会发现这种东西在地球上储量非常多。它一文不值。” 奥尔托德斯诺顿买下了它。
吉普赛人用麻袋装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块。它大概有一个篮球那么大,以前吉普赛人带来过一个篮球,可惜被奥尔托德斯诺顿和朋友玩漏气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背着麻袋继续向前走着,发现里面新开了一家移动妓馆。里面不断传来女人悦耳的声音,惹得奥尔托德斯诺顿有些心痒痒。
他走上前,问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大烟枪皮肤偏黑的老吉普赛女人,那大概是老鸨。
老鸨说只需要三美元便可酣畅体验。她们有避孕药,客人完全无需顾忌。
看着门口遮住的帘子奥尔托德斯诺顿有些犹豫。
“里面都有什么样的女人?”
老鸨说:“什么样的都有。穿网格黑丝袜的吉普赛女人,这是新打扮,非常好看。还有些打扮得比较东方的,当然了,里面还有吉普赛人服装的。性格,要什么样有什么样的,包您满意。”
奥尔托德斯诺顿付了钱就冲了进去。他找到了一个穿着网格黑丝袜的漂亮女人,把她扑倒在床上。他在杂志上见过这样的打扮,这对他来说非常稀奇,他觉得自己在死之前早晚要和欧美女人真真正正做一次爱,让她们穿着这样的服装。
塞瑞尼达的一切都很无聊!
奥尔托德斯诺顿想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想去美利坚合众国!那个繁华的国家!
⑤
就这样过了几个星期,街上慢慢来了一些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来的汽车和运载车,还来了大量的专业工人。
这些专业工人对塞瑞尼达小镇里愿意参加矿厂开发的工人进行培训。教他们如何使用炸药炸山,如何保护自己。
一向死气沉沉的塞瑞尼达小镇一下子就富有生机起来。
奥尔托德斯诺顿在家里写着小说,他已经写了一半了。这时,席德和卡森来找奥尔托德斯诺顿,他们有些无聊,因为已经开始了开发,他们要做的工作就是等待。
其实他们本可以会英国,留下一些主管人员在这里。可他们一想到要经历重重磨难才能重返塞瑞尼达小镇,他们便感到头疼。于是他们决定等路修好后再回去。
他们问奥尔托德斯诺顿,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乐子。
奥尔托德斯诺顿说这里实在没什么乐子。
他问他们,要不要去书店。他们两人回答,他们带了一些书,正是书看烦了才来这里透透气。
奥尔托德斯诺顿说,这里的妓院有些漂亮姑娘。可能比不上英国的美妞……但他突然想起赫莫瑟娜奥玛苔,于是改口说,比的上,绝对比的上。非常漂亮。特别是一个叫赫莫瑟娜奥玛苔的年轻姑娘,充满智慧又温柔漂亮。你们二位想娶回去都可以。包你们满意。
席德和卡森来了兴趣,让奥尔托德斯诺顿带路。奥尔托德斯诺顿带他们来到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艾姆图娜妲玛布见到这两个英国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骂奥尔托德斯诺顿捡钱眼开。
奥尔托德斯诺顿感到莫名其妙。英国人问他,艾姆图娜妲玛布说了什么。奥尔托德斯诺顿说,她为两位的到来感到荣幸。只是她没有做好准备,有点慌张。
两个英国人听后笑了起来。卡森让他转告给艾姆图娜妲玛布,他喜欢她,希望她能给个价钱,让她来陪我。奥尔托德斯诺顿转告给了艾姆图娜妲玛布。艾姆图娜妲玛布说不行。
奥尔托德斯诺顿告诉英国人,今天艾姆图娜妲玛布有些特殊情况,她深感抱歉。英国人听后表示理解。于是他们决定,他们两人就要赫莫瑟娜奥玛苔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把赫莫瑟娜奥玛苔叫了出来,告诉她,她可以赚大钱了。赫莫瑟娜奥玛苔不想和这两个英国人做,但身为妓女她没有权利拒绝,她只好答应。
英国人见到她很开心,给了奥尔托德斯诺顿和艾姆图娜妲玛布二十美元小费。另外多给了艾姆图娜妲玛布二十美元。奥尔托德斯诺顿把钱收好,而艾姆图娜妲玛布不为所动。
她告诉奥尔托德斯诺顿,让他们出去,他们在这里不受欢迎。两位英国人问艾姆图娜妲玛布为什么不收钱,奥尔托德斯诺顿告诉他们,艾姆图娜妲玛布觉得这是她的荣幸,她不想收。英国人听后笑了起来,称赞她是一位善良的女性。
卡森抱起赫莫瑟娜奥玛苔往里走去。艾姆图娜妲玛布大叫着她要喊军人。奥尔托德斯诺顿说没用的。这里已经是英国人的塞瑞尼达小镇了。
“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见钱眼开的家伙。”她骂道。
虽然奥尔托德斯诺顿很喜欢艾姆图娜妲玛布,但面对这样的指责他很不高兴。
“她就是个妓女,不接客难道拿来当摆设吗?我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摆脱你!你才是见钱眼开的家伙!你不配说我!”
艾姆图娜妲玛布听后使劲把奥尔托德斯诺顿往门外推:“你走!你走!我讨厌你!我不想看见你!你这见钱眼开的家伙!你这不明是非的家伙!”
“走就走!到时候等我攒够钱,我就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我还要去美国!我一辈子也不会回到这里!” 奥尔托德斯诺顿跑着离开这里,他很生气,但她好像听到艾姆图娜妲玛布在哭。
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个老鸨,明明是最没良心的家伙。一点爱也没有,年少时随便找别人做爱,就是个浪荡的女人。还委屈,你委屈什么呢!我才委屈呢!我可是在帮赫莫瑟娜奥玛苔,那两个英国人能帮她赎身呢!
⑥
几个星期后赫莫瑟娜奥玛苔哭着来到奥尔托德斯诺顿的家,她说她和艾姆图娜妲玛布被那两个英国人侵犯了。
“这又怎么样?”奥尔托德斯诺顿问。
“这又怎么样!”赫莫瑟娜奥玛苔有些生气“你居然说这又怎么样!你还是不是人!”
“我又怎么了?”
“我们会怀孕的,会怀孕的!艾姆图娜妲玛布她想死啊!”
奥尔托德斯诺顿冲出了家门去艾姆图娜妲玛布的妓院。妓院的周围围了一群人。艾姆图娜妲玛布,她死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问站在旁边的那两个人英国人怎么回事,英国人说,他们也不清楚。她只是激烈反抗着,他们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奥尔托德斯诺顿有些愤怒,他说,她可是在反抗你们!你们难道不懂她的意思吗?英国人说,他们以为这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这只是个妓女,死了就死了。
“只是个妓女!”奥尔托德斯诺顿抓起席德的衣领。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还喜欢妓女不成?”他笑着问奥尔托德斯诺顿。
奥尔托德斯诺顿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问:“那你们准备把赫莫瑟娜奥玛苔怎么样?”
“怎么样?我们还能怎么样,换个新鸨母让她继续干啊。劳动才有回报,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什么!”奥尔托德斯诺顿听了以后非常气愤。
“你最好松开你的手,不然你的工作就没了。”席德说。
奥尔托德斯诺顿犹豫了一会儿,把他放了下来。
奥尔托德斯诺顿想到,他们说的实在有道理。只是个妓女而已,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
“你们说的对,我向你们道歉。”他说。
席德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对无关紧要的事情愤怒。”
⑦
奥尔托德斯诺顿走在回家的路上。大街上来了一个巫师。奥尔托德斯诺顿经过她时,巫师悄悄对他说,如果他肯献上一样东西,那么她就可以使奥尔托德斯诺顿接受命运之神的摆布,一帆风顺。
“什么东西?”奥尔托德斯诺顿问。
“你是否愿意死后,世界上的人逐渐不记得你,或者慢慢地,你存在的痕迹也不见了,最后使世界上只有几个人还记得你。但他们对于你曾经是否存在过也无法作出肯定性的回答。”
奥尔托德斯诺顿想了想,他死后的事情怎么样都可以。他并不关心。于是他答应了这个条件。
巫师露出神秘的微笑,她把奥尔托德斯诺顿带到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她拿着法杖在地上比划着,然后地上冒出一口井。奥尔托德斯诺顿被这戏法惊呆了。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一口井。来吧,钻进去。”巫师说。
“钻进井里……这是你们的仪式吗?”
“这样说可能不准确,但是却方便你理解。”
奥尔托德斯诺顿看着那口井,很浅。于是他钻了进去。
⑧
赫莫瑟娜奥玛苔还在奥尔托德斯诺顿的家里哭着。奥尔托德斯诺顿告诉她,艾姆图娜妲玛布死了。她哭得更伤心了。
她告诉奥尔托德斯诺顿,艾姆图娜妲玛布对她很好。她从来不克扣赫莫瑟娜奥玛苔的钱,所以赫莫瑟娜奥玛苔能给奥尔托德斯诺顿买蔬菜送钱。而且艾姆图娜妲玛布只挑那些善良的客人给她。次数最多的就是奥尔托德斯诺顿。
赫莫瑟娜奥玛苔告诉奥尔托德斯诺顿,她很绝望,因为她会怀孕的。她已经不想呆在这里了。艾姆图娜妲玛布死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再回妓院肯定会非常痛苦。
奥尔托德斯诺顿听后非常愧疚。他想着那些蔬菜,那些钱,他觉得赫莫瑟娜奥玛苔是那样的善良和可怜,而他自己却又如艾姆图娜妲玛布说的那样见钱眼开,卑鄙无耻,不明是非。
他自己非常喜欢艾姆图娜妲玛布,可惜现在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艾姆图娜妲玛布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妓女?如果是妓女就不能喜欢了吗?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他想给自己一拳。
他想着自己能为赫莫瑟娜奥玛苔做些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他对赫莫瑟娜奥玛苔说,她不用担心。他从那两个英国人那亲口听说,他们因为遗传病而无法生育,所以一点问题也没有。因为他们是英国上层社会的人,不好的生活作风总是会导致这样的问题。所以如果怀孕了,也只能是他的。
他问赫莫瑟娜奥玛苔,她讨厌生下来的孩子是他吗?赫莫瑟娜奥玛苔说不讨厌。她激动地抱住奥尔托德斯诺顿,她问他,他是否讨厌她,嫌弃她?奥尔托德斯诺顿说不讨厌,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是被迫的,只是看上去很自由。
“那我……我一辈子侍奉您好了!”赫莫瑟娜奥玛苔说。
“可我已经四十岁了,很快就要死了。”奥尔托德斯诺顿无奈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认为没关系!只要你愿意!”
奥尔托德斯诺顿思考着,他想着自己的小说。十五万字。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内已经写完了。他认为这部小说完成的非常完美,非常棒。他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几个星期攒的120 美元,还有赫莫瑟娜奥玛苔的积蓄。
“我们一起逃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吧?”奥尔托德斯诺顿说。
⑨
他们给了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例行公事的货车司机一些钱。司机愿意载他们俩离开这里。
他们与这个地方不辞而别,匆匆的。想起还算正常的一个月前,这一切都是那么突然,那么不可思议。奥尔托德斯诺顿原以为离开这个小镇他会热泪盈眶,会恋恋不舍,然而实际上他的内心非常平静。
经过几天车程。他们来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奥尔托德斯诺顿租了一间房子,和赫莫瑟娜奥玛苔在工厂上班。几个月后,赫莫瑟娜奥玛苔怀孕了。她很高兴。奥尔托德斯诺顿看着她的肚子,有些失语。在她宣布怀孕的那个晚上,奥尔托德斯诺顿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下妓院,他感觉到,城里的姑娘不太一样。
这座城市很大。他有些迷失。陌生的土地,虽然同处阿根廷。此刻,博尔赫斯正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居住,而奥尔托德斯诺顿还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投稿送去半年仍无消息。他有些绝望,但或许,他本就不该抱有太大期待。他意识到,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都市恰恰是极其有限的。
孩子出生后,某一天的报纸上,刊登着塞瑞尼达小镇发生矿难,死去上百位工人的消息。第二天报纸发布致歉信息,说这是记者为了业绩哗众取宠的假新闻。
塞瑞尼达小镇到底怎么样了?在妓院摸着两个女人乳房的他并不关心。他把报纸翻到后面的书评版面。
他激动地把报纸撕碎。
⑩ 他们搬去了美国纽约。奥尔托德斯诺顿转身成为一个名人。堪比博尔赫斯的作家。
“博尔赫斯写的只是小孩子的文字。把玩文字游戏罢了。” 一位记者记录下了这位大师的箴言。
像正常的上流社会的人一样,生活有许多另他不满的地方。比如他被一个身份绑的死死的,他好像是一种有功能的人。比如他的孩子不像他。又比如和三个美国女人一起做爱的时候被妻子发现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很满足。听说塞瑞尼达小镇又恢复到往日的萧条之中。但这与他这位诗性小说家并没有关系。
他和很多女人做爱,后来不幸染上梅毒。妻子哭他,他骂赫莫瑟娜奥玛苔,是她妓女的身体把他变成这样的!后来青霉素出世了。
奥尔托德斯诺顿成了性解放运动的先锋,他重获新生。世人崇拜他。
1986 年,博尔赫斯在日内瓦去世那天,奥尔托德斯诺顿从纽约帝国大厦纵身一跃,在地上摔成了肉泥,和他生前没有父母一样可笑。血溅在路人新买的书上——《没有名字的伦敦和泛滥的井》
按照奥尔托德斯诺顿的强烈要求,书的封面必须是纯白的。然后用他所选定的字体一行西班牙语,一行英语,一行中文和一行日文,成一个中文“米”字排布。
血溅在封面上,后来一个富商花了 100 万美元在交易所买下了这个艺术品,他取名为
《奥尔托德斯诺顿之死》。
2001年,这位富商所在的世贸中心双塔被一架飞机撞毁。按照他的遗嘱,《奥尔托德斯诺顿之死》将捐赠给美国国家博物馆。2008年金融危机时遭失窃。2013年全球停止再版《没有名字的伦敦和泛滥的井》。2016年塞瑞尼达小镇已成功被改造成人工森林。
谁是冈萨雷斯·奥尔托德斯诺顿?你明白他的死因了吗?他曾经是否存在过?谁是这个故事的讲述者
47.一切都开始偏离相应的轨道
我向川凛讲完这个故事,她好奇地用谷歌去搜索冈萨雷斯·奥尔托德斯诺顿这个人,结果却无迹可寻。
那时,大江浦一告诉我,他就是那个巫师。
“可巫师不是女生吗?”我问。
“这种事情我觉得很好实现。”他说。
可我还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百年孤独》的某种引申?”我问。
“不不不。它们完全不同。”
“那这个故事就是套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寓言咯?我听出了许多明目张胆,丝毫不隐瞒的刻意暗示。”
“你要是真的这么理解,那么这说明我对现实世界的事情改编的非常成功。它让你感受到了虚假。而我想做的就是让这个故事分不清虚实。”
“这个故事是真的?” 他笑着说:“你似乎也没办法证明奥尔托德斯诺顿是否存在。” 他拿出手机,给我看谷歌里搜索冈萨雷斯·奥尔托德斯诺顿的结果。
什么都没有。
“就像镜像涩谷,像你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似乎也不能认为,我不是巫师。但你似乎又没办法证明,只在你梦境里出现的那个我,有改变现实的能力。不过还有一点,这个故事里仍然不全是真的。”
“这样讲个模模糊糊的故事有意义吗?”
“有。”他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去镜像涩谷?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我问。
“我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或许等会儿就会死,或许明天就会死,或许要很久以后。生命不完全由自己把握,仍然无法避免意外,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仍然被人类尚无法理清的因果关系所束缚。不是我带你去镜像涩谷,每个人在某一生的某一时刻都会去这个地方,同时也会遇到大江浦一。又或许永远都不会碰到。知道柏拉图的‘洞穴寓言’ 吧?”
“知道……”
“没有绝对的善,只有善的理念。我们可以补充它。没有绝对的圆,我们只能追求绝对的圆,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只能趋向公平。世界是理念的世界。或许有点跑题,或许又没有。如果有人能跑到洞穴外面,那么他一定会遇到镜像涩谷,但偏偏有人认为洞穴内部才是真实世界,不相信镜像涩谷,不相信大江浦一构成的这一切,不相信奥尔托德斯诺顿曾经存在。一系列人类尚无法理清的因果构成了这个不确定性的世界。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去追问意义。观念是人的产物。人拥有释义权。沿着文字的分延,像德勒兹说的那样,找到它本来的意义。”
我还想再追问他,他说,我不应该让自己的女朋友一个人等太久。他说,他和我很快就会以另一种形式见面。
我看着客厅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喉咙有些干渴。
站起身,走进厨房喝了口水。我端着水杯看向窗外,城市正在沉睡。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LINE。
朝奈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有给我发消息了。不过,在她的推特里,她仍然会发一些生活照片。
我翻到日期为那天的推特,她引用了南唐李煜的诗,那是我最喜欢的中国诗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她用了汉字原文。
因为没有配图片,评论里有许多对她嘘寒问暖的人。
在那之后就是普通的日常了。读了些什么书,看了什么电影。拍手里端着的咖啡同时又恰到好处地拍到丝袜、肉感十足形状姣好的大腿。
她在想些什么呢?
我想和她友好相处,不过现在想来,这大抵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吗?至少对她和我而言不可能。就像我和川凛一样,如果我们做不成恋人,那么我们绝对不可能是朋友关系。虽然以前我很迷茫,但如果那时川凛和别人恋爱了,我恐怕也会非常伤心。坂垣久枝也没有发给我任何东西。自从CIA出现后,他就像死了一样。有时试过给他打电话,但每次都是刚打就被挂断。或许是CIA的人在其间操作吧。
不过,我还添加了新的好友。中井椎。
那是当时从天台下楼后,我找坂垣久枝要的。
椎对于我加她为好友感到非常吃惊,她问我是从哪里要的联系方式,我说,是从坂垣久枝那里,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发了一个可爱的笑,貌似非常认同我的说法。
“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告一段落,再也不会联系了。”她说。
“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吗?”
“倒也不是。”
“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不觉得那样会很奇怪吗?” 会很奇怪吗?当时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我看着她的头像。那应该是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时的背影。她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白色的蔷薇花。
我点进她的动态里。里面是她和她的男友的点滴日常。不知道怎么了,有一股寂寥的嫉妒涌上心头。我给这些动态一一点了Like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椎发消息给我。
“凌晨三点还不睡吗?”她问我。
“我倒是想问你。熬夜对身体不好。”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让你睡不着?”
“啊啊啊,大概是不算问题的问题。”我说。
“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又不能算是。”
“不想和我说吗?那就算了。” 我刚想回答不是,但她又发消息过来。
“诶,淳。明天见个面可以吗?”
“你没有回京都吗?”
“学校停课了哦。我正好闲着。” 这么快就停课了吗…… 找我有什么事情?LINE也可以说清吧……我想这么回应她,但想了想又删掉了这句话。
“好。”
“那我明天去你家,没关系吧?希望不要妨碍你和上野小姐,出来见面也可以。”
“就去我家吧。那里没人。”我说。
“嗯,好。那,早点睡。明天十点我估计就到你家了。我会买好食材的,我们顺便吃个午餐。可以吧?”
“可以。不过午餐我可以自己准备……”
“尝尝我的手艺。”
“好。”
“晚安。明天见。”
“晚安。” 关闭屏幕,我又喝了一口水。
明天该怎么和川凛解释?
三个小时后,我醒来,脑袋昏昏沉沉。
“早上好啊,淳。” 川凛早早的醒来,为我制作好了早餐。
“早上好,川凛。” 我站起身,走向浴室。刷了牙洗了脸。
川凛正坐在餐桌前等着我。
今天是吃吐司面包。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包。
“我开动了。”我说。
我想着如何向她解释我要回家这件事情。
啊,各种意义上都相当麻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在晚上做安排,做决定。
“有什么事情吗?淳?”她问我。
啊,要被看出来了。
“事情……也算有……我想回家一趟……当然了!并不是不想和川凛一起住……” 她一脸困扰,放下了面包:“那是为什么?”
“我……” 快想啊,快想啊!总不能说中井椎想来我家吧!不行啊,这样是不行的。
“父母……他们旅行提前回来了。”我说。
川凛呼了一口气。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她说。
“嗯……”
她微微笑着:“淳什么时候想来这里就来吧。刚才看推特的时候,上面说现在学校停课了,要是想找几个借口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跟父母说,啊,突然想去朋友家玩几天。这样也说的通。”
“我知道了。”我说。
吃完早餐后,我收拾好了行李。
喂喂喂,我的父母还有两个月才回得来……为什么要找这个借口啊……
虽然有些无奈,但我还是带着行李离开川凛的家,回到自己的家里。
打开手机,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八点时我回到家。在父亲房间找到了鲍勃·迪伦的唱片循环播放了起来。拿了本短篇小说集来看,但因为太困于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气炎热,空调没有降低到适当温度,我睡出了汗。我走到浴室拿起了毛巾擦汗。闻闻腋下…… 结果还是洗了个澡。
不知道是否有必要,但还是换了一条黑色的新内裤。拿着电吹风吹着沾水的头发,手机响了起来。
椎发LINE给我。
“我到了哦。” 叮咚—— 门铃响了。
我吹干头发,穿好衣服,走到门前开了门。椎今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长筒袜。不过,她拿一条黑色的丝带把头发扎了起来,扎成了一个蝴蝶结。
“怎么了?淳?我的发饰很奇怪吗?”她问我。
“不,很可爱。”我说。
她微微笑着。
我请她进了门,然后帮她提着塑料袋到厨房。
她跟在我身后:“今天想做点蔬菜沙拉,再煎两份牛排。可以吧?”
“我怎样都可以。”我说。
她把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地在客厅转悠。
“淳还是一点没变呢,这么爱吃肉松面包。”她看着客厅桌上放着的零食笑着说。
“嗯……”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我刚才读的短篇小说集。
“爱·伦坡啊,淳现在喜欢读恐怖小说吗?”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她把玻璃杯摆在她喜欢的位置。
“只是偶尔看看。平时还是西方的长篇小说看的比较多。那些严肃文学,我认为很有趣。” 我喝了一口水。
“哦……那这篇……”她翻开我刚才看的那篇《黑猫》“这篇讲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讲一个人因为酗酒对一只黑猫施了暴,那只猫逃走了……后来他养了一只新的黑猫,这只黑猫接着变成了他施暴的那只猫的模样……一天那个人又酗了酒,他杀了自己的妻子,把妻子埋进墙里。可警察来他家时,墙里却传来猫叫,原来男主不慎把猫也埋了进去。……大概就是这样……小说的描写还是非常精彩的。”
“哦……听上去感觉不错呢。”她抚摸着书的封面。
“暧,淳。来这里坐着吧?”她拍拍离她身边还有些距离的位置。
我走上前去坐着,她把穿着白色长筒袜修长纤细的腿放在沙发上,放在我身体的左侧位置,恰好没有触碰到我。
她蜷缩起腿,把下颚放到膝盖上,看着我。
“来谈谈淳吧。”
“我吗?并没什么好谈的。除了出身稍微有点钱,爱看书之外……长着一张普通的脸,有无可救药的八百度近视眼。如你所见,对他人漠不关心,始终还是觉得别人活在愚昧里,而自己却异常清醒。相比以往,没有那么自大了,然而追根溯源,还是很自大,或许吧。明明没什么特点,唱歌音色不好,拿手的东西一样没有,可就是这样的我,却能遇到椎,能遇到川凛。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多不可思议呢?”
“就像那时我在几亿精子里脱颖而出,宇宙大爆炸恰好使地球能有条件产生生命并适合生物生存一样不可思议。” 她微微笑着:“我有个问题想问淳。”
“什么问题?”
“在这几年里,除了我之外,你还睡过多少个女孩?” 我看着玻璃杯里的半杯水:“一个。”
“是上野小姐?”
“不是。”
“为什么不说谎?说自己没有不就好了吗?”
“在椎面前没有必要。”
“这样啊……”她搓着脚掌。
“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呢?”
“女孩吗?或许不该这样称呼她。” 我向她介绍了那个酒吧小巷的女人。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的死亡。
椎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就这么确定那个孩子是你的?”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那样的感觉。”
“你只是太累了。” “我一点也不累。” 她微微笑着“那,再讲讲淳高一时期的事情吧。”
“高一时期吗?那时喜欢抽烟。” 她凑了过来闻了闻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烟味……”
“因为已经戒掉了。”
“为了不让上野小姐讨厌吗?”
“嗯……”
“除此之外还有干什么事情吗?”她问我。
“糟糕的事情很多。让父母请了个钢琴老师来着。”我站起身,走向客厅的那架钢琴,椎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我当时也学了一点。”我说。
我给她弹了萨特《裸体舞曲第一号》,空灵的琴声使我冷静不少。
“弹得很棒。”她说“可以听出来有淳自己的情感。”
“我父母也这么说。他们说世界上不缺会弹《裸体舞曲第一号》的人,世界上缺的是往曲子里倾注感情的人。但无论如何,最终我还是没有把钢琴继续学下去。”
“为什么?”
“我觉得我不适合。这种纯粹的艺术需要纯粹的感情,而我并不够纯粹,对那时的我而言。接着我就去学了绘画。其实小时候我自己也学过绘画,但只会画人物。我想学点风景画。” 我拿出客厅物柜里被白布包裹的一幅画。那是对浮世绘《神奈川冲浪里》风格的一次拙劣……或者说近乎癫狂得模仿。
比起《神奈川冲浪里》给人平静的海浪。我的《海浪》则用那种风格绘画出席卷之感。
“很有气势呢。”椎说。
“不过绘画我也不画了。我让那个老师教了我点鉴赏的知识。所以高一学了很多半吊子知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美术作品的。如果电影给我带来的是持续的震惊,那么的绘画
则是一种凝视。生活本身是痛苦的,只有超脱观我,沉浸在震惊和凝视之中,才能脱离痛苦。”
“有种东方禅意的感觉……”她说。
我把画放了回去,坐回了沙发。
椎依旧蜷缩着腿,把下颚放在膝盖上。
“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情呢?”她问我。
“有趣的人?高一倒是没有。不过初三快毕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妹。等我上高二的时候,她是学校学生会的一份子,因为长相可爱,在学校也有不少人气。之后高二第二学期,我认识了川凛,到现在我快高三了,她也要毕业了。已经决定好了,她要去哪个大学,我便跟去哪里。”
“哦……感觉很好。” 我们两个沉默着不说话。
我偷瞄着她,因为蜷缩起了腿,她裙下的大腿一览无余。她貌似察觉到了什么,对我笑笑。然后她靠了过来,整个人坐在我的身上。我炙热的下体顶着她的身体,她胸前的软肉靠在我的胸膛上。
“想做吗?”她靠在我的耳边对我说:
“我很想……”她说。
我们做爱两次。
地上遗留着精斑。
我把疲软重新融入她的身体。我们只是这样抱着,浑身赤裸,汗水打湿了对方。
“这样没关系吗?”我问她。
她抱着我:“你呢?这样没关系吗?”
“如果是椎,那就没关系。” 她轻声笑着:“谢谢。”
“我才应该。”
“暧,问你个问题。”
“什么?”
“刚才在想着谁?”
“椎。”
“你像往常一样不会撒谎。”
“谁也说不定。”
“是川凛吧?我听到了哦。”
“你听到了什么?”
“你的心发出来的声音,以及你强烈的抗拒感。”
“……”
“嫌弃我是一个妓女?”
“永远不会。”
“这副身体。除了淳之外,已经被不少于十个男人碰过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淳,被我这个妓女,那个陌生女人给玷污了。一次都没有给你心爱的川凛。伤心吗?”
“……”
“我很伤心哦。我和他啊,也曾经试过。完全不行,你知道吧。不管用舌头舔还是用其他办法。就是不行。”她笑了起来:“夸张一点像马德堡半球一样,怎么也打不开。如果想强行张开,势必会撕心裂肺的痛,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理。毕竟,我是一个这样的女人。我怎么能把他玷污了。”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突然意识到。眼见的少女已经不是少女了。她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脆弱,她很坚强。她哭了。
没有任何声音,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任眼泪流淌罢了。她有一种唯美感。
“淳就不一样,这次和淳做非常舒服。像上了天堂一样。把身体的所有负担都交给你了,我觉得无比轻松,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了。只是认真的在发泄,专注于发泄。把体内的毒素一一排空,身体变成了健康的人体。”
“抱歉啊……让你一个人承受了。为什么和淳做会有感觉呢?大概是因为淳也像我一样肮脏吧,在某种意义上。” 她咬了咬了我的耳垂。
“淳,田村其实是你害死的吧?”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是……”
“我……从坂垣先生那里拿到了录音笔。是我拜托他录的。一直没敢去听呢……结果昨天晚上还是听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
“是淳在第二天提出画上有名字的问题,不是斋藤。竹下和斋藤当时可没有来学校哦。” 我的身后冒着冷汗。
“刚才淳也说了吧?小时候学过绘画,会画人物画,的的确确是这样说过吧?”
“仅仅因为不爱理别人的傲慢就去找你麻烦吗?仅仅因为我,就去那样惩罚你吗?未免过于牵强了吧。”
“其实是你被竹下和斋藤发现了吧,虽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但他们知道你对田村做了一些事情吧?其实竹下和斋藤要惩罚的是你这种傲慢吧?”
“你能还原事实给我吗?”
她抱紧了我:“身体抖得很厉害呢……不要害怕。就算不说,我也大概明白了。淳在我的面前……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对不起……对不起……”
“淳不用道歉哦……一切为了什么呢?在那种情况下迅速组织语言,添油加醋的改编,看过许多书的淳的确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呢。是为了不让上野小姐得知这一切吧?明明本身是个富家大少爷一样的瞧不起别人,还害死别人的人……她知道了这样的淳会怎么样呢?她知道了淳在刻意把自己形容成可以原谅的受害者,刻意使自己的行为淡化并尝试使之能够令人接受……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她知道了淳只是为了好玩或者是扮演一种正义使者的角色,就把消息散布出去,害死了田村,她会怎么样呢?如果她还知道,我现在在和淳做爱……” 椎抽动了一下身体。
“她会怎么样呢?”她问我。
我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 “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吧……淳……” 她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抚摸着我的头。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安心吧。” 她把我抱在她的胸前安慰着我。
“淳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呢?怀着想超越过去的自己的理想?怀着接触美好的事物,再也不去沾染肮脏事物的理想?还是说,在这同时,身上还背负着负罪感呢?”
“一个人背负着某样东西很孤独吧?很孤独吧?总会想起不堪的过往但对谁也不能说,谁也可能没法彻底理解,很孤独吧?我和淳类似,所以我最理解淳。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只剩下了上野小姐……淳和我真的很像……”
“不过你成功了……她确实爱淳,但淳并不爱我。我想,淳和我也不会在一起吧?因为那样是没有任何结果的。淳只是背负着这些东西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才能感受到淳心中的抗拒。”
“和我做爱,只是淳在满足自身的道德感吧?你有在好好的回应我,有在好好的赎罪。”
“但是我啊……很坚强的……你们都无视了我……所有的努力了吗!”
“你们都无视了吗!”
“都在可怜我!都在迎合着我!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对我好,你们以为你们看上去很高尚,很有道德,实际上,你们只是在自私的满足你们内心中的道德感罢了!可怜了我,迎合着我,这个悲惨的孩子,去可怜她,才能让良心过得去……而我呢?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并不弱小!我只是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看待我!” 她用力锤着我的身体。
她用尽了全力,身体的确能感受到疼痛。
“你也是,他也是,说到底……都是在可怜着我……和我在一起非常不开心吧……一想到我是个妓女就受不了了吧,背地要吐了吧,这个女人的身体啊,居然留存过许多男人的精液。要吐了吧?这种女人?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因为他读的那些书,要教他学会共情,要像个人,要有道德感,因为肉欲是低贱的,灵魂是高雅的。因此,他不伤害我,忍受着我,心里空前满足,啊!我真伟大!我是个柏拉图式的恋爱主义者!我高尚!我纯洁!真是自欺欺人还不自知!”
“结果,还是被我发现了,摸着别的女人的屁股,对别的女人暗送秋波。昨天我晚上我就想清楚了。”
“淳,别再为我背负你的负罪感了。田村的事情你应该用来警告自己,而我,你何必把我加入到你需要赎罪的对象里去呢?我不需要你这种可恨的同情!你也因此不开心吧?为什么要高高在上的把我看成是弱者而不是和你平等地位的人来同情我呢?明明我们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那个女人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吗?是你的负罪感让你这样去想的吧?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有什么依据吗?就这样滥用你的共情,就这样俯瞰着所有人说一声你们真可怜,然后把自己代入其中,去满足作为与愚昧的世俗人不同的清醒的有良知的高雅人的心理。
去完成自我的救赎。去完成理想中的自我” 她摸着我的脸:“这样……是会疯掉的。”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前一片模糊。 “我……又一次……被你伸出了手……” 我只剩下这句话了。
她抚摸着我:“我……已经不需要爱情了……我想这样……我大概就是个正常人了。
48.在某种意义上像卡夫卡一般的人们。
这个美丽的少女,椎。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今后的命运是怎样的。但生活本就是不可预测的,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吃完牛排后她离开了我的家。
我看着她步履不停地向远方走去。
而下次再真正见到她,则是在我四十岁的时候。
这期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即使想联系,也联系不上。因为有太多事情改变了。
四十岁再见到她时,她俨然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美妇。但她正投身于一场政治运动。
这是我没想到过的,从来没有。
我以为椎是普普通通的椎,但我没想到她这么坚强。
她已经可以帮助许许多多的人一起抗争命运了。
她那时告诉我,她读完大学后,就和姐姐去了欧洲生活。现在回到日本,来作这个政治运动的向导,指挥大家行动。
我看着她的脸,已经有了一些皱纹。但她用手托着下巴的样子依旧让我想起了少女时期纯真的她。我觉得我渐渐不认识她了。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毕竟她一直一直都
非常坚强,孤身一人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黑暗,面对强大的逆流,然后进行着激烈的抗争。
她真的没有结婚。
她在和我做的时候告诉我。
“一定要幸福的生活着。”她说。
她温柔地接下我的产物。
“这是第一次……不过没关系……不会怀孕的。”她说。
她吻着我,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微微笑着,然后我进入了睡眠,睡的很深很深,再也没有这样深过,梦中我看到了少年时期的种种往事。我想在梦中哭泣,然而怎么也哭不出来。想用力呐喊,但一如往常如梗在咽。
我梦见了白色蔷薇花,在梦中我被它们包围。天空突然出现了如同血液一般的瀑布。染红了我,蔷薇花,以及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世界。
虚拟屏上的新闻播报显示日本政府正联合着美军对她进行抓捕。
明明是这样可怜的少女,在为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进行抗争。这本来就没有错。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但她却要遭到抓捕。
后来警视厅的人找到我,我一句话都不说。他们审讯了我,因为他们发现我的家里有大量左派书籍,他们觉得我和椎之间有着政治联系。然后经过调查,发现这是子虚乌有的,便无奈把我放了出来。
椎很幸运,她逃到了俄罗斯。她在那里得到了政治庇护。
但她在四十五岁时便悄然离世了。
根据医生的说法,大概是她从前的个人经历和现在越来越没有希望的局面,导致了她在精神上出现了早该出现的不堪忍受的严重危机。
她自杀了。
或许是她做完了她所能做的事情,她终于不再那么坚强,她终于属于自己了。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向过去告别。没有一丝抱怨,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人在她的死上做文章。这一点我很感激。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在此之上添油加醋,为了某种利益,称其其实是被某某组织暗杀。她的死属于她自己。
众人积攒着愤怒在街上奋力冲击着警视厅和议会。
他们决心不再成为他们的前几代人,在1960s的无所作为、无所不为。
像以往一样,大家都被椎伸出了手,然后被她拯救。
川凛的家门没锁,房间里有些欢腾。
她见我来了,看上去有些腼腆。
或许是跟她身上穿着的女仆装有关系吧。
不过裙子有些长,没露出腿……但按理说正经的女仆装也不会那么暴露。
抱歉,工口漫画读多了。
“欢迎回家!主人大人!”加藤小姐笑眯眯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也穿着女仆装。
“是要先洗澡呢?还是要先吃饭呢?还是说……” 她突然低下了头,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啊,我选择吃饭。”我说。
她听后哧哧笑着。
“怎么样?川凛的这身好看吗?”她问我。
“非常可爱。”我说。
我甚至现在就想抱抱她。
“不过,为什么你们要弄这身打扮呢?我们不是去参加你们会社的活动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她挠着头:“但毕竟网络公司嘛,女生还是比较少的。叫多一点女生去活跃活跃气氛……大概就是这样……”
“哦……” 我想也是这样。
“那么川凛,你是去那里负责什么呢?”我问她。
“唔……帮忙倒倒咖啡吧……”
“那不就成了女仆咖啡厅?”
“没错!”加藤小姐说“怎么样?我这个点子还不错吧?”
“啊,一般一般。”我说。
“不过……让我来……真的可以吗?”川凛有些不安。
加藤小姐拍拍她的肩膀:“可以可以。川凛完全可以胜任。”
公司内的确很热闹。
是两百名员工的公司。
这次举办的是一年一度的夏庆。是他们独有的特色。就像学生似的。但分社管理人说,只有玩得开心,工作才有意义。在某种意义上,未尝不是如此。
川凛正羞涩着为他人倒咖啡。
大家都一脸笑意,向她道谢,并称赞她可爱。
不过也有喝酒的地方,啊,就是一群大叔的聚集地。
我试图去寻找大江浦一,然而怎么找也看不到他。
我走向正在喝酒的加藤小姐。
“喂,加藤小姐。”
“嗯,怎么了?松山君?想来喝酒?不行啊,你还没成年吧?”
“不是的,即使你让我喝我也不会喝。我觉得这玩意儿我一碰就会醉。”
“那?”
“知道大江浦一先生在哪吗?”
“嗯?谁?我没听清。”
“大江浦一。”我缓缓念道。
“大江……浦一?”她一脸疑惑。
“对。大江浦一先生。”
“这个人……我认识吗?”
“啊?唉……加藤小姐,不要再开玩笑了……” 可是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一脸迷茫:“抱歉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谁……” 这怎么可能!或许是她喝醉了…… 我走向川凛那里。
“川凛,刚才倒咖啡时,你有没有看到大江浦一先生。”
“诶?”她停下了动作“大江浦一……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吗?”
“当然了……就在我离开你家之前的晚上,我们便在聊他的事情……聊奥尔托德斯诺顿,我那晚让你等那么久也是因为他。”
“奥……听起来像是个小说人物的名字……不过那天晚上……”她放低了声音“帮你
弄完后你就睡着了哦。像个小猫一样。”她微微笑着“而且,淳那时是身体不太舒服吧。”
“诶?” 太奇怪了。
“淳,怎么了?”
“没……没事……” 事情有些蹊跷。
我跑到加藤小姐所处的工作点,找到他们小组的成员表…… 没有大江浦一…… 这…… 我愣在原地。
难道之前的那些都是梦境吗?那我究竟睡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
不……并不是梦……那种体验非常真实,而且时间非常漫长。最为重要的是,我记忆犹新。没有人能在好几天后还清楚地记着梦境的内容。
我想到大江浦一所说的,以另一种形式和我见面,这就是另一种形式吗?
他抹去了自己在世界上任何存在的痕迹,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和我见面,回到他所属的世界。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何至于从那样的世界跑出来独自和我见面,然后再一声不吭的回去?这样看上去,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有奥尔托德斯诺顿的故事,我仍有许多难以把握的地方,仍有许多不解的地方。他抛出这个故事……或者说,他是在向我抛出一个隐喻?
他说,世界是理念的世界。那么,这个虚拟与现实,空间与时间界限模糊的故事……也就是理念……它所对应的实在之物是什么?总不该是接近故事本身的故事吧?那样接近的故事,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就已经上演过许多遍。世界上向来不乏喜剧,悲剧亦同。
我回到了热闹的人群。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不是我能插足,或者说,我能思考的领域。或许大江浦一是更高维
度的存在,又或许他只是像影子一般的存在,他依附着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不能够看清他。
“诸君!”加藤小姐叫嚷着:“我们来辩论一个问题吧!”
“你说,你说。”有人应和着。
“你们说,假如外星人来到地球,会不会侵略地球呢?”
“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文明意味着扩张,人类合作不就是为了更好生存嘛,外星人既然能入侵地球,这说明他们已经有了文明,既然有了文明,有了合作,那么走向扩张,不是理所当然?” 伊藤田少见的说话了:“我觉得既可能侵略,也可能不侵略。”
“哈?你是说来旅游吗?那倒也是有可能的。马可·波罗来东方旅行,说东方遍地黄金。不过让来日本传教的荷兰人失望了,日本可穷酸的很,没有古中国那么富有,给东方世界丢脸了。但,更多的应该像英国人和美国人一样。他们有着和中国和日本不同的制度、写出来的文字、思维方式以及样貌。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佩恩开着黑船打开了日本的国门。中间或许有些许变化,但至今,咱们日本人也没能脱离美国人的影响。”
“是的,你刚才也说了。东方人和英国人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所以,英国人认识了自身,未必能认识到我们,未必能认识到印第安人。我们之间的思维方式并不共通。因此在不同的事情上,我们会采取不同的解决方法。类比一下就是希腊人精几何,中国人通算数。” 伊藤接着说:“在地球上都有这样的差异,更何况宇宙?我们认识到了自身,就一定能认识到外星人吗?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觉得生存不下去,去殖民其他星球是极其合理的吗?他们可不可能也有哲学家呢?也有像康德一样的伦理学家呢?康德认为人不是工具,人只能是目的。由此制定伦理的标准应是以所有人为本身和中心。”
“所以,外星人的哲学家和伦理学家,有没有可能也有自己的标准,但这种标准不是以外星人为目的,而是以全宇宙有文明的生物为目的的呢?毕竟宇宙不缺乏资源,缺乏文明。何况我们地球处于银河系边际,是极其孤独的存在,毁灭这样的文明,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在消灭珍稀动物。” 大家都被伊藤田的说辞給震撼到了。
我不禁想笑,毕竟伊藤田平时很少说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加藤小姐微笑着喝酒。
和他辩论的那个人拍拍他的肩膀:“老兄,真想不到啊。有这样的高见。平时应该多说说话才是。但是,说到底,你这套想法依然是认识自身,认识了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差异才想出来的吧?你依然不能判断会不会侵略。感觉再往下说下去,就会往诡辩的方向发展。”
“确实如此……因此我也没有答案。所以才说,可能侵略也可能不侵略。” 那人看向加藤小姐:“加藤小姐,这个答案可否满意?”
加藤小姐点了点头:“那!下一个!爱情里出现性的目的,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爱情是不对的,不纯粹的,迟早会消失的?”
那人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辨题?加藤小姐,这莫非是你亲戚家的青春期小孩的爱情烦恼?” 大家听后哈哈笑了起来。
“才不是呢!北条君。越是简单的辩题才越有可能辨出我们注意不到的东西,或许我们信仰的东西就是这么脆弱呢。刚才伊藤前辈也说到康德了吧?说实话,我也买过他的《纯粹理性批判》。老实说,看不懂嘞,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然后嘛……这本书我都是拿来睡前催眠用的……”她喝了一口酒“但某一天突然睡不着觉,于是只好更加努力的看里面的文字。
我看到第一版序言里说,启蒙时代是批判的时代,就是要把法律啊宗教啊,拿出来批判,把躲藏在神圣光环下的它们揪出来批判,只有经得起批判的东西,才值得被我们信仰。”
“所以啊,宗教、法律什么的,都是我们一生下来就一直信仰的东西,都是我们认为很理所当然的东西。但越是这样的东西,越是经不住批判,各位能听得懂?”
“当然当然。”北条点点头,然后靠在椅背上。
“这个国家的法律和文化仔细批判一下就很容易发现各种各样的不○平○等和不○自 ○由。虽然它表面上是自由的是平等的。但是大家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被判决为自由的,也就是说,我们失去了选择不○自○由的权利。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呢?” 我开口了:“有。比如上网。这个时代如果不接触互联网,那就彻底和世界脱○.节了。看看现在跑出来的那些名词,我没有哥哥姐姐们这么专业,但实际上,许多日本民众已经听不懂啦,什么区.块.链,什么比.特.币,还有各种各样的产.○业.○升.○级和.经○.济○. 政○.策。左..和..右也越来越难以区..分,无○产阶○级觉得自己并不悲..惨,无需去打.. 造一个新..世..界,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可以相..互..替..代,界限与界限之间越来越模糊。我们在信息的混..沌中迷..失,在迷失中自○由○选○择,可也丧失了不.选.择的自.由。我们为了生存,为了不和社○会○脱○节,必须要上网,必须要了解与自己丝毫不关系的事情与知识,即使生命有限,只能了解有限的东西……要不停的学习生存技能,不停的对各种方面……道德、个性、情绪、世界观进行自.我.完.善,即使不知道这样的自○我○完○善究竟是为了自身?还是为了提高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效率。我们丧失了说 ‘不’的自○由。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宣○言.》里说的,现代世界就是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
“抱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我说。
大家都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唯有那个清水榴衣小姐,不停盯着我。
“老弟说的是啊。”北条说“你们说说,这样的国..家和世界,有..什..么..值..得..
爱..的呢?” 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
大概这是一群和普通人稍微不一样的,各有差异的普通人
“不要聊这些话题啦。”沉默许久后加藤小姐开口“大家都喝喝酒,北条君,你还没有针对我的话作出你的回应呢。”
北条苦笑着:“这种辩题没什么好辩的。性是人的一部分,交合和吃饭一样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长了便于消化的器官,而这就是用来进食的。我们长了这个与那个,不用来交合,用来干什么?况且,爱情,应该是爱那个人吧?如果今天因为爱情而爱上一个人,那么明天他同样会以这个理由爱上别人。如果今天他以某个特质爱上一个人,那么明天他同样会以这个特质爱上别人。所以爱情应该是爱那个人的全部。她的优点和缺点,她的其他因素,包括她的性。这样,别人才不能去取代她,因为她是你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存在,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咯,爱情中不应掺杂性的目的?你是不接受她这一点,还是说,你想和别人做?亦或者是,想体现自己多么正人君子?” 大家听后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他们说,小泉三林组长没有来。
我打开水龙头洗着手,然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胡须刚刚剃过,头发稍微有点儿乱。我用湿湿的手把头发简单整理了一下。
走出洗手间,我准备走向这个公司的天台。去那里感受一下,从这里眺望城市是怎样的感觉。我去过许多高楼眺望。很小的时候,父母带我去纽约帝国大厦,我依旧记忆如新,在那里我看到了圆形的地平线。在那一刻仿佛自己是世界的主宰。
“伊藤前辈……等等再走……” 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我听见了加藤小姐的声音。
他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我想起那天晚上加藤小姐和小泉三林的告别。
当时我正在等待大江浦一。他在和别人说话。他让我去附近转悠十分钟再回来找他。我照做了。
不过附近只有商铺的楼房,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但在一处无人小巷,我注意到加藤小姐正在和小泉组长谈着什么…… 我沿着墙壁走,尽可能在远离他们的情况下,又听见说话的声音。
“……就这样吧……”加藤小姐说。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好,不是吗?”
“你是个温柔的父亲,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因此你也应该继续保持你自己。”
“就算和你结婚……也一样可以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是婚内出轨……我在以前就说的很清楚了……我和我的妻子离了婚,单身居住很久了。你是无法接受这一点吗?因为你还没有结过婚,所以不想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度过后半段人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加藤小姐回应道“我当然不会介意这一点……如果我真心喜欢你的话……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出在这里?”
“嗯。对不起。并不是真心喜欢你。”
“彩静,事到如今……我们明明都做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不可能吧?你在我崩溃的时候拉回了我。就是这样,彩静,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度过下半段人生。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再没有任何人。”
“我……”她犹豫着“所以你才应该尽好你作为父亲的职责……不要让我白白拉回你。”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对一个好人的挽救哦。”她说“对一个好人的挽救。听着,你的孩子不会喜欢我,这是一点。此外,你也应该振作起来,不该这样消沉,往后可没有人会拉回你了。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吧。幸福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样吗……?”
“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也找到我的幸福了。”她说。
…… 长久的沉默。
“是佐藤君吧?”
“是的。”
“以后还可以……作为普通朋友吧?”他问。
“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知道了……”
……
“你的照片……以及你的LINE,我都删除了。”他说。
“……”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普通的,上下级了。加藤小姐。”
“嗯。”
我把思绪拉回现在。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加藤小姐。我想我无需评判,就像她说的那样,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她此刻,也正在追求着自己的幸福。
“佐藤前辈……我还是叫你田吧。田,就像我说的那样。非常非常喜欢你。”
“加藤……你身上的酒气很重。”
“酒气什么的不要去管!我说的就是实话!喜欢田,就是喜欢,非常喜欢!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冷淡呢?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搭理我呢?我明明都那么主动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什么都没想过吗?”
“……”
“你好过分……你好过分……不喜欢我就直接告诉我,让我死了心,这样对大家都好,这样大家都觉得清静,不是吗?可是你呢?你到底什么意思?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说!”
“你是想听我的意思吗?”
“想,非常想。告诉我,你的意思,你的想法。”
“我也喜欢加藤。”
“诶……?”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也喜欢加藤。”
“田……”
“怎么说好呢,其实我也有许多事情……所以一直不去回应你的心意……抱歉啊,加藤。”
“没关系……不用道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我们一起解决。”
“家里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堆贷款等着要还。不过现在有了这份工作,追债的人已经不会上门讨债了。因为我可以保证每个月的还款数额。”
“所以你才闷头加班?”
“是啊。而且还苦练技术,写出一手优秀的代码,尽量让自己避免被淘汰。毕竟我也三十二岁了,过几年就干不了这职业了,正计划着往别的方向发展……”
“我倒是还没考虑过……”
“所以我……想还完款,然后在此之后在这家公司找一个新的职务。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去考虑这些事情……”
“所以……你愿意先等等,在此之后再和我结婚吗?”
“我……我愿意!我们一起,一起还款,一起找新的职业!这是坂垣家的公司,坂垣家
的人都很厉害,不会倒闭的,我们能在这儿工作很久,可以赚很多钱,然后跑去国外旅行。”
“嗯。”
“我还要和你做爱。做个不停,换着不同的姿势,把脚张的开开的,然后你紧紧抱着我,我感受你的鼻息,感受你靠在我的耳边说的那些暧昧的话语。我们会有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然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嗯。”
我的身体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跳,浑身颤抖了一下,但还好没有叫出声。转头一看,是清水榴衣小姐,她正对我微微笑着。
她示意我跟着她一起下楼梯。我们轻手轻脚,而清水小姐穿着细高跟,不发出声音对她而言非常困难,但她也尽可能避免声音过大。
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耳朵上带着如同钻石一样的耳环。究竟是不是钻石尤待考究。
很快,我们下了楼。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松山君。”
“不好意思,清水小姐。” 她涂着口红的嘴唇露着浅浅的微笑:“叫我榴衣就可以了。我22岁,没有比你大多少。” 我17岁。
“好的……榴衣。”
“话说松山君,是跟踪着他们去的?”
“何至于。只是碰巧。”
“碰巧?”
“碰巧。上完洗手间然后想去天台看看,碰巧撞上了。”我解释道。
“上完洗手间为什么想去天台?”
“突然闪现的想法。谁都有这样的时候。”
“反正就是碰巧?”
“虽然无法合理的解释清楚,但就是碰巧。”
“喂,松山君,陪我去几个地方可好?”
“去哪?”
“暂时不想说。”
我拿出手机,向川凛报告。
“抱歉……临时有事,要和朋友去一个地方。” 已读。
“什么事情?不要紧吧?”
“没事,很快回来。”
“好吧……还回这里?”
“应该回……但也可能不回……”
“我知道了……事情解决完就和我说一声。”
“好。”
“走吧。榴衣。”
“这样没关系吗?”榴衣问我。
“没关系。反正只是一会儿对吧?而且已经请了假,时间长点也无所谓。”
“谢谢你。”
“没事。” 她带我上了她的车。保时捷的某个型号,但我对汽车了解的并不够多。
“知道为什么要找松山君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
“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多一件事也无所谓吧?”
“嗯。无所谓。”
“话说,松山君可有讨厌的事情?”
“讨厌的事情?这种东西谁都有吧。”
“说说看你的,要比较独特的东西。”
“比较独特的啊……” 我想了想。
“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个家庭。以后是不会继承家产的。我又不是带着什么使命而降生的。”
“哦?不是带着什么使命降生的?”
“嗯。我想人人都是如此。”
“可是人生下来就不能和社会脱离关系。这点认同吧?”
“基本认同。”
“人的世界观,人的知识,都是社会所创造,并且灌输于人的,因此脱离社会本身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在此基础之上,其实每个人还是带着某种使命降生的。”
“展开讲讲?”
“在这个多元的社会,既需要喜欢继承的人,也需要松山君这样比较个人主义的人。成为社会上对应的角色,在某一种群体找到归属,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你能找到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对应角色,没有对应归属的人吗?” 我想了想。
“没有归属也是一种归属……我找不到。不过,颇有诡辩的味道。”
“诡辩吗?确实呢。不过,松山君。既然讨厌继承家产,将来可不要低头哦。”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的话让我有点不高兴。
“那是自然。” 她听到我的话轻声笑了一下。
“想知道我讨厌什么吗?”
“什么?”
“僵化的理论教条和头脑,自鸣得意的学术术语,狂妄自大的批判,空虚的心灵和消逝的理想。”
“哦?”
“爷爷死在了1969年。那时父亲8岁。”
“爷爷其实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人。拥有普通的生活。在政府工作,和民众打交道。不过,那天爷爷带着父亲上街闲逛。一群学生冲了出来,抓住了爷爷。他被学生们的理论批判为资.. 产..阶..级的..走..狗。他们说,如果不把这样的..官..僚消灭,世界永远不会光明,人永远不会得到..解..放。他们高声叫喊着马克思,马尔库塞,切·格瓦拉,然后他们举起竹枪,扎进了爷爷瘦弱的身体里,足足五根。爷爷看起来就像一个路障似的。他没有过多的呻吟,甚至没有留下遗言,因为肺部被扎穿。他口吐鲜血,然后死在那里。而一旁的父亲,8岁的父亲,就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呢?警视厅的人呢?”
“人们对机动队员恨铁不成钢,何况警视厅呢?爷爷被遗忘了。成了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
“消灭了爷爷,千千万万个爷爷,就能使世界改变吗?消灭的松山君的全家,千千万万个松山君的全家,世界就能改变吗?他们只是破坏,破坏,没有理想。因为马尔库塞说工.. 人..阶..级被..资..产..阶..级..同化,因而担当不了...革..命的任务,于是..解..放的重任交到他们手上。可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理想,不知道破坏了这个世界又该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的学生罢了。他们自身仍有青春的迷茫,所以无需赘言,对于破坏后的世界他们也别无想法。于是,这场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笑死人的凄凄惨惨结束。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死了无辜的人,却什么都没改变。学生们成为了上班族,成为了..无..产.. 阶..级,然后沉浸在消费主义文化中,度过了美好繁华的泡沫经济时代。” 我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少的人群,以及逐渐幽寂的环境。我知道,她正将车驶向墓园。
“抱歉……跟你讲了这么多。”
“没事。” 我们下了车,榴衣把副驾驶上的花抱起。
我跟随着她,她来到一块墓碑前把花放了上去。
“爸爸,我又来看你了。旁边这位松山君,我的朋友。”
“打扰了。”我向他鞠了一躬。
她看了一会儿墓碑,然后说:“我们走吧。”
“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以了。” 我们上了车,她发动引擎。
下一个目的地未知。
“爸爸是怀着怨恨长大的。但他渐渐失去希望了。如果说,爷爷的死亡的确能改变世界,我想,父亲大概不会有什么怨言,但问题在于,不管死多少个爷爷,世界也不会改变。爷爷就这么死了。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找不到当事的学生,这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日本逐渐
衰落,更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他怀着怨恨和绝望,在我八岁那年,在我的面前。他自杀了。” 我默默地听着。
“抱歉,是我今天的那番话让你想起了这些吗?”
“没关系。不过,你的话的确让我想起了这些。不得不说,松山君的确有些特别。”
“没什么特别,普通人一个。” 她轻声笑着。
“我们接着去哪呢?”我问。
“去电影院,好吗?”
“电影院?”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临近傍晚。她找了一家餐厅,我们在那里用餐。
“你经常这样约男生出来?”我问她。
“没有。你是第一个。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虽然知道你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没有反感就好。”
“喂,榴衣。”
“嗯?”
“真觉得我那么特殊?”
“特殊。”
“怎么特殊?” 她沉默了一下。
“我也不好说。你就像一团东西。”
“一团东西?”
“倒不是贬义。只是这团东西有着特殊属性,可以沟通不同的世界。”
“额……” 她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个隐喻……没错就是隐喻。” 吃罢晚餐,她开车来到一个公园。
因为是傍晚,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此时公园并没有人。
榴衣坐在秋千上。
“暧,推我一把,高高的。” 我站在她的身后。 “你可抓稳了。”
“一定。” 我用力把她推了出去,然后闪到一旁。
她果真荡的高高的。
“父亲过去经常这样推我。”她说“那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无忧无虑的。” “感觉的出来。”
“知道这样荡的高高的心中会有什么感受吗?”
“嗯?”
“好像要奔向月亮。”她说。
她享受着荡秋千给她带来的乐趣。这种乐趣可能和我的乐趣并不相同。但她看起来非常开心。
我觉得她很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美得不可理喻。我喜欢她的措辞,她的微笑,耳环上反射的光。
或许,任何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活在理想中的一个人。你知道她很好,但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她等着秋千停下,然后走上汽车的后备箱,拿出了两罐啤酒,扔了一罐给我。
“接着。”她朝我抛了过来。
我踉踉跄跄进行走位,但幸运的是,我接住了。
“我可不能喝酒……”
“我知道……能满足我这个心愿?或许有些任性。” 我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啤酒。
一阵苦涩。
“第一次喝?”她看着我狰狞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 她走到网格栏那里,透过网格栏看着天空。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酒,看着黄昏,听着夏日的风声。
她驱车带我来到宾馆。
我们一进门就抱在一起。
她主动且激烈地吻着我,我感受到她在..渴..求着我。
我揉着她的胸,虽然不是很大,但手感柔软。
她把我扑倒在床上,房间里并没有开灯。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理所当然的开始脱衣服。
她的身体很好。腰..肢富有曲线。抚摸她的腹部,有一道小沟,那是她的..马..甲..线。
她脱下了我的裤子,把握着它。
“挺耀武扬威的。”她说。
“因为它迫不及待地想攻陷你的城池。”我说。
我融入进她的身体里,并不困难。
她的身体是泛滥的洪流,能随意将你裹挟。你随着洪流向前方移动,去往不知名字的彼岸之地。那里云烟袅袅,有花和草。
她收紧着身体,在褶皱大地接纳你的产物。
“想出来就出来吧,没事的,我的体质不会怀孕。”她靠在你的耳边说。
于是你返回到生命诞生的原初海洋,在那里看到了婴孩时的自己。你吮吸着手指,如同现在吮吸着不存在的..母..乳,你像个孩子。
她说,她没有父亲。你说,你甚至没有母亲。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的冲击。直至第四次,你再也无法站立起身。你从她的身体里恋恋不舍地滑出,身上满是滑溜溜的粘液。你像学步儿童摔倒在地上,哭..嘤..嘤地叫喊着。
你的大腿上流着你自己的子嗣,因为她装不下这么多。
她拿着纸巾帮你清理干净,然后趴在你的胸膛上。
“爸爸。”她轻声说着。你们沉睡,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醒了过来。
身旁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甚至没有她的温度。
我在白色的床单上寻找痕迹。
没有任何一根毛发。像初来时那样干净。
我跑到..垃..圾..桶那里,里面也没有纸巾。
昨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我能回忆起她身体内部的温暖,回忆起她吻着我发红的物件像是帮我疗愈。
她好像一个人生过客一般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二十二岁时我收到一个快递。
里面装着一个纯灰色的小瓷盒,旁边附带着一封信:
免去寒暄。
你还记得我吗?清水榴衣。抱歉,在你二十二岁的时候给你送来这个。你或许会大吃一惊。但你是我在世界上挂念的人之一。希望你不要丢掉它,希望你好好保留它,然后记住有一个名为清水榴衣的女人和你在一天晚上发生了关系。你想知道原因吗?我不知道,世界上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因此多一件也无妨。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和你做。
当你收到这个东西时,说明我的..遗..嘱已经得到了实现,而我也化为了灰烬。我是.. 自..杀的。如果要给你还原一下,就是用..刀..割..开..手..腕,然后整个人躺进满是热水的浴缸里。当我被发现时,应该是在一个星期后。那时的我或许已经开始...腐...烂..,..
身..体..发..臭,虽然听上去很惨(笑),但这能让我..死..的..彻.底。
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有结婚吗?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不管怎么样,祝你幸福。
我把骨灰盒放到书桌上并打开了它。
我脱下了裤子,把握住了我的物件。我的眼睛已被泪水袭卷,模糊不清。
我想起那天的晚上,她的身体。
我将精液洒满在..骨..灰..上。
“可以去外面运动了。”他用英语说道。我没有看他的脸,估计又是CIA方面的人。 “不必了,在这里待着就好。”
“我觉得很有必要。” 是日语。
我抬头看去。是大江浦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观念一样的存在,非实体的实体,因此想去哪就去哪。” 我站起了身。
“那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恐怕不行。”
“也是……” 我想了想。
“那帮我打探个消息总可以吧?”
“你说。”
“帮我看看祈夏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逃往俄罗斯的时候,在机场被CIA的人截住了。我猜她是故意为之。”
“这样啊……”
“不过再过几个月她就准备结婚了。”
“和谁?”
“那个塞缪尔·真。你的网络工程师。他也没事,因为他和你的计划无关,祈夏还在里面施了点小计策。” 我瘫倒在地上。
“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
“意想不到?我也意想不到。但又自然而然。她这样的女人,很招人疼爱。”大江浦一拍了拍他的帽子。
“看来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我转念想一想。
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也是。”
“心情好点了?”
“一点也不。”
“哈哈,也是。”他学着我说话。
“我和上野川凛,和松山淳都见过面了。”他说。
“他们两个如何?”
“啊,松山淳好像在美国军舰里挨了一梭子Clock16,但好歹没事。现在他们两个都很好。”
“连累他们了……”
“也说不上连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不算连累。”
“那……见到他们可有什么发现?”
“上野川凛好像不认识我。尽管我一直在引起她的注意力,但后来我放弃了。”
他接着说:“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那样。当时她和通口月一的父母一起去阿根廷的一个人造森林,那里曾经是塞瑞尼达小镇。她和通口月一都在井里,也就是奥尔托德斯诺顿进入的那个井里,不料当时下了雨,雷电劈倒几棵树……太惊险了,我把它们给挡住了。不然就得砸到这两个女孩身上。不过最后我把她们引到一个管理员的木屋里,她们勉强活了下来。但她们饿晕了。没办法,我只能帮了她们一下。上野川凛应该看到我了,她可能因为意识过于模糊当成是梦,把我给忘掉了。”
“那太可惜了。不过你不尝试现在去创造几个机会?”我问。
“现在我对松山淳更感兴趣。上野川凛和奥尔托德斯诺顿都有难得的才能,或许能拯救一下我所处的世界……但后者令人失望。前者太年轻,还是应该让她多经历一些……”
“说的倒是。”
“松山淳这个人,可真是奇特。不肯跳井。明明井很浅。他却说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对。他当时叫喊着让我救救他,然而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我想那应该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东西,或者说,最珍视的东西。”
“问你个问题。久枝。”
“嗯?”
“你说,松山淳,到底是喜欢上野川凛还是喜欢中井椎?” 我思考了一下。
“我分不清。他的的确确喜欢上野川凛,但他也很珍视中井椎。在我看来,其中虽然掺杂自我救赎的成分,但绝不能一概而论。事情太过模糊不清了。”
“我觉得也是。就好像去到黄昏下的山谷。这种景色很美。但你是喜欢山谷,还是喜欢黄昏呢?恐怕没人能给出答案。因为二者构成的意境让你喜欢这样的景色,因此二者缺一不可。但生活就是不断抉择的过程。要舍弃宝贵的东西,要告别过去。其中或许会流些眼泪,今后会以怀旧代替忧伤,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嗯……”
“那么,坂垣久枝。你也该作出抉择了。” 我跟着他踏出门,来到一片沙漠。
“还记得这里吗?”他问我
“记得。这是我在梦境中进入井的地方。而你,是我所写的小说里的一个人物。”
“是的。你赋予了我一些新的特质,使我变成了一个日本人,拥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份。
你的文字稍微给我的世界进行了一些小修小补,但总体来说,不足挂齿。”
“其实我现在都还搞不清,为什么你会出现。”
“我也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出现。是机遇,一个导火索,才能使我出现。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说。
沙漠上吹来了风。
“还记得秦芷吗?那个中国雇佣兵。”他问我。
“记得。”
“她当时好像负责保护你来着。”
“是的……”
“能好好回想她的事情?坐在地上?”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秦芷告诉我:“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逃出了自己富裕的家,想了办法去参加了军人培训,然后来到了叙利亚,来到了以色列,供他人雇佣。
“那是一段相当艰难的过程。不是光有钱就能办成的。不过,还是被我解决了。为了对得起自己,不好的差我是不会接的。” 她当时用英语这样对我说。
我问她为什么要来中东,她说,她觉得未来很迷茫,没什么定数,因为一切都在变。所以来中东。在中东,命是自己把握的,因此,她并不迷茫,她可以保护别人,同时保护自己。
这是她的要紧之事。
“可在中国待着不好吗?和日本一样和平。”我问她。
“各种各样的原因吧。总之觉得太苦闷了。要去干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主要的还是看到许多穷人在努力地改变命运呢。我不太喜欢在那里安安定定过那种资产阶级一样的奢华生活,学钢琴,喝高档饮品,又要跟一些有许多女朋友的同龄男人交往,不喜欢那样。觉得没意思。但总有一些人喜欢。泰戈尔怎么说来着,云儿愿为一只鸟,鸟儿愿为一朵云。我们国家蛮复杂的呢。明明有人还在争取更好的物质生活,却有人仿佛在物质极其充裕的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精神危机。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这样。”
“觉得是什么出现了问题?
“不知道,不好说。太复杂了。但总有一天会解决的。我是这样相信着的。看看历史的话,我们倒是经历过许多困难和错误。但最后该过去的过去,该改正的改正。不需要别人哦。”
“嗯……和日本倒是不一样。日本很依靠别人。总是想靠别人帮助,明明也是个东方国家。”
当然了,最后我和这个中国雇佣兵做爱了。
她说着中文,我听不懂,但她并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我太急了点儿。
“我的愿望就是在这里待够五年,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到时候就回到我那个和平的国家,和父母整理好关系,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每天和死亡打交道,我也渐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趴在我的胸膛上这样说着。
但是…… 那个恐怖分子的头目当着我的面把她杀了。
理由是她年纪轻轻,但是没有哭。
我睁开眼睛。
“你说的生命的界限……都是怎么来的呢?”大江浦一问我。
“三分之一是父亲,三分之一是我,三分之一是秦芷。”
“哦……秦芷里包含着怎样的成分?” 我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我是喜欢她的。但她追求的幸福未必在我身上,或许又在我身上。我说不清。我没问过她的态度,她也没和我说。两个东方人,本来就含蓄,而且一个受的教育还不那么西化,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我接着说:“她的死,带给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想带着她的愿望,继续活下去。我想试探一下生命的界限,但那是在太空里死亡。不过,关于我自己,我又觉得我看不清我自己,于是决定找淳,找上野小姐画我的画。但最终……都是我自己一手酿成的。”
“哦……那你的父亲?”
“父亲想改变日本的格局。但……我觉得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江浦一听后笑了起来。
“现在已经证明了。”
“但我觉得还是让我来接收他的公司会好一点。各种方面来说。我如果创办了私人火箭公司……他会不会高兴?我说不清。”
“嗯……一切都解释的够清楚了。对于祈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或许那就是她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我不该……我不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突然忧伤起来。“其实一开始,坦白一下,只是贪恋她的肉体。但后来秦芷死后,我就不愿意抛弃这份幸福了……”
我看着沙漠尽头的落日。
“现在该是你抉择的时候了。”他说。
“我该怎么做?” 他给了我一把Clock16手枪,并帮我拉动了保险栓。
“无际荒漠,且听风声。”
话有些熟悉。
我闭上双眼,把枪抵在下巴上,想着我的过去。我感受着世界上最后的气息,脚底的流沙,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远方有什么在呼唤着我。
是秦芷?我仿佛看到了她的脸。
我又看到了漩涡状的银河。
这里是尽头,无处可去。
无际荒漠,且听风声。
脑海中想起《fullmoon》的三句念白。
“因为我们不知道死亡何时到达,所以会把生命当作一座永不干枯的井。”
“你会想起多少次生命中某个特定的下午。”
“你会抬头看见满月升起几次?”
还有那句中文念白:
“我们所痛恨的就是如此可怕的准确性。”
我扣动了扳机。
49.裸体艺术家年代记(上野川凛).
这个世界本没有镜像,那里一片混沌与虚无,没有神说要有光。
某一天,或者说,十八世纪那会儿。镜像世界出现了。我们是自然的产物,也就是说,是现实世界持续发展的产物,只有那个时候会出现,在此之前都不会。
首先发现我们的是“大胡子毛森”。这是裸体艺术家的第一代。关于我们出现的原因以及我们的病理,都是“大胡子毛森”发现的。镜像世界是破碎的世界,一直如此,它需要外部力量引导我们拯救镜像世界。
因为某种原因(此处省略109245字),我们与原来的世界割裂。在原初,世界既是镜像的,又是现实的。而现在,世界是依靠镜像依存的。毁灭镜像就是毁灭世界。
无法拯救是迫切的危机。“大胡子毛森”给我们的方法太过复杂。我们承认,“大胡子毛森”是至今为止最出色的裸体艺术家。其后是“病猫皮多本”,他进行了一些小修小补。给我们的世界增添了一些慰藉。比如花和草,建筑。使它看起来和现实世界大致相同,但我们的“骨化”现象时至今日未能解决。接着是“炸鸡将军”,使我们的世界光怪陆离起来,过往的东西全部革新,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但他使镜像世界的居民产生疏离感。居民们差点互相残杀而死。
“波浪发霍德”,他使电子广告牌瓦解。
而现在出现了一群裸体艺术家。不过他们都只能进行微不足道的工作。但若拧成一股绳,足以使这里天翻地覆。
上野川凛。
不同于其他使用文字的裸体艺术家。她的画。
上午,我准备敲川凛家的门,可它并没有锁。
吱嘎一声,门被轻易推开了。即使是早上,屋内仍旧开着灯。我咽了一口唾沫。我想,这是早晚要面对的。
“川凛?” 我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但没有人回应我。
氛围有点奇怪,房间里有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觉得有些不妙。
她单身居住又没锁门。
非常不妙。
我冲了进去。
“川凛!” 我叫道。
环顾房间,周围一团糟。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客厅的地板上散着各种各样的杂物。
我看向川凛的房间,她正背对着我画画。在她房间的地板上,扔着目测二十来个小纸团。
同时地板上还有几十张画。
我走上前去。捡起了其中一张,又看看周围的几张。
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是奇怪的油画,完成度不高,无背景。画上是裸体的一男一女在进行交媾。男的……戴着眼镜。女的戴着白色的耳环,看不清脸。
他们下体间的交合处,是用铅笔描摹而成,且极其细致。没有色情意味,端庄严肃。
周围的几张依旧是以这二人为主角。只是变换着不同的姿势进行交合。
“川凛……” 我放下了画,看着她的背影。 “淳,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她的语气和平时一样。
“和朋友去玩了。抱歉,回家了没有看手机。”
“几点回去的,很晚吗?”
“十一点,啊,躲巡警可真不容易。”我说。
“玩得可开心?” 我犹豫了一下。
“没有和你在一起那么开心。”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很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但我这句话真有这么好笑吗?她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笑意。
她狰狞着脸,看起来很亢奋,眼球布满血丝,看上去一夜没睡。
“我昨天晚上去你家了。十二点才回的。从晚上七点一直等到十二点哦。”她平静地说。
我慌了起来。
“我……”
“淳的父母没有回来哦。没有回来。没有回来。”她说。
“而且,淳不是没有朋友吗?”
“你在说谎。”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我已经无话可说。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先听我解释。” 她给我指了一张凳子。
“详细的说明。” 这是她的要求。
我觉得没必要详细。
“我承认。我和清水榴衣小姐做爱了。很对不起你。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她听后很平静:“我让你详细的说。”
“因为她……”
“我让你说你们做爱的过程。” 我愣住了。
“你要听?听了之后会原谅我?” 她沉默着。
“好吧。你不说话……但我还是说出来吧。如果这能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
“她脱了我的和她的衣服,帮我吻着我的物件。她本身就很有感觉,所以我们直接抱在了一起,激烈地进行交合,她的身体很棒。每一次和她的交融都使我愉悦,我甚至不想排出来,因为这段过程很美妙。我把她的腿张得很开,她说她练过瑜伽,于是我把她当成弓,而我就是箭。她叫声妩媚,每一次都是在激励着我。我们每一次都能使对方恰到好处的舒服,我们……做了四次。” 她听后沉默着。
“她,我觉得我得帮帮她。或许对她而言,我是她的救赎。能帮她减轻忧愁。她的过去很惨。父亲见证爷爷死亡,自己见证父亲自杀。我觉得她很缺乏这种爱。我……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但……非常抱歉。不过……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不会再有。” 她沉默了一会儿。
“和她做很舒服是吗?”她自言自语着。
“淳怎么可以这样……这种事情……”她的说话带着哭腔。
“川凛……”
“淳怎么可以这样!淳怎么可以这样!”她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喂!如果我说,我认识一个男人,他很惨,需要救赎。于是我给他爱,我帮助他!他的那里又大又硬,每次都恰到好处的顶着舒服的地方。我的腿被他大大张开,他舔我咬我冲撞我。我以隔壁都听的见的声音大声呻吟,舒服到流口水,绝顶好几次,甚至小便失禁,疯狂的渴求他。而且还背着你,还欺骗你。可怜的你,还在家里焦急的等我,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故,其实我呢?在和别的男人偷情得正欢呢。回来还向你撒谎。这是最重要的,撒谎!如果不被发现,继续偷情几个月,你会有什么想法?”她问我。
“我……” 我甚至不敢想象那副图景。如果真实发生了,我的心可能都会碎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非常痛苦!!明明是最信任的人,明明是最喜欢的人!!太过分了!淳实在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哭了起来。我也崩溃了。
看着她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拥抱她,她使劲把我推开。
“别碰我,别碰我!!”
“川凛……对不起……对不起……”
“淳每次都只会说对不起,只会说对不起!!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只是讨厌我,还骗我,还说要挑选个良辰吉日,你是讨厌我的伤痕!讨厌我曾经女同性恋的身份!!”
我有点恼怒,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骗她。我非常珍视她,因此不和她做爱。我背负着这样的烂担子。直到中井椎对我说那番话,我才释然,我对她骂道。
“你呢?你还说我!你就愿意和我做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上野川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趁着我午睡的时候和通口月一做,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你还说舒服!一直欺骗我的不是你吗!不是你吗!和通口月一做完就不和我做,嫌弃我的人是你吧?还骗我来月经,你还骗我!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可怜我是个精神不稳定的人,不希望我崩溃,所以才配合着我。忍着恶心让你舔,很难受吧?我真傻。真的。当时对你侵犯未遂,你肯定耿耿于怀吧?同时对于我差点死亡,你又怀着愧疚感,所以才假装和我玩这该死的情侣游戏吧!”
她愤怒地把画笔扔到我身上:“你个自私的家伙!你只为你自己着想!!你有病!!你走!!你走!!离开我的家!!!”
“走就走!!”我冲她吼:“我又是自私?我又是只为我自己着想?是啊!我有病!我有病!我谁都不爱,我爱的是我自己!!!这样可以了吧?!你的计谋也得逞了吧?!你能和通口月一在一起了吧!谎言被拆穿不好意思了吗?!” 她用力把我向门外推:“你走!你走!!我永远也不要再看见你!!”
“这是你说的!!这是你说的!!上野川凛!!永远都别见面了!!”我气冲冲走出门。
“你个傻子,你个白痴!!”
我走的越来越远,她也用尽全力地喊。
“你个傻子!!!!!!” 她在那大声地哭喊着。
我和她一个星期没说话。
很快我就有点后悔了。
我发现我离不开她。
我想起满地的纸团和憔悴的她……她和通口月一肯定有什么隐情。
她是关心我的…… 但是…… 我躺倒在床上。
回不去了吧?想到这我就莫名悲伤。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把话说清呢?为什么大家都要那么冲动呢?我确实可恨。
论我自己。
我是当真不想和清水榴衣做吗?未必。
我抗拒和她做?肯定没有。我喜欢她的身体吗?喜欢。
我喜欢她吗?喜欢。
但我喜欢上野川凛吗?答案依然是喜欢。
但最终能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呢?是川凛。
在这件事情上,我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她。
我还是忘不了她舔着通口月一的那副样子。
上野川凛到底在想什么?我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一直以来我都只关注着自己而忽视了她。
要想办法说清楚。想办法把话都说明白。事情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想有的,应该有的。我相信,我们之间有着某种〈羁绊〉。
我淋了浴,换上了新的衣服,刮了刮胡须,带着她家的钥匙(以防她不开门)去她家找她。
敲她家的门果真没有反应。
我拿出钥匙开了她家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嗒—— 我开了灯。一切就像那天一样杂乱。房间悄无声息。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自杀。
“川凛!” 我大喊着。
我冲进她的房间。
画也在书也在,只是桌上的护肤品不见了。
我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也不见了。
“川凛!” 没人回应。
她果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就这么和通口月一走了?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没有到这种地步吧?她真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哭呢?要等我那么久呢?
或许裂痕在以前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把她当成温柔乡,一直以来没有去思考她的感受,这是我的过错。
我想到我不顾场合的和她亲密,她的拒绝或许不是她的害羞呢?我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等着我那么久,其间有人搭讪她了该怎么办呢?她孤独吗?她会想着我吗?而我,真的如她所言,越来越只想着自己了。仅仅因为有那样的过去需要救赎,于是就思考着自身……我怎么能不考虑她的感受?她又不是我发泄的树洞,她是川凛。
想到这我突然有些失望。她是怀着何种复杂的心情离开这里的呢?在那期间她或许想了很多吧?说到底,我还是无法想象。因为我与她之间有一条横沟,这条横沟产生自那天午睡。
从那时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动,以至于偏离轨道了。
外面传来了一丝动静,我探出头去,是加藤小姐。
她叼着根烟,手上拿着有拉链的大塑料袋。
“哦,松山君。” 她经过我的身边,拿起客厅上还有半杯水的杯子,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了。
“加藤小姐……川凛她……”
“回东京了哦。”她说:“不想评论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是被她的父母接走的,要出国留学。她的父母说……我听了个大概。川凛的画被她的父母送去欧洲的一个自由艺术展,结果吸引了一个人花高价请求买下。于是她的父母要带她去欧洲。各种手续和证件早已办好……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嘛……大概是三年后。欧洲哪个国家不知道。但回来的时候是否物是人非,就难说了。你们这个年纪,思想变化很快,世界观处于易塑阶段,所以才说要多看好的东西……因此三年后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也说不定。” 我愣在原地。
我真是只想着自己啊。明知道川凛的父母出国了,却什么都没问,甚至转头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她应该向我说明了。但那是什么时候?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东京的家才一直没人啊。我只是以为像往常一样出公差……或许又不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她或许有困扰过,困扰办理证件。但那是什么时候?我完全没去注意。
加藤小姐开始收拾着桌上的杂物,把它们一律揽到大塑料袋里。
“川凛她退房了。还叫我帮她收拾收拾。我倒是不介意,正好也没事情干。她说房间里的东西我可以妥善处理,但〈画〉要烧掉。松山君,可明白?” 我走到她的房间里,把画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尔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LINE。和预想的一样。我被拉黑了。
手里的画有三十张。厚厚一叠。
“加藤小姐。还有机会的吧?”我问她。
“机会吗?机会什么时候都有,世界上除了死亡以外不存在没有机会的事物。但是它们的概率都很小。”
“也是……”
“关于救赎啊。有些人是真的救赎,有些人是打着救赎的名号自欺欺人。不知道松山君属于哪一种呢?” 我沉默着。
“嘛,不想说也罢。”她继续埋头收拾着。
我拿着画,有些不知所措。
加藤小姐轻轻把我推开,我好像挡了她的道。
“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当我们不认识吧。一切尘埃落定。关于清水榴衣,她也没什么要
说的,当然了,她并不想去联系你。”
我想找个人来陪陪我,谁都好。在这个醒来什么都没有的早晨。
然而什么也不可能发生了。这是离开川凛家的第四天。
朝奈已经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中井椎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确,通口月一或许回了东京,因为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而坂垣久枝,几天前被发现死了。
熟睡中突然醒来,死于心脏病,猝死。
电视迎来大讨论。
最终,那个法医诉说出了〈真相〉。
他说,他顶着非常大的〈压力〉,但他必须说清楚〈真相〉。
这次电视台没有掐掉他的片段。
他说,坂垣一家的人其实一直都被CIA监控着,而坂垣久枝的真实死亡原因,是一场谋杀。
举国震惊。
这个法医被奉为英雄。与此同时,坂垣家族的公司遭一顿讨伐,他们成了日本之耻。他们的投资瞬间化为泡影,不可思议般的,股东大会解体了这家公司。
一切呈跳跃式发展,而这跳跃式的发展,这庞大帝国的瞬间瓦解,更加证明着一个观点。
坂垣家族被美国政府操控。
我出神地吃着早餐,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川凛。
三年吗?这三年里她完全可能因为需要爱,就去投向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然后真像她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沉浸在欧洲人带给她的性愉悦里…… 一切到了这般地步……
“还在烦着呢?”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大江浦一正坐在我的沙发上,开启了我家的电视。
“你……?”
“哦,抱歉,不请自来,来也这么〈突然〉。” 我看着他。
他看起来比以往要憔悴,脸上也多了些伤痕,但里面没有渗出血,不过……伤痕很〈深〉。
“来这坐坐。”他拍拍身旁的沙发。
我走到他的旁边坐下。
“你可知道?上野小姐是今天的飞机。”他看了看手中的腕表“嗯……大约十分钟后起飞。”
“你和川凛见过面?”
〈“见过。当然。经常。”〉
“可是她并不认识你。”
他神秘地笑着:“你又认识你所处的〈世界〉?那会不会是一种〈误解〉一种〈错觉〉一种〈一种〉?你知道你身上的拉链如何制作吗?你知道如何制成一个常见的易拉罐吗?那精巧的拉环。” 我愣住了,但我想了想。
我觉得可以试试:“喂,能帮我?”
“帮你?”他笑笑:“不可能。我〈不能〉对现实产生影响。我只能让你产生幻觉,虽然是幻觉,然而有一部分是现实世界的〈延续〉,就是说,实实在在的事情。比如那次,清水榴衣唱歌了,但,我是不存在的,那个评价环节,不存在。然后在这个幻觉里面,我可以对这个幻觉产生影响。也就是说……植入一种观念。我〈本身〉也是一种观念。可不要小瞧了观念。”
“那……那你就去机场!让川凛产生幻觉!给她植入观念!” 他笑了:“我去过机场了。”
……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行的。那样会被当成〈精神病〉。因为她在对着空气说话。所以我一般是趁睡眠的时候,融入到梦境里。老实说,也可以像那天一样……就是给你制造一种眩晕错觉,虽然你醒来后不会有眩晕的记忆……因为为了〈保持叙事的连贯与梦境的真实〉……但,在机场睡着……很快她就会被父母关切,不舒服也很快会被父母察觉……”
“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行。” 我们看着电视。
“美国派遣大量军舰于晨在朝鲜半岛附近巡查。中国、俄罗斯督促美国勿升级半岛局势。美方这一举动被认为是对朝鲜驱逐各国大使馆人员的警告。外界有消息称,朝鲜正密谋行动……” 我叹了一口气。
“喏……时间也快到了,还有两分钟。” 我的心愈发沉痛起来。
“大江浦一,你到底是谁?怎样出现的呢?为什么感觉你出现后事情逐渐奇怪了起来?”
“一个普通人。这个问题我解释过很多遍了。关于我怎样出现……我只需要机遇……我的每一次现身,都是机遇的现身。我的出现吗?我十八世纪就出现了。确实,从那时开始,世界就变得很〈奇怪〉了”
我回味着他刚才的的话,从他来我家的开始说的话到现在所说的话……我突然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喂!大江浦一!我说,幻觉和现实到底怎样才能分清?” 他微笑着,然后脸色突然变了。
他看着表,我也看着他的表,时间从他到来开始算,过了十五分钟。按照他的〈说法〉,川凛已经登上了飞机,现在应该在日本海域上空。
“不好。”他说。
“什么不好?”我话音刚落。
嘣!他的身体像煤气罐一样爆炸,发出巨响!
血液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沙发、周围的地面以及天花板。他身上的器官破碎,散乱一地。他成了一滩血淋淋的泥。
家里的电器全部停止运行,电视黑屏,手机无法开机。
我看着窗外的城市。
世界一片寂静。
〈几天后〉,〈我〉得知朝鲜发射了火星-15洲际导弹,由于性能不稳,微量核弹头在日本海域高空爆炸。康普顿效应致使途经飞机坠毁,日本出现大面积断电,美国军舰因有EMT 防护无恙。五角大楼对此深感〈意外〉。
50.再见
我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川凛家。
她赤身裸体趴在我的身上,把玩着我的物件。
“川凛……”我的眼角落下眼泪。
她握着我的手,让我去感受她下半身的伤疤。
“漂亮吗?”她问我。
“漂亮……”
“所以说,我是裸体艺术家哦。”她微微笑着。
她把头靠了过来,长发垂在我的脸上。她亲吻着我,温柔地伸出舌头探进我的嘴里。
“是在害怕吗?”她问我。
“啊,非常害怕。这个世界有很多该死的暗示。”
她微微笑着:“没事的。那些都无关紧要了哦。不是吗?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你的温度,你也能感受我的温度。能感受到我的柔软,我的毛发,我的视线。” “是啊……无关紧要了……无关紧要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她靠在我的耳边对我低语。
“在这之后一起回学校吧?”我说。
“学校,还回得去吗?”
我苦笑着:“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我问她。
她抬起臀部,对准我那里。
“接下来,就去我的身体里吧。”
又名《川凛学姐》,是a岛的村上春樹(HarukiMurakami)在2020疫情的时候完成的。本文设定晦涩难懂,剧情半青半黄,文笔暗沉致郁,但仍不失为一部优秀的作品。关于结局、关于内容,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原作者也说过他对本书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读起来就好像在秋冬交接的荒原上听着大提琴的乐曲似的,有一种缥缈沉痛的感觉。无论如何,她很美
明天之后不知道面前的你是否依然爱我。
读者诸贤,今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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